也让新柳村的村民想起来,学哥儿当时是怎么被王家几个儿郎活生生打断腿给扔回李家的,李家那半个月过得是如何的凄风苦雨,日夜哭泣的……
一时间,村里人的脸都有些热,他们竟然觉得地上那妇人可怜,真是昏了头。
王氏一看风向不对,三角眼一转,就想推那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给李爹跪下求情,可那两个孩子刚跪在李爹面前,王氏还没来得及表演时,陈氏就如同一团飓风般的刮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农家人用来扫院子的竹枝编的大笤帚,疯了似的照着王氏拍去。
就是这个人,污赖她儿子打她了,纵容她儿子们打断了学哥儿的一条腿,毁了学哥儿的一生……如果不是雁回带回了钱来,给了她生的希望,她早揣着□□和他们一家同归地尽了,她尽然还管欺上门来,不让三叔告官给学哥讨个公道?!为人母的看见儿子被打得这么惨,陈氏都快痛疯了。
现在仇人就在眼前,陈氏哪还能忍得了?!
那个扫院子的竹枝大笤帚有一人高,平常都是李家男儿扫院子用的,李家的女人家们根本就拿它不动。可是这时的陈氏疯得厉害,那沉甸甸的大笤帚在她的手中竟被舞得虎虎生风,披头盖脸的打着王氏。
王氏还正想着继续卖惨,可没想到眼前一道黑影,紧接着就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竹枝编的大笤帚,枝条全是竹条,坚韧又有劲,一笤帚下去活像是再用铁刷子刮肉,当时脸上就多了几条深深的伤痕,鲜血直流,可把王氏给疼的,也顾不得卖惨了,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的躲着陈氏的扫把,满场乱窜……
王氏带来的两个小孩子一时吓愣了,都忘了哭了……
而李家的人自然不会拦着,心里还恨不得陈氏再狠狠的给那王氏几下才好。
村里人自然也不会拦着。
那陈氏可是学哥儿的生母,这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学哥儿腿都被打断了,还不行苦主打两下解解恨吗?!因此,新柳村的人们只是围在一堆看热闹,嘻嘻哈哈笑着看着那王氏被打得份外狼狈。
”救命啊!李家要杀人啦!来人呐……大郎、二郎、三郎……救救娘啊……啊……“
王氏光顾着喊救命,一个不小心,又被陈氏打中了一笤帚,头上盘的圆髻也给打歪了,衣服也打脏了,肩膀上疼得她一哆嗦。
陈氏连连打中了王氏只觉得心中痛快,泄了那股气,身上一下就没劲了,柱着大笤帚大口大口的喘气,只是眼睛还是腥红的,似乎随时还会暴起伤人一般。
王氏吓得腿都软了。
这和那个人告诉他们的不一样啊。
那个人不是说,李家老三是个读书人,还要求功名的。她这一闹一卖惨,李家老三会怕影响不好,就不告官了。是了,她刚只是卖惨了,还没来得及闹,就被这个疯婆子给打了,那模样活像是要她的命一般。
王家婆子不甘心,还想再闹,可是那个疯女人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看着,活像随时都会暴起在打她一顿,想到身上的肉疼,王氏这回是真想哭了。
还没等王氏是否决定再闹,一直躲起来的王家几个成年的儿子们呼啦啦的挤了进来,把她与陈氏隔开了。
王氏跑到李家大闹,怎么可能真的就只带两个小孩子,成年的儿子们自然是让他们躲在一旁了,为的就是防止李家人恼羞成怒的打人。可是陈氏突然发疯,一点预兆都没有,等王氏想着叫儿子们时,都已经狠狠的挨了好几下了。
王大郎等人见王氏被打得凄惨,脸上带着血痕、头发也蓬松散乱、发髻都歪了,一个个怒不可遏,卷起袖子就想要冲过来打陈氏……
这新柳村的村民如何能应?!
