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孙在皇太后的有意操控下,被越养越废,最后还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罔顾先帝的意思,执意要娶王家女为太子妃。
他远在雍州,连获知事情进展都难,更别提插手做什么,直到如今,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现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位虽然姓李,但谁不知道,这个江山,姓的其实是王!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顾大将军是个妙人,但很多事情,其实你不说,老夫也懂。当年,老夫便是因为逃避,做错了很多事……”
老人说着,突然嗓音哽咽道:“惠娘……是老夫唯一的女儿,自小老夫便如珠似玉地把她养大,却是谁想,她才入宫没几年便去了。老夫一时悲愤,不顾景宏帝的苦苦恳求,执意离去,却是忽视了,其实对于惠娘的离去,伤心的除了老夫,还有景宏帝和当时只有七岁的先帝!是老夫偏执了,这一回,老夫如此慎重,也是不想再做日后会后悔的事情。”
顾君玮凤眸沉静,“那先生的答复是?”
楚有年静默了一会儿,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夫久居雍州,却是从没见过显儿那孩子,有空,便让他来雍州看看老夫这把老骨头罢!再怎么说,老夫也是他的曾外祖父。”
有了共同的利益关系,曾外祖父便是亲的曾外祖父,否则,那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顾君玮微微一笑,施了一礼道:“伯钰定会一字不差地把先生的话转告给宁王殿下!”
苏云在一旁看着也是感慨。
费了那么多心思,楚家,总算是成功攻下了!
有了楚家的公开支持,李显和顾君玮在西北的脚跟,便会站得更稳。
楚有年摆摆手,避过了顾君玮的礼,忽地转向苏云道:“如此,夫人便再没有任何顾虑了罢!”
苏云淡淡一笑,也站了起来,走到楚有年面前对他行了个礼,道:“自然。但妾还是那句话,有些事要先问过楚三郎后,再做判断。”
几人最终一起去到了府衙的大牢亲自释放楚三郎,见到那个缩在大牢一角手里拿着根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的高大男子,楚有年眼一酸,颤声道:“三郎!”
然而,里面那个男子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依然专注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仿佛他在做的,便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苏云看他一直在地上写写画画,心里一动,对带领他们来的狱卒道:“把牢房打开罢。”
狱卒看了顾君玮一眼,见他没有异议,才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苏云立刻和楚有年一起走了进去,见到楚三郎在地上画的图画,她心里一骇,脑中已转过无数思绪。
果然,她没有猜错!甚至楚三郎比她猜想的,更为让她惊讶!
楚有年慢慢走近了楚三郎,温声道:“三郎,三郎,祖父来接你回家了。”
蹲在地上的男子却依然没有抬头,这时候众人才看清了,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根筷子,大抵是中午吃饭时,偷偷留下来的。
楚有年心里更酸了,正想让随他而来的楚家仆人强行带走楚三郎,苏云却轻声道:“且慢,楚先生,请让妾跟他说几句话。”
随即,她在周围众人异样的神色下,慢慢蹲下,看着那个还在不停地写写画画的楚三郎,伸手指了指地上一个圆形的物什,后面缀了条老鼠尾巴一样的线,笑眯眯地问:“三郎,这是什么啊?”
楚三郎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青葱玉指,微微愣了一瞬,似乎这才意识到有人进入了他的世界,抬起头来,脸上眉头微皱,似乎被人打搅了自己的工作,很是不愉快。
没想到,他还是个长相堪称秀气的郎君!
苏云没有理会他不满的神色,手指慢慢移到了那颗圆球缀着的尾巴上,道:“这里,是不是要用火点燃呢?然后,这个球就会的一声,炸开,很厉害的,是不是?”
楚三郎愣愣地看着这个笑得如同仙女一样的女子,听她这样一说,眼睛顿时亮了,用手中的筷子急切地指了指那个圆球,“火药,控制,炸开。”
然后,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厉害!”
看着他纯净如孩子一般的黑眸,苏云的心忍不住软了软。
她知道他想说的是,这个圆球里面装着的是火药,只要把火药做成这样的圆球,就能控制火药的爆破!
这是在宋朝初年才出现的火球啊!
苏云心中一动,问:“三郎做出这个东西,是不是因为之前你控制不了火药燃烧的时间和方向,差点伤了人呢?”
楚三郎的眸子顿时灰暗了一瞬,喃喃道:“祖父,不许,伤人。”
楚有年在一旁听着,顾不上震惊,倒是心酸得差点落泪。
原来,这孩子不是听不进他们的话,他其实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他只是不会说,不会表达!
