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一张脸更是凄苦了几分,虎目委屈巴巴地看着家铭,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属下……属下当然不舍得离开小郎君!但西北一群弟兄还在等着属下,属下一定会回来看小郎君的!小郎君若将来有空,不妨来西北看看,一群弟兄知道小郎君的存在,定会很开心!他们都盼着见小郎君呢!”
家铭小小年纪哪听得懂这些,心里只知道程英要走了,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顿时泪眼朦胧的,眼看两人就要执手相看泪眼了。
就在这时,一青衣人影突然从一旁的屋顶上飞了下来,却是青明,只见他一落地,便强横地插进了程英与家铭中间,瞪着程英没好气地道:“我就知道你这大块头今天定会磨磨蹭蹭的,才跟过来看看情况,吓哭小郎君仔细郎君又罚你抄书!”
程英一听要抄书,脸色顿时一变,虽依然一脸凄苦,却也不敢再磨蹭了,扁了扁嘴,低声哄了家铭几句,便拉着他离开。
原本一脸头疼的苏云感激地看着青明,然而还不待她开口说什么,便见青明突然转向她,一脸悲苦,眼含水光,里面似包含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化作两句
“少夫人,你千万不要忘了你最衷心的下属青明!青明不论去到哪里,都会记着少夫人的!”
说完,掩面泪奔,又飞走了。
留下苏云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们两个,这是要离开了?
而且刚刚程英说,他要回西北,西北还有一群弟兄……
眼帘微垂,苏云出了一会儿神,才转身回房,整理好自己,和苏娘一起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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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娘他们家的医馆在东市,据说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苏云于是和她约好了在东市一家茶肆见面,再一同前往他们的医馆。
苏娘一路上都欲言又止的,自从昨晚她和顾君玮在外说完话回房后,她便是那个模样,苏云只当看不见,坐在茶肆靠主街的桌子上,一边慢慢地喝着茶,一边有点出神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当初听到张娘说他们急着把医馆和房子转出去,她便意动了。
房子的需求是肯定的,只是这医馆,苏云在听到那瞬间,便觉得先前困扰自己的问题迎刃而解了。
她一直在想,在这里,做些什么营生既能满足银子的需求,也是自己真心喜欢真心想做的。思来想去,她还是想做心理咨询方面的事情,且经过齐娘那件事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齐娘的女儿,那个饱受心魔的折磨,最后选择结束生命的可怜女孩,若当时有一个懂心理治疗的人去引导她,不至于走向绝路。
然而正如她先前和顾君玮说的那般,心理咨询在这里是个完全新鲜的事物,人们能管好自己的身体便不错了,有多少人会去关注心理上的问题?
但有句话叫病由心生,虽然这个说法相对狭隘,有一点却是对的,很多时候一个人生理上的毛病,源自于心理上的问题。
例如一个人若长期失眠,乏力,食欲减退,体重下降等,却找不到生理上的原因,那有可能是心理上出了问题,他可能患了抑郁症;
若一个人年纪轻轻便存在认知障碍,例如记忆力下降,感觉迟钝,注意力长期无法集中,可能是因为那个人患有抑郁症或精神分裂症等心理疾病;
若一个人经常莫名地出现心悸、出汗、颤抖、呼吸困难、胸口不舒服等症状,许是因为患有恐慌症;
甚至有时候男性在**上无法**,也大多是源于心理方面的原因,那叫**功能障碍。
总之,心理问题导致的生理毛病涉及到方方面面,数不胜数。
但很多人往往因为缺乏对心理问题的认识,长期忽视了心理问题的严重性,最终却是引发了更为严重的后果,例如若一个人长期患有抑郁症或焦躁症,他会很容易患上心脑血管疾病。
而心理咨询接触到的来访者,不一定都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很多人可能只是心里产生了无法自我排解的烦恼,急需有人帮他从某种自我折磨的状态中走出来。
有一个著名的心理咨询师曾说过,他们做的,只是把一个口渴的人领到泉水边。
不管是治疗一个人的心理疾病,还是疏导一个人的心理问题,都属于心理咨询师的工作范畴。
所以苏云在听到张娘家那个医馆时,便想到了,这里的人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新事物,不打紧,她可以先经营着医馆,再从那些来问诊的人中,找出那些主要是因为心理上的问题而不是生理上的问题而来的患者,再慢慢地,把心理治疗这个新概念推而广之。
她不懂治疗生理上的毛病,可以请专门的大夫,但对一个人心理上的治疗,在这个世界除了她,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会关注这方面问题的人了。
诚然,苏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要想更快更少波折地赚到银子,考虑做一些小本生意可能更适合她们目前的情况。
只是苏云前半辈子都把心扑在了人类心理的研究上,实在不甘心因为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便全然放弃。
苏云有点失神地转着手上的茶杯,却突然,旁边传来一声杯子被搁在桌上的响动,随即,苏娘严肃的声音响起,“娘子,老奴有话要与你说。”
苏云微微一愣,看向苏娘,却见她眼神认真,显是下定决心了,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
她何尝不知道苏娘想说什么?