他们大部份可都是姓李的,自然就一拥而上,将王家大郎等人隔开了,双方推搡着互不相让。
正在这时,只听见人群外一声断喝:”混帐!“
新柳村的村民们人流分出一条道,只见李氏族长抖着白胡子,气哼哼的走了进来,先是轻蔑的看了一眼狼狈不堪躲在儿子们身后的王氏,心里暗道,干得好!不愧是我们李氏的媳妇。
再然后就是冷冷的看了一眼王家大郎。
王家大郎又黑又瘦,容貌普通,唯有一双吊梢三角眼,几乎和那王氏如出一辙。
如果李雁回在这儿,恐怕都得气得倒抽一口气。
这就是柳婶子嘴里能干端正的好儿郎?!看这面像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陈氏族长那冷冷的一眼,让王家大郎如芒在背,好像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一般。可王氏见大儿子来了,就像有主心骨了一般,在后面探出头,对着李氏族长叫嚣道:”你看李家把我打的,你们李氏要告官,我们王氏还要告呢!我告诉你,若是想让我们息事宁人,就把梅姐儿许给我们大郎,否则,我定要闹得他们李家不得安宁!闹到李家老三身败名裂!“
这幅无赖的嘴脸,让李氏族人都气愤难平!
他们之前是怎么觉得这王氏可怜的?!
果真是个油滑刁钻的婆子,他们险些都被她给骗了。
陈氏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那王氏竟然还肖想着梅姐儿,气得浑身发抖,又把大笤帚抄了起来。今天她就是拼着命也要把那个祸害头子王氏给打死,省得她败坏她家梅姐儿的清白。
”胡闹!“
陈氏的行动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被李氏族长制止了。
李氏族长积威甚重,纵然陈氏气迷心窍,却还是被这一声给震回了神智,虽然放下的大笤帚,可两眼像要杀人似的恶狠狠的盯着王氏,那模样似恨不得咬下她一块肉来。
她毁了她一个孩子不够,还想再毁一个!?
”王家大郎,你看清楚!这里是新柳村,不是你们关头村!带着你兄弟和你娘滚出新柳村,新柳村不欢迎你们!“
”无论有什么事……“
”我们都公堂上见!“
”相信县令大人会给我们李家一个公正的判断的。“
李氏族长对着清水县的方向一抱拳,冷漠威严的说。
”李家老三都是童生了,那县令大人还不得向着他?!你们这些读书人心都是黑的……“
王氏在王大郎的身后不依不饶的叫骂着。
”娘!“,王家大郎急急喝止道。
”住口!“,李氏族长一声大喝,满脸怒意,”无知妇人,县令大人也是你能说得的?!“
”滚!“
李氏族长一扬手。
”滚!“
”滚!“
新柳村的人都振臂大吼,附和着族长,一时声入云宵,让人胆寒。
王氏有些缩瑟,又往她大儿的身后躲了躲。
王家大郎阴沉沉的眼珠一转,直直的对上了站在台阶的李爹,咧嘴一笑:”还是三思的好,我们光脚的是不怕穿鞋的……“
……
第86章 背后之人
王家大郎说完这段似是而非的话后, 就阴沉沉的带着他老娘和众兄弟离开了, 留下了面面相觑的新柳村村民。
这……这也太嚣张了!
告!
必须告官!
他们就不相信, 这朗朗乾坤还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了。
李氏族长也很愤然。
唯有李爹垂下双眸,若有所思。
……
第二天, 李家众人、李氏族长、新柳村的村长以及一些新柳村的村民都跟着李爹去了清水县城,却在县衙门口遇到了一个让他很意外的人,石鼓书院的廪生—周嘉安。
在周嘉安身后还跟着石鼓书院的学子, 以及……王氏一家。
李爹瞳孔微缩。
难怪……昨天王家找上门来大闹的那一场,进退有度,颇有底气, 像是被人指点过一般。原来是石鼓书院的廪生—周嘉安在后面搞的鬼, 李爹微沉了脸。
为了两院的意气之争,竟然罔顾天理人情国法于不顾, 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周嘉安的为人让李爹不耻!
”哟……这不是李书生吗?!哦……不对!你过了府试了呢, 得称你为李童生了呢。“,周嘉安看着李爹,眼波一闪, 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的打着招呼。
“周兄!”
李爹一拱手,颇为敷衍的招呼。
看着这明显是来找茬的周嘉安,李爹心里打定主意少说少错,一切都等他为学哥儿讨回公道之后再说。
李爹不欲搭理周嘉安, 越过周嘉安就想迈步向前。
可周嘉安就是为李爹而来的, 又如何能放过他?!他颇为无赖的一伸长臂拦去李爹的去路, 侧着头对李爹道:“李童生, 这么急,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爹推开他的手臂,淡淡道:“为侄儿讨个公道!”
