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老婆子一时间成了方圆百里最有眼光,最会培养小辈的祖母,明明是个农家老妇,放在这事身上,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惊奇了。
这一茬,又让闻家热热闹闹了好一阵子,闻大郎和蒋氏不放心,商量着让小儿子去京城找妹妹去,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她哥哥这么大一个人也能帮上点什么,再不济还能给她跑跑腿。
这一决定得到了一家人的同意,闻谷生胆子还算大,又生得人高马大的,在刘员外的关照下,跟着一队商队北上京城找妹妹去了。
中了举人之后,闻子吟没再掩饰半分,古人皆信神童,也认为但凡是人皆有来历,科举为什么不设置年龄下限,便是这个道理。
因而,当日放榜后举办的鹿鸣宴,面对众多的朝廷官员,甚至还有一省巡抚,翰林院,内阁学士,闻子吟都放开了应对,以她历经众多世界的经验和积累,足以让这些人对她留一个深刻且好的印象。
且这些人都不容小觑,日后她若是入了仕途,走科举的文人必将与翰林院和内阁这些盛产文官的中央机构纠葛甚深。
她是女子之身,若是今日不能征服这些大人,来日必将更加难走,乡试科考只是第一步,面对面的这是第二步。
只有让这些人认为她的才华足够弥补她性别的差距,能够让人忽略俗礼,她才不会平白多了许多阻碍。
要知道这些官员资历甚深,纠葛众多,倘若来日他们嘴里是有一句关于她不好的,便足以抵消她考再多次的解元,因此到了此刻,展现自己的价值这才是最重要的。
索性,她也成功了。
闻子吟靠在车窗上,百聊无赖,手里捧着一本书,实则眼神放空,心里在为日后盘算着。
从她转生到这个落后的古代世界,闻子吟心里便有了模模糊糊的念头。
她不想去纠结为什么这一次变成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只觉得,即使没有任务要完成,以她的性子依然不愿意浑浑噩噩,平凡一生下去。
直到她祖母提出送她去学堂,她心里自个儿是认得字的,自是不会想到这一茬,但是一进了学,她那个模糊的念头就逐渐清晰起来了。
科考?当官?也很有意思,况且家里境况窘迫,即使祖父是村长依然不宽裕,闻子吟也想为此做点什么改变。
在这个时代,封建君主制的,若想要发明点什么做生意?
这是不太现实的,小本生意不引人瞩目还好,若是有什么超时代的东西,只要是有价值的,先别管是不是有官商恶霸会强抢。
就说天下之主,若是听到风声,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凭什么能拥有这等东西?不乖乖献上去,还敢私藏,这是对皇帝不敬,分分钟就能威胁到生命安全,闻子吟因此也不会去考虑这些。
所以唯有科举才是最实际的,一来读书人最是受人敬重,而来在这个时代这是“正途”,才会得到家人的支持,这就是她想科举,想当官的由来,在封建社会想要自由不容易,但若成为掌权者中的一位,那就容易许多。
旁边的小师兄见她拿着书发呆,半天没翻一页,忍不住问:“师妹,你这是怎么了,一路上心事重重的。”
闻子吟笑笑,收起书本,“还有多久到京城?”
外面的驾车的车夫听见了,大声道:“还有十来天哩!不着急,慢着呢,听说现在官道上到处都是官兵,走官道虽说远了些,但到底安全,诸位且再忍耐忍耐。”
第86章 科举女状元之权倾天下
会试历来是所有举人同往通天大道的大门槛,只有举人方有资格参加, 也只有这里才是真正的考验来临。
东槐王朝历来从各省参与会试的所有举人当中选取三百人, 也就是说, 全国诸多省份只有挤进前三百名, 方才算通过,才有资格在逐鹿殿试。
大半月后,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进了京城。
京城的街道比起沿路走来的城市繁华许多,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店铺林立,摊贩规矩地在规定的区域内摆摊,路上的行人有衣着朴素的平头百姓, 也有富户官家的锦衣华服, 但无一例外的, 鲜少有带补丁的,哪怕洗的发白的衣裳也未有破损,这与乡下和外界的小县城相差甚大。
未婚女郎也光明正大地上街游玩,甚至有骑着马慢悠悠走过着集市的。
闻子吟掀开车窗帘看了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 即使再自由依然有着许多束缚,例如这骑着马的女郎,身后便跟着好几个随从,以防主人被外人碰到。
会试是在明年二月上旬,闻子吟入了京后,先是与两个师兄租赁了个小院子, 再是拿着函件上门拜访赵老爷子,这是来之前,苏知府千交代万交代的,只说赵老爷子交代的务必上门一趟。
“听说你收到国子监的邀请了?”
