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的思绪却已经不在这些事上面了。
出来这么多天,也不知道铭儿怎样了,这好像还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离开铭儿那么长时间。
还有顾君玮。
有些人,不想还好,一想才发现,心底的思念其实已满溢。
苏云暗叹一口气,扬起嘴角,正想跟凝秀说早些休息,却忽然听到她低声开口,“云歌,我没有你那么坚强,有些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忘。”
苏云微微一愣,看向她,却见她屈腿靠坐在马车壁上,红着一双眼咬牙道:“我恨北越那群蛮子,二十年前,我父母便是死在他们手中,只剩下我与奶娘无依无靠,最后只能进了奴籍,我的生活……不,南吴许多人的生活,便是被他们毁了。”
第129章 她是杀人凶手
简州是南吴第二大的海边城市,人口稠密,商业繁华。
因为常年接待不同国家的来客,简州民风开放,走在街上能看到穿着各异的路人,耳边听到的是好几种截然不同的语言。
刚进到这个鲜活繁华的城市,苏云便嗅到了空气里有一股独属于海洋所有的咸腥味,耳边听到外面嘈杂的叫卖声中,有叫卖今天最新打上来的海鲜,也有叫卖各种海边的独特小食,如烤乌贼,醋拌牡蛎……
不禁心里一动,想撩开帘子看看外面的街景。
她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大海,每次出去旅游都会挑海边城市,她喜欢海边那种开放热闹的氛围,喜欢无边无际仿佛能包容万物的大海,更喜欢天空的浅蓝与海洋的深蓝交汇那一线的奇妙。
灵雀轻柔的声音却冷不防响起,“郑娘子,这里的人自由豪放,可不比上京的人懂规矩,你初来乍到恐不习惯,还是不要乱看了罢,免得被人冲撞了。”
苏云不禁看了灵雀一眼。
懂,这是不让她随意露面的意思,今天一大早,灵雀便进了她们马车,便是为了看着她们不要做什么小动作罢。
毕竟城里人多眼杂,不管如何做伪装,都随时可能暴露行踪。
这里的州相当于她那个世界的城市,每进入一个州,都要接受城门守卫的例行查验,但因每天进出城门的人这么多,一般守卫不会看得很严,只要能出示合法的身份文书,都会予以放行。
除了某些特殊情况会查得特别严,例如某些人的特征刚好符合最近下发的通缉令,或者上头要求全城戒严等。
因此,苏云他们一行人很轻易便进了简州,此时正快速前往码头。
苏云理解,她失踪的事不宜大肆宣扬,况且她这次的失踪还牵扯进了北越的王族,顾君玮便是找她,也不太可能大张旗鼓地找,更有可能是暗中搜寻。
苏云看着笑容温婉的灵雀,也回了她一个笑,便放下伸到一半的手,安然地坐着。
也没再表现出对外头事物有半分兴趣的模样。
灵雀眼眸一闪,心里突然浮现起一丝怪异之感,不由得细细地看了对面的女子一眼。
这些天,她都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下,也没法做什么。
可是不知为何,此时看着她,灵雀总想起她方才那个温和无害的笑意,心里总觉得有些忐忑。
她抿嘴一笑,开口,“郑娘子可见过海?”
苏云看她一眼,笑道:“我生长在位于江南水乡的越州,温婉曲折的河流见过不少,海却是从没见过。”
灵雀轻轻“嗯”了一声,道:“那娘子一会儿坐船的时候,可以仔细瞧瞧,南吴到北越没有连通的河流,走水路的话,只能从海上过去。你可知晓,北越先前的海边是一片荒芜之地,回陀族以打猎放牧为生,大海边即没有大片大片的草原,也没有可以捕捉的猎物,对于回陀族来说,靠海的地方便是一片死地,没有丝毫价值。”
苏云微微挑眉,倒像是真的被她挑起了兴趣般。
灵雀扬唇一笑道:“你可知,是谁主张开发北越沿海的地方,让北越从此也有了联通各地的海港,自此与周边的国家联系更为方便密切?”
苏云默了半响,忽地笑了,“你莫不是想说,做下这些事的,是你们主子?”
