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繁杂而无奈,特别是关于抚恤金的。人没了,面对大笔抚恤金,特别是家中还有其它儿子的老人,牺牲者的兄弟,总会做出一些叫叶维国无奈的事情。
在他们眼里,儿子没了,媳妇本来就是外人,这钱就应该全部是他们的,有孙子的还好,这些重男轻女的老人多多少少会给孙子留一些。也会约束一下其他儿子。
但其中有一个战士,新婚三年,和妻子只见过三次,两人有一个一岁半的女儿,这次妻子带着刚刚会走路的孩子赶来。
孩子第一次见父亲,却也是最后一次。
她本来就够悲伤了,但是他的公公却当场说儿子没了,她没能给秦飞留下后,就不是他们秦家人。甚至说她是扫把星,给儿子带来了灾难。叫她带着赔钱货滚,抚恤金一分钱别想拿。
钱还没下来,人性里的丑恶就在一群战士跟前上演。
宋玉安也在,他和一群战士看着那个年轻的小媳妇哭得凄惨,她哭,娃也哭。
“我妈不叫我嫁当兵的,可大家都说他人好,当初他说留队,只要我等几年就能随军的,现在他人都没了!
他在军队不在家,你们就把我们一家分出去,每个月却要拿他一半的工资做养老钱,我从来没有过二话。
我嫁给他就见了三次,相处不到十天,别人家的媳妇脏活重活有男人干,我怀着孩子大着肚子冬天里都要自己上山打柴,没见你们帮过一把手,我嫁个男人就像没嫁一样。
你们说这钱和我没关系,叫我自己把娃带走,这娃不是你们老秦家的是不是?我一个人带着娃怎么活?
我为什么要嫁一个当兵的啊,自己没享过一天福,却把自己一辈子都毁了,还要叫孩子跟着受苦,我倒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也好如了你们的愿。”
这个军嫂心中有怨气,他的丈夫今年刚刚升职,已经申请了随军,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时期。
“秦飞前几天还跟我说,他闺女老可爱了,以后什么样的小子都配不上。”
“是啊,听说嫂子也不容易,大飞不在家,他父母就偏心其他兄弟。他的津贴一分都舍不得花,一半寄给嫂子,一半寄给他父母,孩子有个病痛钱根本就不够。有一个他出任务,两个月没给家里寄钱,他爸妈就闹到部队里来。”
“他们这样太过分了,那可是大飞唯一的闺女,师长,我们不能叫他们这样对嫂子啊。”
“可老人家可恶是可恶,他们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万一嫂子带着钱改嫁了,那孩子怎么办?”
“要我说,就算嫂子改嫁了,这钱也是她该得的。人家一个大姑娘嫁给大飞,吃了几年苦,现在变成二婚了,拿点钱不冤枉,只是孩子小,也该留一笔。大飞的父母不是还有三个儿子给他们养老吗!”
战士们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偏向军嫂的,他们都是军人,谁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不会步上秦飞的后路。谁也不愿意自己死了以后,妻儿会被父母兄弟这样欺负。
叶维国一直没说话,看着他们闹,见秦飞媳妇情绪越来越激动,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忙叫了两个军嫂过去把人带到边上安慰。
转头他就去和政委商量这事情要怎么做。
按照两个老人家的想法,那肯定是不能叫他们如愿的,军嫂难做,改革开放以后,人们打工挣钱越来越多了,军人的津贴却没有长多少。
军嫂又辛苦,这两年愿意嫁给军人的姑娘本来就不多了,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部队里的大小伙子们还怎么找媳妇?
但秦家人实在是难缠,要是部队干涉太多,叶维国怀疑这些人怕是能直接干出侮辱部队名声的事情来。
好在这笔钱是要走程序的,一时半会儿的也下不来,叶维国现在主要还是派人安慰好军嫂,然后把战士遗体送回家乡安葬。
在这期间,总能想到两边合适的办法。
第138章
军队里的事情不关宋玉安的事,参加完追悼会以后,宋玉安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明珠镇,马上就过年了,这边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呢。
现在离过年没多久了,夏市的冬小麦已经长出了麦穗,又长又粗,看着就能有好收成。
但是明年可能会来的蝗虫灾害犹如悬挂在大家头上的一把刀子,每个人都很担心,一些平时就懒散的人甚至提出了明年就不种植庄稼,让地荒在那里一年。
“反正种了以后都要被蚂蚱吃掉的,干嘛还要去干白工。”
连年灾害叫他们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
当然,有这种思想的只是一少部分人,并且都被家中长辈骂了。
不种怎么办,种了还有收获的希望,不种难道要去要饭吗!