然而,便是连她自己,都不太理得清自己与顾君玮之间的事,又如何与她说?
她微微抬眸,迎向苏娘定定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开口问她要说什么,只淡淡道:“苏娘,这几日你若得空,帮我探听探听那个冯七是被发落到了哪个庄子里,我虽现在不记事了,但却是因此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不管我先前与那个冯七之间有过什么,我往后却是想认认真真地开始新的生活,之前我给他的那些信,我思来想后,还是觉得拿回来比较妥当,免得日后夜长梦多。”
她也不急着回避这个话题,只是先把这个在苏娘看来最为严重的问题抛出去。
苏娘一听,脸色顿时一白,嘴唇动了动,却终是只吐出了一句:“娘子,你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剜老奴心肝吧?”
苏云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歉意,却也是铁了心让苏娘知道,很多事情,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得多,然而她刚张了张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因为惊恐到极致,而绷得仿佛下一秒便要断掉的尖叫:
“来……来人啊!死人了!死人了!!!”
第78章 充满谜团的尸体
之前青莱说过,上京城有两个主要的市集东市和西市,所有来往南吴的商贾,都奉这东西市为圣地,在东西市中,四方珍奇,皆所积集,各国来客,皆所能见!除了鳞次栉比的店铺,熙熙攘攘的人群,大街上还随处可见各种卖艺献唱的热闹,很是繁华。
苏云和苏娘此刻所在的,便是东市。
东市的布局呈九宫格局,有两纵两横四条主干道,她们喝茶的茶肆,便在其中一条横着的主干道上,紧邻一条横贯上京的河流代河。
而方才那声叫人心里发毛的尖叫,便是从河岸的方向传来。
茶肆里的人霎时跑了个七七八八,显是看热闹去了。
苏娘左右张望了一阵,看着苏云不安地道:“娘子,这青天白日的竟然当街死了人,一会儿还不知道要发生些什么,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苏云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坐在他们隔壁桌,刚刚是最早一批跑出去看热闹的青衣男子匆匆跑了回来,一脸惊恐地对他没有跟去看热闹的同伴说:“你猜怎么着?真死人了!而且……而且最为恐怖的是,听说那人的脸也被毁得不能看,啧!血肉模糊的,据说一双眼睛都被戳成了血窟窿!那些看到了尸体的人很多都吓晕了,好几个在河边蹲成了一排,一副恨不得把肚子里的肠子都吐干净的模样!我是看都不敢看便回来了,省得大晚上做噩梦!上京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连二连三地发生这些事……”
苏云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嘱咐苏娘付账,便朝人群聚集处走去。
苏娘惊得一愣一愣地,连忙掏出荷包放了几个铜板在桌上,便焦急地追了上去。
娘子到底在想什么?
刚刚光是听隔壁桌那郎君说的话,她身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偏偏娘子脸上不见一点恐慌,这会儿竟还上赶着看热闹去了!
苏娘先前只觉得现在的娘子性情大变,现在更是讶异不已,这种种复杂的心情,在百般劝说娘子回去无果,只能硬着头皮随娘子挤进人群,看到河岸边那具被人捞了起来的**不堪的尸体时,顿时消失无踪,只剩了满心满眼的惊恐愕然,胃里一股酸气直往上冒,鼻子后知后觉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眼前一白,竟是差点晕了过去。
饶是先前经常被刘建一拉着去跑各种刑侦现场的苏云,乍然看到这浸泡得**肿胀的尸体,也是脸色一白,心里隐隐生起一股不适,特别是这具尸体的脸被划得乱七八糟,一双眼睛更是被搅得碎肉模糊,乍一看似乎是曾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不停地往里面捅,竟比那尸体本身的**更惹人注目。
因之前一直被浸泡在江中,那尸体脸上的伤口并不像先前那个郎君说的那般还在渗血,而是被泡得肿胀苍白,隐隐还有腐化的迹象,却是显得更为狰狞可怖了。
想是这诡异的尸体状况被人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只是被传的越发诡异。
苏云还没来得及细看那尸体的情况,便察觉到身旁苏娘的异样,只好先把她搀扶到一旁,让她坐到一块相对平滑的石头上缓上一缓,然后不顾苏娘的挽留,又走近了那尸体细看。
这样诡谲可怖的场面,寻常人都不敢靠近,是以虽然河岸两边严严实实地围了一圈人,大家都不住地往尸体的方向张望,但真正有胆子走近细看的就那么稀稀疏疏的几个,更别提那些娇滴滴的娘子夫人们了。
是以苏云和苏娘这个组合刚出现时,着实引来了不少人惊讶的目光,特别是苏云梳着妇人髻,穿着一身绫罗长裙,一看便知道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大家心里不由得更讶异了,纷纷猜测起这是哪家的夫人,这胆子真是比男人都大。
偏偏这胆子比男人还大的夫人长得异常清秀可人,看着像是成婚没多久的小娘子,与这可怖的画面一对比,真真让人觉得心里别扭!