这算是一个成功的外交事件罢?让一个靠草原吃饭的内陆民族意识到海运的便捷性与可发展性,并把开发北越沿海地区这件事真正落实了下来。
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那男人做的,他更像一个典型的回陀族男人,也许骁勇善战,充满兽性,有着极强的领导能力,但他更像是军事型的人才,而不是政治型的人才。
果然,灵雀很快摇了摇头,笑道:“北越历任大王一向不注重经济民生方面的事务,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各部落的首领打理各自部落的事宜,只是当初,南吴的永乐公主和亲北越,带来了大量南吴国的文化典籍,以及许多方方面面的新鲜想法,其中便有开发北越沿海区域,建立北越自己的海港这一条,我们的大王十分喜爱这位聪慧活泼的南吴公主,曾经一度给了她一些政事上的权力,让她得以将自己的许多想法落实。”
苏云眼眸微动。
确实,在二十年前北越突然大举入侵南吴前,两国可是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北越的大王还主动向南吴求娶当时颇受圣宠的永乐公主,以显示两国友好相处的渴望和诚心。
却是没想到,那个永乐公主还有那样的政治才华。
只是,灵雀突然跟她说这些,却是为了什么?
苏云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讶然地看着她。
灵雀眼里闪过一抹赞赏,如此聪慧的女子,也难怪主子会倾心。
忍不住便朝苏云灿然一笑,道:“永乐公主,便是主子的生母,说起来,主子身上也有你们南吴一半的血统呢!”
这下不止苏云,便是连自进入简州后便越发表情怪异的凝秀,也讶异地看了灵雀一眼。
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刻骨的恨意。
好半响,苏云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暗叹,这世界也委实小了点。
这样说的话,那男人不就与李显还能扯上亲戚关系?
只是……
苏云忍不住瞥了身旁的凝秀一眼,只见她嘴角紧抿,脸色苍白,不仅暗暗庆幸。
幸好凝秀是个稳得住的人。
二十年前,北越第一批朝南吴突袭的士兵,便是通过这海上航道而来,因为坐船往返两国的都是些平民或商贾,大家都没有料到,北越兵会用这么狡诈的方式朝南吴发动第一轮攻击。
当时凝秀的父亲是简州的刺史,自然是成了北越兵重点关注的对象,第一个便拿他开了刀。
若凝秀钻起牛角尖来,把那永乐公主当成自己的仇人,也不是不可能。
******
马车很快到了海边的港口。
在下车前,灵雀不知道在她和凝秀身上点了什么穴道,她顿时说不出话来,不禁哀怨地看了灵雀一眼。
灵雀朝她歉意地笑笑,道:“郑娘子,上了船后,我便会帮你把穴道解开。”
随即几人下了马车,一下马车,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苏云不禁轻轻打了个冷颤。
这四月的天气,海边还是很冷的。
却突然,她见到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男人看了她一眼,便沉下了一张脸,大步走到她面前,边走边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随即手一扬,把披风披到她身上,然后微微低头,细心地替她绑起了前面的带子。
苏云顿时有些僵直。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眼帘,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仿佛他正在做着一件世上最精细的活计般,眉眼间都是与他气质不相符的认真。
第130章 布下一场天罗地网(第一更)
海边的风凌冽而微寒。
港湾里停着好几艘船,大部分船是货船,有许多穿着粗布交领窄袖短上衣的男人来来往往地把船上的货物搬下来,相互之间交谈的声音粗犷而爽朗。
还有一些平民百姓是奔着坐船而来,身上或背着包袱,或身后跟着大车小车的包裹,要出远门的气息浓郁。
便是在这样一片热闹而繁华的氛围中,那男人替她细细地穿戴好了披风,便不由分说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径直往不远处一艘体型相对较小的船走去。
苏云顿时从刚才男人给她穿戴披风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若是上了船,再想逃离便十分困难。
她虽然相信顾君玮定也在找她,但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无论那个人是谁。
永远都是,求人,不如求己!
不过,这男人怕是没有这样关心过人吧……
难道他不知道,他的披风对她来说太大了吗!
感觉到拖地的披风因为她的走动,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轻微沙沙声,苏云一脸受不了地望了望天。
身后的吕蒙满心讶异,不由得看了看灵雀,却见她似乎没有多惊讶,也便收回了视线,心中已了然。
随即,悄悄环顾了四周一圈。
总觉得很不对劲。
自从他们进入简州以来,一切,都太顺利了!
虽然埋伏在暗处的暗卫已经解决了好几拨人马,但那几拨人都小打小闹一般,成不了什么气候,莫非那顾君玮真的把大量人手都调去了明州,以至于留守各州的人手严重不足?
