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些内情不早点告诉宁晚?”
“怎么告诉?”裴晋诚苦笑,“难道告诉她,她只是沈宁用来威胁我嫁入豪门的一个筹码?后来这个筹码没有价值了,她便弃之如敝履吗?”
“……”
那样的话,宁晚连这么多年唯独的一个信念都失去了。
依她刚烈的性子,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病房外,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病房里,床上的人默默听完了所有对话,在黑暗中麻木的睁开了眼。
忽然,一阵突兀的铃声打破了现场的沉默。
是贺承南的电话。
他身边黑白道的门路很多,不到半小时就抽出了沈宁现在的生活轨迹——
城中某夜总会老板的情人之一,因为生了个男孩,颇受宠爱,之前一直养在新加坡,近期回国,大有要转正的趋势。
沈开富听完后不争气的摔拐杖:“我沈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沈池只能默默的扶着他:“爷爷,别动气……”
按照孟见的性格,马上把沈宁绑到面前来打上一顿都不解气,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只不过分开了一天就变成这样,他压着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却还要拼命忍下,只因为医生说:
“要解除应激源,解开心结,不能再受刺激。”
如果现在全盘托出真相,宁晚的精神状态会不会进一步受到影响,谁也不能肯定。
所以最后大家决定,在宁晚恢复前,沈宁的事先不主动提,等她的状态好转过来,如果她自己有意问,再酌情告诉她。
等离开这里上了大学,等和孟见结了婚,等她的承受能力再强一些,这些复杂的事,或许接受起来就不再那么难了。
事情暂时商议出了结果,几家人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正商量着要怎么轮流照顾宁晚,房里忽然传来杯子碎地的声音。
孟见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第一个冲过去打开房门。
他以为会出现电视中狗血的例如拿碎片割手腕之类的画面,可进去后还好,宁晚似乎只是想喝水,不小心碰倒了杯子。
稀稀拉拉的进来一大堆人,氧气瞬间被分散走了许多,空气变得稀薄,孟见赶紧上去抱住宁晚,然后回头跟众人说:“你们都走,我留下就行了。”
……
人都走了,孟见把刺眼的白炽灯关掉,只留了一盏小台灯。
他重新倒了一杯水,坐到宁晚身边,吹了吹,才声音轻轻的说:“我喂你好吗?”
宁晚虽然还是没有说话,却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
她点了点头,身体朝孟见怀里靠过去。
“……”
孟见对她突然的回应又惊又喜,仔细的把水杯送到她嘴边,慢慢看她喝完一杯水。
暗黄的小台灯下,宁晚脸上被晕染出一层柔润的光,看上去终于不再是触目的白。
“还要吗?”孟见拿着杯子问。
“不了。”
宁晚忽然开了口。
声音淡淡的,有些沙哑,像被压榨了所有,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她动作缓慢的似乎想要起来,可刚动了动就被胸口袭来的剧烈痛感给顿住,宁晚吃力的倒在孟见怀里,忽地自嘲的笑,“原来这么疼啊……我居然没有感觉。”
宁晚轻描淡写的样子让孟见心疼极了,他绕到床这边抱住她,“你要去哪,我帮你。”
“我没事。”宁晚干脆就没有再动,顿了顿,去拉孟见的手:“真的没事。”
炎热的夏季,宁晚的手却是冰冷的,孟见心中如蚁蚀骨,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他只能蹲在她身边,紧紧握在那双手,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的手。
和她碎了的心。
宁晚安静的坐在床上,头微微侧过去看窗外,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孟见你看。”
孟见微怔,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夜幕低垂,和睦医院的对面是一座高层居民小区,亮着星星点点的灯,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看什么?”孟见问。
宁晚出神的盯着对面,喃喃道:“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她把手伸到空中,纤细手指动了动,像是要抓住什么,可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轻轻扯了扯嘴角,宁晚淡笑着说:“你看到了吗……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属于我的。”
“宁晚……”孟见心隐隐的刺痛了一瞬,心中百味陈杂。
他一直以为宁晚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可就在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了上天安排他们遇见的原因,明白了自己这份喜欢的责任。
他把她紧紧抱到怀里,吻着她的额:
“就算没有属于你的。”
“但总会有一盏……是属于我们的。”
第37章 负责二十三天
第二天,宁晚开始慢慢说话,慢慢微笑。
她对遇见沈宁的事只字未提,只字未问,好像有关沈宁回来了的这段记忆被全部抽走了似的,除了肋骨处的一点伤,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影响。
孟见和两家父母们咨询过医生,医生说也许是她越不想去面对,大脑会相应的做出回避行为。
但无论如何,他说,宁晚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身上是外伤,但医生嘱咐宁晚要在医院住最少一周的时间,和睦医院服务设施都是城里最好的,孟见为了让宁晚能专心养伤,同时也怕她回去了会胡思乱想,便同意了在医院留下休养。
傍晚,在陪床一天一夜未合眼后,孟见终于有些撑不住了,神经疲惫到连喝了好几罐红牛都没扛住,宁晚要他先回南岛花园休息,换裴皎皎过来陪自己。
但孟见谁都不许,谁也不放心。
“我回去洗个澡就来。”他说。
宁晚住的是套房,设施齐全,相当于一个小型的三星级宾馆,随时供应热水。
她指着身后的卫生间:“你直接在这里洗不行吗?”