他突然更加痛恨起之前的自己来,之前他们自以为是地评判和对待这个孩子,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不是,他其实都记在了心里?
第210章 欠她的一切(第一更)
苏云又暗暗地感叹了一句楚三郎真是天才啊天才!
又问:“三郎好厉害!能不能与我说说,你是怎么把火药做成这样的圆球的呢?”
楚三郎歪头想了想,又很是严肃地道:“麻布,绑,外面,松脂。”
他许是很不习惯这样与人对话,似乎怕她不明白紧张得汗都要下来了,还手舞足蹈地演示给她看。
苏云按下心中的惊叹,道:“你是想说,你用麻布把火药包起来,再在外面敷一层松脂是吗?”
楚三郎咧嘴笑了笑,点了点头。
“松脂有何作用?”
楚三郎又是一脸严肃的表情,“有水,不湿,火,烧很快。”
苏云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是,用松脂包着火药,不但可以防潮,还可以助燃,是吗?”
许是苏云那两个词比较生僻,楚三郎歪头想了很久,才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楚有年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与自己说了不到十句话的孙子,感觉自己在做梦。
虽然说话磕磕绊绊的,但三郎,在与人说话,很正常地与人说话!
他不由得眼眸放光地看着苏云,莫非,他有办法让三郎变回一个正常人?
苏云自然感觉到了那种期盼到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目光,但她只能回以一个无奈的笑,便是在现代,自闭症也没有一种非常有效的治疗方法,都是以改善为主,别说在医学条件不发达的古代了。
毕竟自闭症的病因不是单纯的心理原因!
她想了想,朝楚三郎笑笑,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走到了楚有年身边。
楚三郎似乎这才发现了楚有年的存在,顿时皱了皱眉垂下头,那无精打采的模样,与方才那认真兴奋的模样辩若两人!
楚有年顿时微微张大嘴,有些受伤地看向苏云,苏云低声道:“楚三郎性子单纯,许是记着先前被赶出家门的事。”
事实上,自闭症患者的感情本就贫瘠,表现出来就是,我对世间一切都不感兴趣,你们是什么,和我有关系吗?
或者只关注某样事物,只有那样事物才能挑起他的兴趣。
楚三郎表现出对他这个祖父的在意,已是让苏云觉得很不可思议,或许在楚三郎心中,这个祖父对他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楚有年顿时焦急地追问,“那……那该怎么办?”
看得出他是关心则乱了,此时他哪有半点大儒的样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关心自己孙儿的祖父。
所幸楚三郎是亚斯伯格症患者,即高功能自闭症患者,他们保留了语言和认知的发展,进行正常人的生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像爱因斯坦、莫扎特等天才都被认为是亚斯伯格症患者。
楚三郎现在不太会说话,只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怎么与人沟通吧!
苏云想了想,道:“妾认为,楚三郎会变成如今这样,有他先天性子的缘故,也有他小时候缺乏与人沟通交往的缘故,妾建议,先生把楚三郎带回家后,多抽出时间陪伴他,与他沟通,他身边也最好安排几个性子好的侍婢,不要强迫他做什么事情,先慢慢地与他建立起感情,妾瞧着,楚三郎还是很愿意听先生的话的。”
自闭症患者没法痊愈,只能陪着他一起成长。
在这种情况下,家人的爱与陪伴,永远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楚有年频频点头,犹豫地看了苏云一眼。
苏云无奈地笑笑道:“这已经是妾能想出的最好的方法了,还有,若是想和楚三郎进行比较好的沟通,可以从他感兴趣的火药切入……”
楚有年顿时皱了皱眉,略为不安地看了看楚三郎画在地上的图画,“夫人所说的火药,可是三郎画的那些?”
火药这事,说起来又是长篇大论了!苏云一扬唇,道:“火药一事比较复杂,等楚三郎的情况稳定下来后,妾与夫君就此事专程拜访楚家也不迟!”
说着,看向自进入牢房后,便一直脸色深沉地看着地上那些图画的顾君玮,顾君玮适时地抬头朝他们淡淡一笑,走到苏云身边道:“夫人说得不错,牢房环境阴湿,还是尽快把楚三郎带出去为好。”
楚有年一听这话,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纠结这个话题,立刻走上前去,烦恼怎么哄楚三郎回家了。
苏云感觉顾君玮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不禁看向他小声道:“你今日可怪我自作主张?”