白发苍苍的赵老爷子背着手走在前面,转头看向身旁作士子打扮的女孩,目光欣慰。
闻子吟点点头,拿出鹿鸣宴当日内阁学士给的邀请证明,递给过去。
每三年一次的乡试,全国最顶尖最优秀的几个举人有机会收到国子监的邀请免费入学,这是被所有学子所渴望,所憧憬的国子监,这一张邀请函堪称无价之宝,可惜每此能拿到的也就那么寥寥一两个。
在明年会试之前,闻子吟都会在国子监进学。
“不错,去吧,好好学,若遇上什么难处了,尽管来找我。”
“谢谢老爷子。”
赵老爷子留了她说话,讨论功课,而后等他儿子吏部尚书下了朝回来介绍与她认识,又留了饭方放她回去。
国子监在临近皇家北苑的地方,和寻常学院学堂不同,它历来是朝廷殿堂级的学习场所,里面汇聚了整个东槐最优秀的学子,无论是达官显贵亦或是平民百姓,若是达不到要求,都无法入内。
从国子监出来的贡生与平常的举人地位天差地别,大约是精品与大众的区别,这一点体现在了仕途上。
几乎所有官员,以及掌权者任命官员,钦点学子,都会更倾向于国子监出身的。
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学子的仕途,因而有句话说,国子监出来的并非全是大官,但一定没有小官,而朝堂上身居要位的官员也大多数是出身国子监,可以说除了科举之外,国子监为朝廷培育了许许多多的栋梁之才。
在古代封建朝廷就是这么现实,看脸看出身看才华,在没有更多了解的条件时,人们都会倾向于名校毕业的学生,这是同等意思。
闻子吟在国子监的学习生活照样不疾不徐,这里的学子每日忙碌学问,无暇顾及他人,况且国子监里面人才济济,就是闻子吟这个年纪进去,里面照样有十来岁的天才少年。
会试又称春闱,除了正副考官之外,还有同考官18人,观其官服和牌子应是翰林官员。
考试时的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等各项手续与乡试并无差别。
就连考试场次以及内容也与乡试相同,考试第一场在初九,随后便是十二日、十五日,亦是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
三场所试的内容,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这些都与乡试差不多,在闻子吟看来,这两者的考试内容只是难度有所增减和深浅之别。
会试的放榜时间是在考后的一个月。
闻子吟考完出了考棚便在外等着,等另两个师兄也出来了,才往他们租赁的小院赶。
她这段时间都住在国子监宿舍,并未住小院,因着会考,国子监放假,可等放榜后或殿试后再过去,但若殿试中了进士的话,也可从国子监顺利结业。
放榜那日,闻子吟和几个师兄还未曾去看个究竟,那报喜的人已经打马过来了,果不其然又中榜了。
这一次他们三人,闻子吟得会元,也就是榜首,而年龄长些的师兄则堪堪入了榜,只名次稍稍靠后些,那本就是走了狗屎运挂在乡试尾巴上中举的小师兄自然是落榜了。
然后这个小师兄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一点都不气馁,反而笑嘻嘻地挥挥手不甚在意:“本就是侥幸中了举,就是祖坟冒了青烟,老祖宗保佑了,这次跟过来会试,也不过是走了过场,累积累积经验,下次下场好更有把握些。”
他能这么想,闻子吟觉得不错,年长师兄也很欣慰,拍拍他的肩,难得不敲头了,他点头道:“以你这聪明劲儿,若能多用功些,再等三年必能得中会试!”
会试全国的举人中只取其三百人,自然是比例较少,但一层一层筛选过来,每一道科考筛选的人数都是逐渐递减的。
好比这次会试,约莫一千八百号人参与,平均下来大概四到五个人中其一。
但别看这个比例还挺高的,这是因为能参与会试资格的人早已经被筛选过了,若是按童生来算,能走到会试这一步还中了的,大约是八到十万人才能出一个。
那头霖恩侯府,也就是吏部尚书府也在关心着这次会试的结果。
一大早的赵老爷子就排出了小厮,使唤其去看榜,速速来禀报。
“老太爷,老太爷,出来了!”
“慢点说话。”赵老爷子慢悠悠地喝着茶,状似不在意,实则眼睛紧紧盯着小厮。
“上回来咱家的女公子果真中了榜,还得了会元,眼下街上正热闹着呢,我来时见那报喜的匆匆赶去报喜了,想来便是去的她那。”
那小厮说话手舞足蹈,颇为有趣,赵老爷子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行了,有赏!”
“去我徒弟那传话,就说来家里吃顿午饭。”
赵老爷子抚着胡须美滋滋的,兴致颇高,正巧刚下了朝回来的尚书,见他爹这般高兴,诧异地问道:“爹何事如此高兴?”
老爷子捋着胡须,得意地看了眼他儿子,“我徒弟中了会元了,我能不高兴?”