孟见:“……”
这个建议听起来、想起来,都带着某种难以拒绝的刺激。
但他还是拒绝了。
“我顺便帮你拿些换洗的衣服,再说——”孟见从椅子上站起来,随意的把自己的T恤衣角捞起来,“我也得回去换件衣服。”
宁晚正好看到孟见无意识露出的身材,脸热了热,没再吱声。
**
回到南岛花园,孟见先在自己的卧室洗了个澡,全身绷紧的肌肉总算得到了一丝放松,之后他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去了宁晚的房间。
孟见之前也不是没有进来过,但每次过来也只是和宁晚聊聊天,从没有碰过其他的地方,更别说是女生的衣柜。
他先拉开一扇门,里面挂着的是宁晚夏天常穿的T恤长裙,孟见正想拿两件,忽然想起现在宁晚穿的都是医院的病号服套装。
那么,外面的不用带,贴身的总要带几件吧。
他拉开另一扇衣柜的门,没有。
视线落到下面的几格抽屉上。
孟见犹豫了下,抽开最上面的一格。
果然,抽屉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宁晚的文胸。
蕾丝的,纯色的,运动型的,其中还有一个粉色小白兔的……一个个乖巧的躺在里面,让人浮想联翩,舍不得挪开视线。
孟见手扣在抽屉板上,深吸了一口气:“操。”
他闭着眼睛随便拿了几个,快速丢到包里。
刚转身要走,又想起内衣有了,内裤还没拿。
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只换上面不换下面吧……
无奈,孟见只好又折返衣柜前,蹲下去,抽开第二格抽屉。
叠成一排的小巧乖乖摆着,因为体积小,不大能看出具体的样子,即便如此,孟见还是闭着眼睛去拿,不敢看。
随手抓了几条,孟见好像摸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刚刚过手就往包里丢,不给自己看清的机会。
可事情偏偏不如他愿。
或许是拿小内的动作太快太急,其中一条从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孟见睁开眼睛,伸手去捡。
他在那一刻没想那么多,纯粹就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可当从地板上捡起来的时候,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黑色小内。
回忆瞬间窜到他集训提前回来的那天,宁晚穿着他的衬衫,当时她衬衫下摆若隐若现的那个黑色的影子。
好像……就是现在手里拿着的这条。
孟见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
他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自告奋勇的给自己安排这个非人的任务?好好活着不行吗?
……
吐了口长长的气,孟见把这些要命的宝贝疯狂压到背包最底一层,确保他们不会再跳出来勾引自己后,大脑才回了一点血。
**
下午六点,他重新返回医院。
推开宁晚房间的门,原以为她会乖乖躺在床上,可没想到床上空无一人,孟见不由紧张起来,很快他听到卫生间里的水声,又松了口气。
她在洗澡。
可孟见的心才放下来没半秒,又猛地想起医生说宁晚现在行动不是特别方便,尤其是抬手这样牵制到胸肋肌肉的动作,会非常痛。
如果说洗澡能勉强应付,那她要怎么洗头?