没有与他商量过这件事,便直接说了出来,只因为那样一个给楚有年施压的最佳时机,她怕下回再难找到了。
毕竟谁知道楚有年会不会把楚三郎带回家后,便再次闭门不见客了。
顾君玮低低一笑,凑到她耳边叹声道:“我的夫人总是大有主意。”
这话听着,倒是透出几分谴责的意味啊。
苏云瞥了他一眼,正想着怎么哄好呢,便听他又道:“无妨,只要不是拿你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你想怎么做,做便是。”
他知道她不是冲动行事之人,且她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他,他怎会谴责她?
反正,只要不是危及她的安全,不管她做什么,他在后头都能为她保驾护航。
苏云的心一暖,握了握他的大手。
送走楚有年后,苏云正想回去,却被顾君玮拉住了,只见他一双漂亮的凤眸含笑看着她,道:“来了雍州这么久,想不想看看雍州是怎样的?”
苏云有些讶异,虽然她来了雍州都小半个月了,但因为她身上的伤,以及顾君玮总是忙得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她竟是还没有好好地逛一逛这个地方。
顾君玮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更为歉然,双手握着她柔软纤细的手,把她拉近眼前,轻声道:“抱歉,这些天我太忙,都没能好好陪你,难得有时间,我带你逛逛雍州罢!”
这算是……约会?
苏云顿时眼眸微亮。
她跟顾君玮之间的关系,也是神奇,从相识相知到相恋,走的都不是一般人的步骤,两人确定关系后,更是波折连连,聚少离多,别说在雍州了,便是在上京,两人也从没有单独上过街。
顾君玮看着苏云脸上的小雀跃小欣喜,心里又酸又满,只觉得怎么疼她都不够,不由得低声道:“以前你说过,在你的世界,两个人正式在一起前,都会做很多事情培养感情,你能与我说说,都会做些什么吗?”
他想把欠她的一切,都补偿回来。
他甚至想补给她一场盛大的婚事。
只是她。
第211章 约会(第二更)
他理解的正式在一起,该就是结婚吧。
苏云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顾君玮轻笑,“有什么说不得的不成?”
倒不是说不得,而是他们交往的顺序,完全乱了啊!
若不是因为他突然要出征,她完全没想过要那么快与他进行到最后一步!
想到这里,苏云有种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便被人攻城略池的挫败感,忍不住脸微红地瞪了他一眼,有些坏心眼地道:“你真的想知道?在我们那个世界,至少要试着在一起两年,才会谈婚论嫁,牵手,拥抱,约会,亲吻,求婚,最后还要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才能真正地在一起。在那之前……”
她眉微扬,有些小挑衅地看着他,“能做的最亲密的事情,便是亲吻吧!”
顾君玮微微挑眉,哪里看不出她眼里的揶揄,叹了口气道:“那我定是要讨岳父不喜了。”
岳父……
苏云的心微微一跳,哪有什么岳父,在来到这里之前,她从没有一个真正的家……
顾君玮牵起她的右手,置于唇边轻轻一吻,含笑道:“从我心上有了你那一天起,便心心念念着与你做那种事。”
苏云一时间,什么伤感忧愁都烟消云散了!难得幼稚地做出一副要咬他的模样,却是惹来了顾君玮眼底更深的笑意。
这流氓……明明人前要多正经有多正经,怎的到了她面前,就变得这么不要脸呢?
不过,这小半个月,也是难为他了,为着她的伤,他天天晚上只能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做柳下惠。
为了避免话题走向越来越引人遐思,苏云掌握了主导权,直接拉着这个男人上街了。
此时正是下午,安远县的市集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
街上来来往往的,有来买菜的妇人,有四处嬉戏吵闹的孩童,有到街上游玩的少男少女,也有如他们一般,牵着手四处闲逛的年轻夫妇。
安远县的市集比之上京的东西市,自然简朴上不止一点,两边虽也店铺林立,但其装修都比较粗犷简单,带有西北独特的风情。
道路两边,摆摊的小贩鳞次栉比,热热闹闹。
显然纵然外面风风雨雨,雍州城却自成桃源,百姓的生活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但苏云知道,也只是雍州城罢了,便是她没有专门去打听,也听凝秀他们说过,南吴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南方苗朴族的叛乱有愈演愈烈的倾向,朝廷大军根本压制不住,双方只能在新洲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新洲以南的地区,朝廷却是再也无法插手管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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