兵者,诡道也。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他们掌握了一个绝佳的开局,在所有人都防不胜防的情况下把人掳了来,现如今这个收尾,应该也算完美。
所有战术都不是永远有效的,因为一旦对方反应过来,就会立刻做出调整应对,真正经验丰富的沙场大将,不会浪费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分秒必争,是沙场活命的准则。
只要他们在顾君玮反应过来,把人手都调到简州前上船离开,这场战役便是他们大获全胜!
只是,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此时,他和石守敬一左一右地走在后面,灵雀一人走在前面,把中间的两个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只需要再走五十步左右,就能到他们的船边了。
可是,总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吕蒙眉头紧蹙,一边走,眼神一边缓缓地扫过四周围的每一个人。
他是主子得力的副将,常年跟随他征战沙场,且因为他一向心思敏感细腻,在打仗时与倚仗一身蛮力的石守敬不同,他讲求以最小的代价攻下每一场战役。
所以,眼观八方,耳听四路,只要敌人让他咬住了哪怕一丝破绽,他就知道,这场仗,他赢定了!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
从他进到这个港口时,心里头就浮现的那股若隐若现的诡异感,到底来自哪里?
吕蒙的眼光慢慢扫过前面不远处,好几个正大声说笑着,搬着货物从一艘船上下来的高大汉子。
再慢慢扫过身旁一个穿着富贵的男人,他正在不停嘱咐身后那几个帮他拉货的车夫这些东西贵重得很,弄坏一个,就是把你们都卖了也赔不起!小心,小心!
再慢慢扫过四周围一个个或行色匆匆或言笑晏晏的路人。
突然,心一跳!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那艘货船前,那几个搬运货物的汉子就在他们面前走过,吕蒙头皮一阵发麻,大喝一声,“主子,小心有诈……”
说时迟那时快!
他的声音刚脱口而出,那几个原本豪爽大笑着的汉子忽地便脸色一变,把手上的货物往旁边一抛,手往腰间一摸,每个人的手上立时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是软剑!不用的时候把它缠在身上,外面套上衣服,根本不会让人有丝毫察觉!
而方才周围那时仿若赶船的路人,也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齐刷刷的从身上各个地方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吕蒙立刻也拔出了腰间的剑,神色一片肃穆。
他终于想到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
自他们进入这个海港以来,周围经过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没有一个人,曾把眼光投到他们身上!
虽说都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然而说句自大的,他们这一行人,哪一个不是长相不俗气质不凡?平时便是他一个人走在街上,都会引来不少目光。
然而今天,周围的人看似行色匆匆,各有各的忙碌,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都是伪装的敌人!
他们中计了!
看起来是他们把敌人声东击西引开,实则对方早已无声无息地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来个关门捉贼!
吕蒙暗暗咬牙。
南吴的顾君玮,果然不容小觑!
站在最前面的灵雀也立时表情严肃,一双灵巧的手轻轻一翻,手上就多了一把银针。
吕蒙慢慢地和石守敬背对背地贴在一起,轻笑一声,“看来,这一回,我们要杀出一条血路了。”
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嘴角微扬。
现如今,还没兵败如山倒,他们手上还抓着对方的弱点。
例如,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伪装,不敢轻举妄动,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因为那女子在他们手上,他们担心轻易动武,他们会用那女子要挟他们,或会不小心伤到那个女子分毫。
敌人的弱点,便是他们破局的机会!
即便现如今,主子对那郑娘子似乎动了什么心思,但这件事,南吴这边的人不知道。
以主子的聪慧和随机应变,也定然不会把自己这一个致命弱点暴露在人前。
这场战役,还有扭转的希望!
在这两方对峙,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刻,就连空气都仿佛静止了。
吕蒙不自觉地瞥了眼身旁的主子,只见他依然紧紧地握着那郑娘子的手,从腰间的蹀躞带上抽出了一把佩刀,缓缓地移动身形,把那郑娘子护在了身后。
吕蒙猛地瞪大眼睛。
却见那郑娘子忽地,快速伸出手,一把从主子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刀,然后咬咬牙,脸色冷厉地狠狠往主子握着她的那只手刺去!
吕蒙一瞬间,几乎目眦欲裂,大喝一声,“主子!小心!”
刀口舔血了这么多年,耶律齐自然在苏云抽出他小刀那瞬间便察觉到了异样,只是他如今一手握着人,一手拿着刀,便是察觉到了也一时无法做出应对,只眼神一凛,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子。
苏云手中的小刀却已狠狠地刺进了男人的胳膊中。
他一时吃痛,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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