宋玉安操心的就是这件事,蝗灾可不是小事,但不是所有人都听政府的话尽力预防。别看明珠镇执行得很好,说养鸡,家家户户都养鸡了,昆虫专家过来培育蜘蛛,大家能帮忙的也帮忙。
但这样尽力的只有湖东村而已。
毕竟他们不同于其他村子,他们是受灾害影响最小的一个镇,旱灾的时候有宋玉安的深井,洪灾的时候,因为他们村没有开挖荒地,反而是最早种植的果树都成林了,水土保持得很好,影响并不大。
现在他们村有五分之四的果树活得好好的呢,只要翻年风调雨顺,一样能丰收挣钱。
可如果蝗虫一来,今年的水果肯定要受影响,说不定树都要给吃没了,那是多大的损失啊,所以湖东村的村民比谁都着急。
但是蝗虫这个东西,它可是会飞的啊,明珠镇也有外村嫁过来的媳妇,他们回娘家的时候自然知道,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像他们村子里这样,对于蝗虫的预防尽心尽力,那种自暴自弃得过且过的思想,外村抱着的人还挺多。
如果他们消极怠工,哪怕湖东村这边一只蝗虫都没有,到时候外村的蝗虫吃完了他们的东西,肯定会往这边迁移,蝗虫过境,那他们现在所有的努力不都是白做了吗?
可整个夏市那么大,他们不能按着别人的脑袋去叫他们跟着治理,所以明珠镇的村民这段时间都盼着宋玉安回来,他们已经习惯性的听宋玉安的话,跟着宋玉安的脚步走,想看看宋玉安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办法自然是有的,宋玉安早就想好了,他打算在明珠镇的外围建立一个隔离带。
“隔离带分成两个部分,首先,我们在最外围留出一道两米宽的空地来,就是第一道隔离带,到时候这条隔离带上什么也种,大家打完了麦子以后,把麦秆运过去,在蝗虫最多的时候,把麦秆点燃,烟熏火烧,可以赶跑,熏死烧死大部分。”
虽然这样可能会造成空气污染,但是湖东村现在山清水秀,也没有什么工厂,这点污染跟蝗虫的灾害比起来完全不够看,一天两天的就过去了。
“第二道防线是在这个隔离带十几米的地方,我们可以竖起钢管,扯上大网,把整个村子围起来。
当然了,第二道防线需要的材料和人工都很多,我找人算过了,均摊下来,每户人家要出200块钱,还要出义务工,这个网拉不拉的,看大家的意思,如果同意,咱们就拼钱,买材料,然后各家出义务工来做,如果不同意,那就当这一条我没说。”
宋玉安的话叫村民们一下子有些愣神,咋就要拼钱了。毕竟在他们的习惯里,这种钱都是宋玉安给他们出了啊,毕竟宋玉安那么有钱呢。
但大多数人也知道这是占别人便宜呢,心里嘀咕,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希望有人能带头出来问问,还真有没脸没皮的跑出来问了。
“日子是大家伙自己过,我能力有限,哪能什么都帮你们,而且我现在就是想帮也帮不了,去年整个夏市的赈灾,我和银行贷了大笔款出来,现在欠了一屁股债,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去呢。哪里还有能力帮大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几年能帮大家的都帮了,以后日子怎么过,就看大家自己了。”
宋玉安早就注意到了村里一些年轻人的心态,他不是不知道以前那样什么都帮忙会让他们产生依赖性,但是不论是种果树还是月亮湖,还是明珠镇的建设,他之所以帮忙,是希望大家照着他的话去做。
只有利益能驱动所有人,所以那个时候,他不得不拿出叫他们心动的利益来。
而现在他的目的都达到了,如果还不让村民们转换思维,那等大家越来越依赖他以后,迟早会出事情。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可不少,仇富心理容易滋生得很。
这次他欠了银行大笔贷款,就是一个好机会。宋玉安直接把有贷款日期那一张收起来,其他的材料拿出来给大家看。虽然这些钱国家会慢慢补回给他,可是能唬过外人就行了。
湖东村的扫盲工作做得很好,谁也不想自己连挣多少钱都算不清楚不是,所以这贷款的资料哪怕他们不能完全看明白,但数额还是知道的。
顿时,所有人看宋玉安的眼神就像看傻子。这人莫不是有病吧,和银行借这么多钱出来拿去给被人送水送吃的。
他们倒是不觉得宋玉安骗了他们,郁县又不远,宋玉安送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天天大张旗鼓的送过去,当时就有人觉得宋玉安真的是富得流油了,能送出这么多东西。
可没有想到,这居然是贷款买的!贷款出来做好事!除了傻子谁会干这样的事情!
以前羡慕宝珠的人也不羡慕了,这种女婿谁敢要啊,挣钱是能挣钱,但这败家起来,也是拍马难及啊!
倒是有热心肠的老大爷老大娘问宋玉安家里这样困难,要不要他们帮一把,多的没有几百块千把块还是有的。
虽然数额不多,但听了这话,宋玉安心里妥帖得很,总算不是所有人都不念好。虽然他做事情本来就带了自己的目的,也不需要回报,但有人记着,他还是开心的。
不过宋玉安也不好要这些老人家的血汗钱,果园里劳作挣钱是挣钱,可都要力气活呢,谁都不容易。
“三姨奶,不用的,这钱我借了一两年呢,银行那边不催,我的工厂还在开工呢,慢慢挣钱慢慢还就好了。”
“那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老人家劝说几句,宋玉安笑着附和。
“不敢了不敢了,这次宝珠都骂我了呢。”
“是该骂!”
