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微微蹙眉,却也不恼,依言走了出去,只是心里忍不住吐槽。
男人这种反应,她不意外。
但若无法端正自己的心态,便是把她抓去了,也无法治好这个病。
当然,某些事情,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不会与那男人说。
第125章 难以捉摸的男人(第二更)
第一次会诊,苏云其实更习惯于叫咨询,就这样以她被赶出去告终。
她也不在意,能拖一时是一时,只是出来,看到周围那让人分不清自己所在何处的丛丛树影,和远处那重重叠叠的高山轮廓,终是忍不住在心里暗叹。
天边一轮孤月,仿若她此时的心情。
她熟读三国地舆志,纵使从没出过上京,也知道,她现在必然还在南吴。
还在他和铭儿所在的南吴。
从上京出发,没一个月时间,绝不能到两国边境线,只不知道,那男人会选择走陆路,还是水路。
她至今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能猜测他定是北越的贵族,且地位不低,从他如此介意自己这个病、甚至愿意冒大风险把她掳走来看,这个病定是影响到了与他切身利益攸关的事。
很可能也是与那争权夺势之事相关。
这样一想,对方的身份呼之欲出,他是北越的王族!
南吴其实与她所熟知的华夏历史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例如它也是一脉相承下来的,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一个始皇帝,而西宁最开始和南吴其实是同宗同源,所以两国都称呼自己国家的最高统治家族为皇族。
而北越是北方大草原上,一个名为回陀的少数民族慢慢滚雪球一般,滚出来的,没有深厚的历史,有的只是最淳朴兽性的文化,所以南吴习惯于把他们的最高统治者称为王,意为一族的首领。
北越的王族也不像南吴和西宁,对国家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他们从部落制中脱离出来不久,就如现代的非洲,很多国家的政府会和各部落的酋长共存一般,北越的王族也是与各部落的首领共存,甚至会受他们掣肘。
据说因为生存环境恶劣,北越非常注重子嗣问题,如果那男人真的是北越的王族,那他那种情况,绝对会成为他最致命的弱点!
想到这里,苏云不由得暗暗后悔,她最开始完全没想过会被搅和进这些事情中,因此从没有特意去留意过各国的政治形势,压根不知道北越的王族中都有些什么人物。
下定决心留在顾君玮身边才几天?她原打算慢慢接近他的世界,最终和他并肩,命运却全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在以为自己离那个世界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被猝不及防地拉了进来,如此野蛮,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
第一晚,苏云便在这么一种复杂难言的心情中,入睡了。
第二晚,她又被那个掳她来的高壮男人带去了那男人所在的马车。
路上遇到了给凝秀诊治的灵雀,却只见她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盛满各种草药,朝她笑得温婉,在月光下,仿若下凡的仙子。
走到她面前时,还特意停了下来,一脸把自家孩子托付给她的殷切模样,温声道:“我家主子脾气不好,郑娘子多多担待罢,但主子其实是外冷心热,你真心待他,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苏云当时差点要被气笑。
谁要真心待他了?
不过没想到那男人身边,也会有对他如此温情之人,看灵雀的样子,对那男人存着的倒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反而更像是惺惺相惜的亲情。
意识到这一点,苏云顿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那一晚她进到马车里,男人正盘腿而坐,一只手搁在旁边一张小几上,撑着下颚,另一只手正拿着一份卷轴在看,一头墨发只随意地绾了个髻,额前几缕发丝垂下,竟是让他一张常年阴沉的脸显得柔和了些许。
苏云微微一愣,看他对她的进来没有任何表示,便自己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垂下眼帘,也不说话。
真是笑话,她又不是上赶着来给他治疗的,难不成还要她巴巴地把脸贴上去不成?
她没有抬眸,于是也没发现,男人在她默默地坐下后,眼睛朝她那边看了看,眉头顿时紧紧地皱了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只闻“啪”的一声。
苏云顿时从自己的沉思回到了现实世界中,下意识地抬眸,却对上了一双漆黑阴郁的眸子。
不禁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
这男人,又怎么了?
端的是喜怒无常。
两人默默对视了半响,那男人终于冷声道:“怎么?今晚不预备跟我说你那套理论了?”
