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青被刘嬷嬷的话扑哧逗笑了:“若是吉祥真生出个妖怪来,那才要怕呢。”
且生男生女这事儿谁还能用肉眼看出来?
“管他是男是女,只要是我的孩子,那都好。”林若青神态自若。
刘嬷嬷虽然还算认同,但依旧是说:“到底还是生出儿子才能稳下阵脚。”
她说着又问:“小姐懂医术,可晓得有什么生儿子的秘法不成?”
林若青越发要被逗笑了,她轻轻推了一把刘嬷嬷:“嬷嬷真是说笑了,若是有这样的秘法,那这天底下岂不是人人都能如愿了?”
她晓得刘嬷嬷这样年纪的人,不少想法是难以扭转的,也就不开口与她争辩什么,只当话家常一般聊下去。
如今已经是四月,五月里她就要生产。不说古代,就算是现代生孩子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凶险事,古代就更甚了。
林若青是个惜命的人,她可不想在生孩子的时候送了命。因此在知道自己怀孕以后,饮食上她就控制了许多。如今怀孕八个月,脸上也只稍稍圆润了一点罢了。
等生了孩子,少说有一个多月不能忙活的休息时候。因此在生之前的这一个月里,林若青将日子安排地满满当当。
看医术,挑方子,还要拿出试验。虽然许多事情都可以指示下人去做,可是林若青依旧都要自己看着,要不然没有放心的时候。
两天后,翠竹被人送回了乐安院。
她一见到林若青就满脸笑容:“我过去给一位夫人洗了脸又擦了东西,夫人还夸我手巧,伺候夫人的丫头学了半天,夫人还嫌她手笨,另外还给了我十两赏银。”
林若青打趣她:“瞧瞧,这尾巴就翘起来了,早知就让扶柳去了。”
翠竹依偎到林若青身边:“我这两天在外面吃不好睡不香,就想着小姐,下面那些丫头都笨手笨脚的,扶柳一个人我又怕她照应不过来,恨不得飞回来照料小姐。”
林若青轻轻推了她一把:“就你嘴甜,那位夫人可还说了什么了?”
翠竹想了想说:“多的没有说,但我看她是笑着的,一共两位夫人,后面一位不太笑,但倒是开口夸了一句,我觉得她们都觉得好的。”
翠竹自信满满,她们小姐拿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那么其他人也是当然会觉得好的。
后面的日子又慢慢淌过。
时间入了四月底,隔间的布帘又换成了珠帘。杭城天气好的时候,太阳一出已经热烘烘有点初夏的意思。
刘嬷嬷觉得这样的天气好:“等小姐生产的时候恰好不冷不热,坐月子也不闷,舒服得很。”
宋国这边坐月子的习俗到没有那么可怕,多只是不要吹风受冻,洗头洗澡过了半个月也大都能做了。
但是闷在房里一个月对于林若青来说还是一项听着就可怕的事儿,只不过这话茬提起来,还不等林若青真的发愁,二太太又来了。
这回来和上回还不太一样若是说上一回是带着期盼来的,这一回则是带着底气来的。
她太高兴,以至于将许多虚礼都给忘到了脑后,见到林若青以后的第一句就是:“若青,想容什么时候在粉黛售卖?”
林若青见她的神色欣然,又听她这么说,心里就已经有了些数,不过嘴上还是笑着问:“婶婶可有什么事儿?”
二太太都没理会上来服侍的丫头,而是径直走到林若青身边,侧了侧脸给她看:“你瞧,我这脸色是不是比上回过来的时候好看了不少?皮肉是不是也细致多了?”
林若青仔细看了,的确是有细嫩的地方。
不等林若青说话,翠竹站在旁边笑道:“二夫人上回来时像二十五,这回来看像儿二十呢!”
二太太和翠竹也算输了,当下笑着说:“你这丫头也不怕闪了舌头。”
她说着又转头对林若青道:“想容若是还没开始售卖,你这儿可否给婶婶再拿两套出来,连同上次的一次,多少钱也结算了。”
林若青还是想知道其他人的使用效果,于是问:“婶婶,你另外拿回去的两套,夫人们用了可觉得好?”
一说起这个,二太太脸上的笑容越发要往外冒出来。
“岂止是好,”二太太握住林若青的手往下说,“原本知府夫人用了净容就觉得不错,我带着翠竹去了一趟,将东西送了给她,她日日让丫头侍候着她那么洗脸护养,如今二十多天,脸上岂止白净,连着眼角的皱纹都浅了许多,本来知府夫人倒没说什么,可东西快用完了,昨儿个她亲自让人上门同我说了这事儿,问我这东西还有没有了。
我这不过来帮着问问么。”
林若青的心情跟着安定了回去。
她回答说:“五月初一粉黛就开始售卖,不过想容的价格要比净容等等高出不少。”
二太太问:“多少?”