“啧啧……李童生,你可都是有功名的人了,又何苦与一介小民为难!?你这一状告下去,那王家非得家破人亡不可,你怎可那么狠心?!这可不是读书人所为啊……”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李童生,你就不为自己的清名考虑几分吗?!”
周嘉安故作潇洒,可眼睛里却分明是遮掩都遮掩不住的恶意和激动。
无论李修竹告还是不告,他都有办法泼他一身的污水。读书人怎么能背负上刻薄狠毒的名声?!名声若是坏了,他李修竹在仕途上也就是基本就完了。
周嘉安从石鼓书院关头村学子口中得知这件事时,高兴得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还在想着怎么能让这李修竹无法考中秀才呢,老天就送了这么个机会在他的眼前。
因此,他让关头村的学子回去给王家指点了几分,那王家正是慌乱无措,王家大郎倒是个人物。只可惜李家泼妇坏了他的计划,让那李修竹逃过一劫。这一次他亲自前来,他倒要看看这一次,李修竹如何逃过这一劫!
他今天定要坏了他的名声,让他在清水县读书人中无法立足,让他无法去参加院试!
来之时,他还特意看了一眼,那个伶牙俐齿的谢越彦没在。
听说他有事儿去了府城。
这次可是连老天都站在他们这一边了。
他李修竹如此愚笨,凭什么能连过了县试、府试?!他就应该做一辈子“白卷书生”,成为他们石鼓书院学子的笑柄……
周嘉安眼底隐隐有着病态的兴奋和怨毒。
“以德抱怨,何以报德?!”
李爹也没有想到过,雁回以前随口的一句,他竟然在今日用上了。
“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慷他人之慨,落得快活这种事情,李某做不出。”
“更何况,周兄弄错了一件事……”
“今天要告状的不是李某,而是李某的大嫂陈氏。而状纸则由讼师邓析写的。李某只是担心家中老弱妇孺的安全护送一路而已……”
李爹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周嘉安,眼底一片冰凉。
真是没想到。
一切竟然都让越彦说中了。
在他们回到家的第二天上午,越彦就上门拜访了。直言说是有紧事儿要去一趟丹嘉城,马车他已经租好了,挺大的一个,正好可以与学哥儿同路。
李爹心中感动。
心知这是越彦不放心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还带着一个病人在府城乱闯,特意这么说的。越彦都已经说是自己有事了,李爹还能说什么?!只能是将越彦的这份心意记在心间。
敲定好出发时间后,越彦沉思了片刻后,对李爹道出了他心中的担忧。
只是当时越彦并没有说得太清,他只是觉得由李爹出面,可能会于李爹的清誉有所影响,建议找一个颂师代理。越彦是知道他们家底的,并不差这一点请颂师的钱。
越彦当时推荐的颂师就是邓析。
只是当时,李爹觉得越彦有些杞人忧天。
他是个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不能上公堂为家人讨还公道了吗?!如果不能保护家人,他还读这个书、考这个功名做什么?!没得反而有了功名,却丢掉了本心的。
所以,当时李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当送走学哥儿一行,王家人跑来大闹后,李爹就敏锐的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所以,当天,他就去了清水县找到了越彦推荐的这个颂师邓析。
邓析见到他哈哈大笑道:“果然,谢越彦说的没错,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李家的事情,他早已经听谢越彦说过了。
那个少年多智近妖。
他说李家伯父肯定会上门,结果他就真的等到了李修竹。
不枉他状纸都替他写好了。
李修竹汗颜无比。
他竟然还没有一个少年人想得通透,还需越彦来提点,真是痴长这些岁数。
李爹重金请了邓析。
他对邓析其人并不了解,请了邓析,完全是出于对谢越彦的信赖。
可周嘉安是清水县人,对邓析却是知之甚多的。他一听李爹竟然请了邓析做为本案的讼师,脸色当场就变了。李修竹是如何得知邓析其人的?!
邓析是清水县第一颂师。
此人擅长诉讼,其辩论之术之强,险有人能敌,“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词”,并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
没想到李修竹竟然把他请来了。
周嘉安看了看身后石鼓书院王姓学子,区区一学子,如何能是巧舌如刀的讼师邓析的对手?!
跟在周嘉安身后的王姓学子一脸的茫然,很明显不知道邓析是何人……王家大郎敏感的从周嘉安难看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详,他暗自捅了一下王家婆子,想让王家婆子再闹上一闹……
可这时,县衙大门的鼓声猛然响起,沉闷闷直吓得心里有鬼的人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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