苏云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整得好笑,却也只是淡然道:“你并没有问我。”
在这种处境,她没必要与他起冲突。
想办法消除他对她的戒备,让他以为她认命了,不再尝试无谓的挣扎了,才更有可能寻到逃走的机会。
男人眯眸看着她,眼看着两人间又要陷入某种无意义的沉默,苏云想了想,主动开口,“既然你是想我继续说下去,大可给我一个暗示,我自可领会。”
说着,仿佛没看到男人一下子沉郁下来的表情,自顾自地道:“昨晚我说到,那种情况主要是因为体内血脉的硬化,一般来说,不良的生活习惯会促成这种情形的发生,如喜爱甜腻的食物,平日里不爱运动……”
一般患有糖尿病、高血压、高脂血症、心肌梗赛这类疾病的人,也会更容易出现孛力起功能障碍,当然,这些专业性的名词解释起来是个很庞大的工程,苏云自己也不是专业的,也便跳过了。
边说,苏云边下意识地抬眸,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耶律齐只觉得被她这一眼看得,额角青筋一跳,一张脸更是黑了几分,原本看起来还算赏心悦目的一张脸,一下子便如那地狱来的阎罗般,让人不敢直视。
苏云蹙了蹙眉,却也懒得再去捉摸他的心思,继续淡然道:“那天你抓来的那个男人,很大可能便是因为这种不良的生活习惯,我猜你没有杀他,也是想试试我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治好他吧?”
虽说顾君玮大抵也完全没料到他的目标会是她,但能把掳她这件事做得如此迅速,且没留下什么可追寻的痕迹,说明他在南吴,定也是有自己的人手。
便是在现代,患有那种疾病的男人也不会到处嚷嚷自己不行,谁遇到那种事不是藏着掖着,要找到一个可以试探她本事的人,不是件简单的事,所以苏云那天才会笃定,他们不会杀那个柳性男人,很可能还会真的让她尝试治好他,是否成功,自有他在南吴的人手去监控。
其实要让那种情况好转,真的不难,就是那经典的八字真经合理饮食,加强运动。
在这个时代,或许还可以配上一些活血的药物,促进血液的流通,但那就是属于中医范畴的治疗了,实在不是她的强项。
她即便是对孛力起功能障碍的生理性诱因有所了解,也是基于现代医学的基础上。
然而她说完后,面前的男人却是眸光冷冽地看着她,半响,忽然沉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是这样的情况?”
苏云的心微微一跳。
却是忍不住暗叹,这个男人,确实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主。
第126章 把我惹急了,咬你(第一更)
他自然不是这样的情形,即便苏云不是那种医治身体疾病的医生,也能看出来。
他正值年少,且身材高大矫健,给人的感觉虽有些沉郁冷冽,但那是一个人气质的问题,他的眉眼透出一股精神爽利,那是他健康的证明。
且如果是纯生理性的病因,他这么多年来定然没少找大夫给他看,若真的出现了血脉硬化的情况,会伴随而来一系列身体问题,那些大夫不可能看不出来。
而且对于血脉硬化,这里的大夫还是可以医治的,中医讲究活血通脉,但他们能否把这个问题和一个男人无法孛力起联系到一起,却很难说,毕竟在她的世界,直到17世纪末,人们才发现了男人那个地方的孛力起是充血造成的。
所以,他很可能是心理性的孛力起功能障碍,完全源于心理性的孛力起功能障碍也是有的,这种情况一般是由于压力或过度紧张等,抑制了血管的扩张,导致血流不畅,造成了无法孛力起。
而这种情况,才是苏云最为擅长的。
对于纯心理性的孛力起功能障碍,她有一整套的治疗方法,只是,看她想不想用罢了。
所以第二晚,纵然他敏锐地看出了,他其实与南吴他抓来的那个男人情形不一样,苏云也没有直白地跟他说,她能医治他,只脸色淡然地道:“我一直认为,一个人为什么生病,他其实是心里有数的,因为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自己做过些什么,经历过些什么。”
就譬如一个人突然感冒了,那他可能会想到,许是因为昨晚用冷水洗澡害的,又或者是这几日天气凉没穿够衣服害的。
又譬如一个人经常胃疼,他肯定会首先想到,定是平日里事务太忙没有好好按时吃饭,以后一定要注意。
患了心理疾病的人,也是一样的,即便是最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也不会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心为什么生了病,心理咨询师也要想方设法,从来访者口中问出他心底最深处的话。
对于这个男人,苏云一是由于心里排斥,不愿意对他做这个心理咨询,二也是因为,在对方完全不愿意对你吐露他的真实情形时,她便是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帮他。
心理咨询,是一个心理咨询师与来访者交心的过程。
然而她现在,根本连他的真实姓名也不知晓。
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脸色沉郁地看着她。
苏云没有废话,直接抛下了一句,“你会把我掳来,定也是知晓,我的本事是帮助那些心里生了病的人,但我也不是那种行走江湖靠糊弄人吃饭的神棍,若……一个人不愿意把他心底的事情告知与我,我却是没法治的。”
男人沉沉地看了她半响,却是忽地,扯了扯嘴角,笑了,“你真的想知道?”