“十两银子一套。”林若青说。
二太太脸上的笑容却不变:“四样东西十两银子,不算多!现在知府夫人说要,剩下要跟着一起买的人只多不少。”
第42章
微风徐徐,吹动了院子里冒着嫩叶的枝桠。
春归侍候着陈李氏洗了脸, 她站在梳妆台边拿着那快要见底的脂膏盒子说:“不说别的, 光是这盒子就做得精致极了, 听说少夫人的生意也越做越好了。”
陈李氏照着镜子, 随口说道:“小打小闹罢了,只不过打发时间用用的,还能有什么大名堂?”
春归嘴角带着笑意,没接陈李氏这句话,转而说:“少夫人对您安排的可周到,听说昨日二夫人那边来要想容,都是空手回去的, 咱们这儿却是早早就送来了。”
陈李氏由是笑着说:“周到这一点, 彦儿媳妇是做的不错, 要不怎么说是稳妥人家出来的呢?”
大夫说过,这几天里保不准什么时候林若青就要生产,因此整个乐安院都提心吊胆,唯恐出什么岔子。
可一天担忧着也是过, 不担忧也不就是这样过去?
陈彦从外头回来, 先去沐浴换了身衣服。他回来得晚,林若青早就吃过休息了,没等他就自己先睡了下去。
等陈彦进里屋,林若青正侧卧在床上看书,一见陈彦脸上扬起一个笑脸来:“本来还以为爷今晚又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了。”
陈彦上了床,将手轻轻放在林若青的腰上。
她怀孕以后的身材稍稍丰腴了些, 特别是前胸,绵软雪白一片,此时在松垮的里衣之间若隐若现。陈彦不用低头就可以闻见林若青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让他喉头愈加发紧。
他连忙错开视线,将目光落到了林若青在看的那本书上,低声问:“青青在看什么?”
“一本野史典略罢了,”林若青将手上的书放到一边,就着书里头的内容,忍不住感叹,“古往今来,奇女子可真不少。”
陈彦见她脸上带着向往,不由笑道:“若说奇女子,青青算不算一个?”
林若青扑哧笑出来:“我哪儿算得上什么奇女子呢?我就是这天地下最普通的一个人罢了。”
她声音绵软,撩人般落在陈彦心口。
陈彦偏头亲了一下林若青的侧脸:“青青如果是普通人,那这天下能有几个奇女子?”
林若青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她面向陈彦,脑袋靠在陈彦的胸前:“我算什么奇女子呢,”她低声道,慢慢回忆起刚才在书里头看见的内容,“我一不会骑马二不会打仗的。”
三又不敢带头起来说这世间的荒唐道理。
她仅想要在唯一的自由中过好自己的日子罢了,这心态可小市民极了,林若青自己也晓得。
“青青说的奇女子世间又有几个呢?”陈彦安慰她,“男女本来就不同。”
林若青望着床柱上的雕花,轻声说:“你说,会不会有这么一个地方,男的能纺织绣花在家带孩子,女人能参军打仗在外有事业呢?”
陈彦低声笑出来,他伸手抚了抚林若青的脸侧:“我这么多年走过这么些地方,还真没见过或者听过有这样的地方。”
林若青半天没有说话,陈彦再低头看去时,她已经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想来是已经睡着了。
陈彦伸手盖好两人身上的被子,小心搂着林若青也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陈彦练武回来与林若青一块儿吃早饭。
林若青将二太太的事儿和陈彦提了一句:“昨天晚上早早睡了,忘了和爷说这个事儿了。”
陈彦听了说:“婶婶不是莽撞人,她与这些夫人太太们相交也久了,若是她在其中牵线,倒应该不会出什么错的。”
林若青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太太什么的,林若青再知道她,也不如陈彦清楚,因此提一句让陈彦评断,没有坏处。
陈彦吃了两口又提起另外的事儿:“皇上颁了新政,沿海两城以及东南与西北都重新开了通商的路,此后的往来商路都畅通无比,另外又取消了许多对从商的束缚。”
这对于陈家来说是好事,对于林若青来说也是好事。往后的路子宽了,她的生意又岂止做到京城去,甚至可以考虑其他国家。
林若青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那爷后头是不是又有的忙了?”