宋玉安没钱了,不会给他们出这笔钱,但是蝗虫不能不防治啊,那么多果树呢,真叫蝗虫祸害了,损失哪里是这一百两百能比的。所以村里人没有一家反对的,当场就说要捐钱叫宋玉安帮忙买网回来弄。
这事情不做好了,大家晚上做梦都能梦见铺天盖地的蝗虫把自己啃吃了,过年都过得不安生。
钱凑齐了以后,宋玉安就交代下面的人去买材料,办法他想出来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村委会领导的事情了。
他出门那么久,回来还没有好好陪陪老婆孩子呢,宝珠正在放寒假,眼看过年就要到了,宋玉安打算带孩子们进城去买年货,买衣服。
王守业已经回家了,聪聪灵灵还有福宝虽然对新衣服没有什么渴望,但是一家人一起进城玩,他们还是很期待的。特别是聪聪,被扣了零花钱的那两个月,他可是欠了不少外债。
灵灵的,福宝的,大宝的,二宝还有康健苏慧苏凯的,嘴馋的时候都借了些,好不容易两个月过去了,又要还债。他老爸就是做生意的,别看他还小,可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的道理可是比谁都清楚。
所以这几个月他都没有攒下钱来买新玩具,而以他的经验,爸爸离开家这么久了才回来,这个时候最好说话,又挨着年关,这个时候去逛街,看上什么玩具,只要撒撒娇,爸爸就会给买。已经很久没有新玩具拆的聪聪可是期待得不得了。
宋玉安不知道孩子心里的小九九,看他们这么兴奋,心里果然更愧疚了。为了事业,他还是陪伴老婆孩子的时间太少了。
宝珠也挺高兴,倒不是为了买东西,只是单纯的和丈夫一起出去走走,她就很高兴。
很多夫妻刚结婚的时候感情也很好,但时间久了总会吵架,就是他的几个哥哥,和嫂子也没少吵过。
但是她和宋玉安,还真的没有吵过。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对这个人,这段感情不仅没有厌,没有腻,反而越发珍视。
看着眼前妥帖的帮她拿出大衣的男人,宝珠想,他们之所以不吵架,大概是因为生活观念相同,并且彼此把对方都放在心上,就像现在,她穿着白色的毛衣,宋玉安就知道要帮她拿配套的那件黑色大衣。
虽然这件衣服不是他买的,但是因为在乎,所以留意过,所以知道。
如同丈夫的那些花花草草,她不一定知道每一株的名字,却绝对知道他近期最关注的是哪几盆。
连年灾害,政府穷了,百姓更穷。所以哪怕已经进入腊月了,但是出来逛街采购的人比去年少了很多。明珠百货商场里,食品区还好些,但服装鞋袜区,可真的是门可罗雀了。
三个孩子都没失望,宋玉安确实好说话得很,想要的玩具,书籍,只要是适合他们的,不论价格宋玉安都买了。
聪聪像个小蜜蜂一样,这里跑跑,那里看看,每看到新的东西,都要问一声能不能买。灵灵则只挑自己喜欢的。福宝有些害羞,但是和孩子相处惯了的宝珠从孩子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是不是想要这件东西。只要是福宝喜欢的,宝珠也叫丈夫买了下来。
至于宝珠,宋玉安对打扮媳妇这件事很有兴趣,买完孩子们的玩具,到了女装区,就是几个孩子的噩梦了,不仅妈妈自己挑挑衣服,爸爸还要亲自下场帮妈妈挑衣服。然后妈妈就不停的试衣服试衣服,买衣服买衣服。他们三兄弟完全被晾在了一旁。
“爸爸果然还是最爱妈妈啊,要是我买玩具也能像妈妈这样买就好了。”
聪聪坐在等待区的沙发上,玩着新买的玩具,看着在镜子前的父母羡慕的说道。
一家人的战斗力都很强,一整天下来,小车里都塞得满满当当的,直到太阳落山了,宋玉安才带着老婆孩子和战利品往明珠镇赶。
宋衍在家已经做好了饭,他这两年腿脚越发不利索,这样的活动越来越不爱参加了。不过宝珠孝顺,逛街买东西从来不会忽略老人,两边的老人都是一样的买。
“爸,不是跟您说了么,饭等我们回来做,这大冷天的,水多凉啊,您沾了以后晚上又得受罪。”
宋衍年轻的时候风里来雨里去的,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老了以后,不说那几处伤,风湿病就严重得很。不仅是他,叶家的几位老人也一样。他们这一代的老人没有谁逃得脱风湿病的折磨。
刘家的膏药也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所以到了冬天,宋玉安和宝珠都不叫老人家碰凉水,就怕他们晚上风湿病犯了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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