一个常年不笑的男人突然这样笑,也忒诡异了,纵然这笑容,其实一点也不难看。
苏云的心一咯噔,强行维持着表面的淡定,道:“这不是我想不想知道的问题,便如那治病救人的大夫,也要先望闻问切,方才能确定病患的情况,我治疗的虽不是身体上的疾病,但也是要问清楚情形,才能确定用哪一种治疗方式。”
要我帮人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亮出底牌。
但因为心理问题患了那种病的,谁背后没有一部辛酸史?所以苏云原本笃定,他便是最终决定屈服,也必然需要做上几天的心理准备。
只是那晚,他盘腿坐在那里,一双眼睛沉沉郁郁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仿佛闪着幽光,脸上不带一丝情绪,也不说话。
苏云被看得,心里一点一点地泛起了一股不安。
最后,还是她借口乏了,才终于从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中,逃了出来。
走到外头,那个掳她的高大男人正在不远处,与一个她之前从没见过的石青色衣服的男子说话,两人见她出来,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了过来。
那高大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脸对她很是不屑的神情,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那石青色衣服的男子看起来斯文挺秀,却是饶有兴味地看了她许久。
苏云不喜欢这种仿佛被人当作稀有物品评估价值的眼神,蹙了蹙眉,没再看他们,便往她那辆马车走去。
边走,还能隐隐听到他们传来的说话声。
“已经按主子说的,找了人假扮成我们一行人去了明州,后日在简州出发的船,也已备好……”
“哼,那顾君玮也不过如此,被我们主子耍得团团转,不过主子也是神了,竟然猜到他会把大部分人手都派去明州。”
“主子的能耐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那顾君玮如今不过是一个没有掌兵之权的大理寺卿,便是有那宁王的帮忙,能临时调动的人手又有多少?便是有,在如今他被那么多人盯着的情况下,怕是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势力摆到台面上罢……”
苏云面无表情地往前走,连眼尾余光都没有给他们一个。
如此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是对她的试探,抑或是全然没把她放在眼里,觉得她即便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也无法做出些什么?
经过这些天他们对她的态度来看,更有可能是第二种。
苏云暗暗垂头,抿嘴,把嘴角边的一丝笑意藏住。
她一直表现出一种无力反抗的柔弱,以及为了自保故意做出的嚣张,为的,可不就是这一刻?
她确实手无缚鸡之力,在他们面前为了保护自己,只能耍些小心眼。
但是,他们许是忘了,便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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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觉地一直看着那女子的背影消失在马车里,吕蒙一手抱臂,一手抬起,大拇指慢慢摩挲着嘴角,若有所思道:“她还真的开始给主子诊治了?”
石守敬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不然呢?不是为了给主子治病,他们花这么大功夫把这女人掳来,是为了好玩?
吕蒙闻弦歌而知雅意,扬了扬嘴角,好笑道:“没,我只是觉得,以主子的性子,他能接受这种事,实在让人讶异。”
只是,一个人可以为了当前的形势收敛自己的锋芒,但狼终究是狼,被猎物如此肆无忌惮地闯进自己领地,等这匹狼养好了身上的伤,这头猎物便只有两个下场了罢。
一是被杀,大自然本便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二是,把它叼回窝里,把它彻底变成同类。
吕蒙这么一想,不禁弯了弯眼睛,眼里闪着兴味的光芒。
也不知道这女子的结局会是哪一种,不过看灵雀的反应,她倒是更倾向于第二种啊。
第127章 蹀躞七事(第二更)
现如今是第三晚。
苏云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从昨晚她听回来的信息看,他们回北越会选择走水路,而且该是要从简州出发,离开的时间,便是明天!
苏云的眼神悄然一凝,察觉到身旁石守敬投来的目光,垂了垂眼帘,一声不吭地推开面前的马车门,走了进去。
因为要赶路,两辆马车都不大,苏云刚进去,便见到那男人一身绀青色交领袍服,就像昨晚一般,盘腿坐在那里,两手下垂随意地搁在膝盖上,高大挺拔的身子在这本便逼仄的空间里,分外有存在感,一双冰寒淡漠的眸子仿佛早就等在那里般,在苏云抬头的一瞬间,便攥住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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