如果新政是这样,那就不仅仅陈彦有的忙,林若青自己也有许多要忙碌的地方了。
陈彦放下碗筷:“今天下午就要去凉城一趟,来回最快要半个月,慢些则难以预估,要看处理事情有多快了。”他看向林若青,目光里面带着歉然与担忧。
林若青的生产在即,哪一天都是说不准的,陈彦担忧的就是这个。
林若青抿唇笑着说:“家里什么都有,爷自管放心去就是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然而陈彦那边依旧是叮咛嘱咐着走了。
上上下下都谨慎成这样,只有林若青自己,心放得宽,陈彦一走就自己靠坐在软榻上看书吃小果子。
刘嬷嬷站在一旁絮絮叨叨:“让她们准备人参片也不知道准备了没有,还有那些过来的丫头婆子我看着也不算真的稳妥。”
她又说:“也不晓得爷什么时候回来。”
林若青望向敞开的窗,外头阳光温吞地落下来,暖意融人。
“生意上的事情拖着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林若青扭回脑袋,她咬了一口的小果子带着甜丝丝的味道,语气浑然不在意,“再说,就算是回来又能怎么样,说不准还要出去避着。”
她也不是为陈彦开脱,而是从实际角度出发。
这个时代里,怀孕是一件吉利的事情,诞下孩子也是一件吉利的事情,偏偏这中间女人受苦受难被折磨的过程被驳斥成晦气又不吉利的事儿,见血见红,唯独不能让男人见了去,否则就是犯忌讳触霉头。
林若青心里慢吞吞地想着这个,眼睛里又有了笑意。
也是她并不在意陈彦,也不看重这些,她才心无波澜。林若青也清楚,如果她进陈家来就奔着真正一心做陈彦妻子去的,那她早该攒下一堆郁气了。
“这哪里一样呢?”刘嬷嬷坐在她身边说,“爷回来了,小姐也起码有个主心骨不是。”
“我的主心骨就是我自己,再说家里的东西都准备得齐全,他回来又不能帮什么忙。”林若青依旧是漫不经心的。
“小姐可不能这么说,你要是一直刚强着,爷渐渐就要以为不用顾着你心疼着你了。”
林若青看向刘嬷嬷,她笑着摇了摇头:“如果真的心疼谁,那再刚强也照样还是会心疼,若是说因为一人刚强就渐渐觉得不看重了,那也和刚强没有关系,那仅仅是后来不看重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林若青有些困顿起来,刘嬷嬷退去了外间,将内室留给了她一人。
林若青仰面躺着,困乏极了却一时又睡不着。
她朦朦胧胧做起梦来,前尘往事一点点在她眼前飞快闪过。现代生活中的一切,她的家庭,父母亲人,她的第一次心动,第一场恋爱,聚散又离合。
等林若青被腹中的疼痛弄醒,再睁开眼睛看这内室的布置,她还有些恍惚分不清到底刚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了。
“嬷嬷?”她自己慢慢坐起来,冲着外头不高不低地喊了一声。
刘嬷嬷探进头来:“小姐?”
林若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当疼痛终于变得真实时,她才真的紧张起来:“我大概是要生了,你去让人准备起来吧。”
一句话轻说出来仿佛惊雷打落,整个乐安院都霎时间动了起来,着急忙慌干什么的都有。
乐安院的着急忙慌又像是病症一般很快感染到了整个陈府的其他院子里。
陈李氏前后不顾地从松陵院快步到了乐安院,林若青真和稳婆说话,等见了陈李氏还能露出点笑容来。
陈李氏自己生了几个孩子,自然知道这才开始痛,保不齐后面还要多久才好。
她安抚了林若青两句,又到外间问刘嬷嬷:“让人去找彦儿没有?”
刘嬷嬷点头:“已经让人去了,只是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陈彦那边此时已经出发,小厮骑着马赶出了城,一路狂奔着,也费了一个时辰才追到陈彦。陈彦身后跟着浩然的车队,小厮来不及擦掉额角的汗水,匆匆禀明来意。
陈彦心里猛然跳了一下,他立刻跟着小厮一起调转了马头回了杭城。
一路上即便是快马加鞭,等到达陈府门前时,杭城的天也已经黑透了。陈彦一路不停地往乐安院去,远远就听见里头嘈杂的声音与忙忙碌碌的脚步声。
林若青此时正在生产的关键时候,身下尖锐又持续的疼痛几乎让人感到麻木,林若青艰难地伴着稳婆的声音用力,即使这样她还是能感觉到力气在一点点流逝。
她不愿咬着帕子,也没有喊出声,林若青的头脑清醒,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汗水从她的脸颊低落下去。
陈彦心惊肉跳地进了院子里,他的耳边似乎听见了林若青一声沉闷的哼声,他的心被人狠狠揪了一下,脑子里跟着嗡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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