孟见于是走到卫生间门口敲门:
“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话音刚落他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就算一个人不行难道宁晚会要他进去帮她洗吗?
刚问完,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宁晚穿着病号服,身上被打湿了很多地方,长发沾着泡沫,湿漉漉的垂着,脸上,脖子上全都是水。
湿湿滑滑,沿着脖颈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你帮我洗下好吗?”
孟见:“?”
他愣了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帮你……洗?”
“……想什么呢?”宁晚读出了他的歪心思,把手里的泡沫抹了一块在他脸上,“让你帮我冲下头发,我洗了半个小时了,手抬不高,总洗不好。”
“哦。”孟见快要冲出去的鼻血又收了回去,他稳了稳呼吸,走进去拿起花洒,然后让宁晚趴在洗面池边,把长发垂在池子里,方便他冲洗。
宁晚听话的用手肘撑在洗面池上,弯下腰,半弓着身体。
孟见先是站在她身后,冲了两下,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他无意识的抬起头,看到面前镜子里的一幕后,忽然血脉喷张。
难怪他隐隐觉得这个站位有些奇怪,一个趴着,一个站在后面……
孟见滚了滚燥热的喉头,趁宁晚没察觉自己的禽兽思绪,赶紧镇定的换了位置,站到宁晚身体的侧面,手指插.入她发间,仔细帮她冲洗着泡沫。
“水温合适吗?”
“嗯。”
“等会Tony孟老师帮你吹个中分。”
“……”
帮宁晚洗完头发后,孟见又帮她细心的吹干,宁晚的发质很软,握在手里像流沙,顺滑柔软,加上洗发露的花香,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跟着被洗礼了般,有了新的样子。
刚过六点半,医院送了丰富的晚餐来,分量很足,宁晚一个人吃不完,便和孟见两个人坐在病床上合吃。
正吃着,门外有人敲门。
孟见回头,从门中间的透明玻璃那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圆润的脸,顿了顿,他冲门外懒懒的挥手,“进来。”
得了应允,罗子文屁颠屁颠的推开了门,手里依旧提着他那个百年不变的塑料袋,一进门情绪马上就激昂的立起来了,双手张开着跑过来:
“晚!晚!”
眼看着就要凑到宁晚面前,孟见不慌不忙的伸出长臂,直接将罗子文又弹回了门口。
宁晚:“……”
“啊……见哥你讨厌!”罗子文撒娇的喘了两声,重新认认真真的走进来,没再作妖,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还有安鹿。
两人应该是约定好了一起来看宁晚,安鹿手里拎了一个水果篮,进来后坐到宁晚床边,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看到小桌板上宁晚和孟见合吃的一碗面。
今天医院的伙食是番茄丸子面,口味清淡,宁晚因为伤的原因,抬手会牵扯痛,所以吃饭都是孟见强行喂的。
眼下,孟见自己吃了一口面,又卷起一口送到宁晚面前:“啊,张嘴。”
宁晚欣然照做。
安鹿看在眼里,忽然垂眸淡淡勾了勾唇,等这丝情绪悄悄退去,她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晚,我给你削个苹果好吗?”
孟见马上说:“她不爱吃苹果,有桔子吗?”
安鹿愣了下,回神去篮子里拿,“好像有。”
“给我。”
孟见把桔子接过来,非常熟练的把皮剥掉,然后将桔子瓣分开,取了其中一块,安鹿原以为他会送给宁晚,没想到却是自己吃了。
几秒后,孟见验证过关似的点点头,“还行,不酸,来——”
他重新取了一块,并把上面的白丝一根根去掉,才宠溺的递给宁晚:
“你喜欢的。”
宁晚:“……”
罗子文看到此情此景,禁不住又跟个老父亲似的感慨起来:
“见哥,我的晚晚交给你,我是真的放心了。”
“是不是欠呢,胖子。”孟见边喂桔子边和罗子文贫嘴:“宁晚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
“怎么不是?我单方面做了他三年的男朋友呢。”罗子文叹了口气,当场表态:“不过现在我单方面正式宣布跟她分手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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