苏云现在一颗心却都扑在了那具尸体上,没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她想起先前那起美男子凶杀案,死者被发现时也是被毁了容,被毁得最严重的是他的鼻子,据说是被生生从中间割了开来,这一具尸体腐烂成这样,暂时看不出他是不是美男子,然而光看他的体态,虽此时整个人像充了气一般肿胀了不少,但隐隐还是能看出他原本应是个四肢修长,体态均匀的郎君。
苏云先前略略听刘建一提过,一般落水的人最开始会因为自身重力的原因沉入水中,直到他死去后,尸体开始**,体内的蛋白质开始被细菌分解,从而产生**气体,充斥尸体全身,才会让尸体像个膨胀的气球一般浮出水面,但她到底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或法医,此时看不出这具尸体大概死了多久。
只是他那一身青色粗布衣裳,却格外奇怪,纵使现在整具尸体已充气膨胀,那一身衣服却丝毫不显得紧绷,还有点松松垮垮的感觉,很显然那不是死者原本穿的衣服,是死后被人临时换上去的。
且他一双脚,更是只剩下裸袜,若他全身的衣物都被换了的话,那基本可以推断,那是在死者还没腐烂膨胀之前换上去的,因鞋子不合他的脚,才轻易被水流冲掉了。
是谁换的?凶手吗?那他做这一个动作的用意是什么?
这起案子的凶手,又与之前美男子凶杀案的凶手是同一人吗?那他杀人毁容的用意,又是什么?
苏云只觉得脑子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各种谜团,让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却突然,身旁有人烦躁地啧了一声,她一愣,下意识转头,却见她身旁,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一个脸庞尖细,眼睛细长,留着一撇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只见他眉头紧蹙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嘴角紧抿,下巴紧绷,那明显是生气的微表情。
苏云眼眸微动,这人对着一具充满了谜团的尸体,没有表现出如平常人般的恐慌惊讶,却是露出了生气的表情,他在气什么?
然而不待她深想,那个男人便站了起来,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苏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由得面露沉思。
就在这时,一群身着官服的侍卫快速分开了围观的人群,一边高喊着:“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随即,一个熟悉磁性的声音传来,“阿云,你怎的在此?”
苏云转头一看,果然见穿着一身紫色圆领窄袖官常服的顾君玮正大步从分开的人群中走出来,头上的进贤冠裹住了他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却是更显出了他俊朗独绝的五官,人群中不少娘子看到他,都轻声低呼,脸现娇羞,一双眼睛不自觉地便黏在了他身上。
随着顾君玮往她的方向越走越近,那些眼光也慢慢地移到了她身上,只是变成了好奇和艳羡,仿佛能灼人一般。
苏云不由得抿了抿唇,有点不自在,这一眨眼功夫,顾君玮已走到了她面前,见她站的地方离那尸体颇近,皱了皱眉,十分自然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后轻轻一带,低声道:“今天出来,怎的不让青莱随侍?”
苏云眼角微跳,悄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别开眼睛,含糊地道了句:“只是出来走走。”
说完,便看向那具尸体,道:“那具尸体好生奇怪,我瞧着,却是与先前盛传的美男子凶杀案有一点关联。”
顾君玮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没再迎上他的视线,心里微微一沉,低头轻声道:“看归看,不要靠得太近,小心沾染了尸气。”
第79章 欺负人的笑
顾君玮带来的仵作很快便查明了死者真正致死的原因,是当心的一刀。
且死者除了心口的那一刀以及脸上的伤,身上再没有其他伤痕淤青,这说明,他在被杀时没有任何反抗,脸上的伤,也是在他死后才造成的。
也说明,他是死了后才被抛尸江中的。
且他死亡的时间,根据尸体的**情况推断,应至少在四天前。
尸体什么时候浮出水面,主要取决于尸体**的程度,此时正是天气逐渐升温的三月初,依据这几天的气温来推断,不管死者是死了后立刻被抛尸,还是死了几天后才被抛尸,要让尸体**得足以浮上水面,至少要三到七天的时间,在冬天气温较低的时候,则更长,大概要五到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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