“说起来这孩子就是出息,这才多大,打从六岁开始童生试,直到现在,当年七岁小三元秀才我都听说了,如今□□已得了两元,还差一元可圆满了!”
“爹,人不是还没拜师吗?”尚书大人洗洗手脸,解了乏,耿直道,丝毫没有扎他老爹玻璃心的自觉。
赵老爷子瞪圆了眼睛,把手里的扇子扔过去,砸他不孝儿子身上,“那是人家孩子懂事,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与老夫说好了若来日能殿堂高中,便拜我为师。”
“她一个小娃娃以女子之身科举必然是不易的,我如何了能让她与人说闲话?若是外人说因老夫之故才考上,这不是委屈了那孩子,那就不是拜师,是拜仇人了。”
“等她来日不管能不能高中,我都让这孩子入我门下,嘉启那孩子不争气,文人世家硬是弃文从武,这么个好苗子我可不能错过了,那孩子你也见过了,品行才华样样皆行,争气得很!”
尚书大人让他爹给怼习惯了,摸摸鼻子道:“您说了算!”
“哼,往日你多照顾着些,若拜了我,便是咱们家的人,你这个兄长可要好好照顾人家。”
尚书大人摸胡须的手停了下来,他一把年纪了,儿子孙子都有了,他儿子都这么大了,现在要唤一个能当他孙女的女娃娃师妹,这老脸都拉不下来,他讪讪地打着哈哈,将这事带过去,想着来日再说。
但这来日来得特别快。
中午的时候,闻子吟如约到了霖恩侯府,来过几趟之后,那侯府的门房下人都认得她了。
到了院内,侯府一家人都在等着,菜还未上,就等着她这个小客人了。
霖恩侯府人口不多,都是一脉单传,且文人世家规矩极好,如年四十有子嗣便不可纳妾,因此人口单薄。
赵老爷子只得一个儿子,就是现如今的朝廷重臣吏部尚书大人,而尚书大人只得一子,便是弃文从武当上将军的赵嘉启。
赵嘉启从军,成亲晚,他儿子如今还在襁褓当中嗷嗷待哺,因此诺大的侯府正经主子也没几个,加上他平日在军营练兵居多,鲜少回家,因此一张八人坐的饭桌上才将将坐满一半。
见她过来,尚书夫人温和笑笑:“来,宝儿快过来坐,听老爷子说你今日要来,我特意吩咐王大娘做了烧鱼,葫芦肉,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赵老爷子的家人都是好相处的,怕闻子吟来京城人生地不熟,颇为照顾,经常喊她上门来吃饭,平日在国子监不见人也罢,但凡休沐必要喊人,因此闻子吟和他们也颇为熟悉,不多客套。
会试出闱日,会在礼部赐宴,俗称下马宴。
闻子吟从侯恩府回去后,便要准备参与下午的下马宴。
不同于乡试时的鹿鸣宴,下马宴规格更高。
不仅主考、知贡举、监场副,监试御史,监场参领、章京、游击,供给所各官等等,更有礼部尚书、侍郎会主持参与。
各官从中门入堂后,便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行至香案前,三跪九叩行李,然后升堂,奏乐。
随后学子们依次入内,宴会就开始了。
因为场面颇为严肃,学子们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朝廷命官,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说多看,有敬酒行礼跟着照做就是,不敢有其他动作。
下马宴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眼下这些学子还只是取得参与殿试资格的小小贡士,自然没有让这些朝廷高官放在眼里,宴会举办的时间还不如前奏入场和行礼的时间长。
殿试紧随其后,离着会试放榜时间间隔不到一月。
四月十九日,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穿着单件春衫学子服刚刚好。
自黎明时分,取得殿试资格的三百贡士跟随小黄门和礼部官员的脚步,首次踏上了皇宫,踏上了皇宫大殿。
负责的官员和太监将他们领到保平殿,此处历来是东槐王朝国宴的举办地点,殿内宽敞辉煌大气,考生们低着头不敢抬眼乱看,四周都是带刀侍卫,尽管有三百来号人,但除了官员的声音,无人敢喧哗发出半点声音。
负责点名的同考官员逐一对学子们点名、然后便是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最后一一颁发策题。
值守的太监们,领着他们一个个入了座位,每章桌案上都摆了刚刚分发下来的策题卷子,殿试历来只要求写策论,能上殿试的该考过的都考了,为官者最重要的是对政事的敏锐性,因而策论是重中之重。
这次的策论内容便是分析东槐与北方呼烈格尔汗国之间的关系,以及提出解决办法,以此为题写一篇不下于六百字的策论,字数没有上限。
一般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不是主战派便是主和,但是闻子吟不这么想,她喜欢双管齐下,直达中心。
呼烈格尔汗国是马上民族,虽说兵力强劲,民风彪悍,全民皆兵,但物资和国力上到底多有不如占据了中原的东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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