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恩咬了一下唇:“宋大状,我不明白,不是应该我一直扮柔弱才更能引起陪审员的同情心吗?”
“无论陪审员有多少同情心,你这种一开始展现柔弱,被盘问中动不动就来一句‘不装了’的被告,都得不到他们的信任。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只要你敢在法庭上有一点形象上的改变,一定会被判谋杀罪成立的。”
“那么我可以一直扮柔弱……”
“不,你办不到。”宋家齐斩钉截铁地道,“我说的不客气一点,你只能在看不出你是装的人面前,也就是你老公这种人面前装得毫无破绽。但是法庭上有大把聪明人,哪怕陪审员不聪明,也会被聪明的检控官引导得怀疑你。”
“我可以……”
“我直说了吧,”宋家齐不知怎的忽然没了耐心,“警方扣留你48小时的时候,你装的很成功。但是警察只是骗你说你老公自杀了,你完全没有证实过消息是不是可靠,就把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了。刚才我只说了几句话,你就又放弃伪装了。这说明你不是个多能伪装的人,之前能伪装得毫无破绽,说白了是因为看到你伪装的人蠢。”
张美恩思索之后终于点点头:“不过,宋大状,我的本性不会让陪审员对我更加不信任吗?”
“陪审员交给我来说服。”
达成了共识之后,张美恩再讲起案子的事就痛快了很多,周亦霏一边拿着录音笔录音,一边从她的讲诉里提取要点。
从拘留室离开,宋家齐主动开了口:“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可惜太多人都是自作聪明。”算是解释了一下他拆穿张美恩真面目的目的,“我们现在去律政署,我先申请一下撤销对张美恩串谋谋杀曾子华、误杀Jay的指控。”
“能撤销吗?”
“只是提个建议罢了。”宋家齐笑道,“就是撤销不掉,在庭上好好引导证人,也可以让这两项控罪不成立的。”
去律政署果然是白跑一趟,不过宋家齐一点气馁的样子都没有:“在上庭之前尽量准备资料吧。”
周亦霏被分配了一个找心理医生的任务,想到Jim这个心理专家会是控方证人,恐怕宋家齐此举是为了跟Jim打擂台。
然而是自己主动提出做宋家齐助手的,而且跟Jim有点私交也不代表在官司上就要对他放水,这个心理医生自然还是要找的。
10月29号上午9点正式开庭。
检控官先请出了警方的证人凌倩儿、李展风说明事情经过。之后轮到第一被告胡启仁的辩护律师张律师盘问。
他的询问比较中规中矩:“凌督察,我的当事人较早之前已经向警方承认,他的确出手殴打了方世荣致他重伤后又弃之而去,令他未能得到救助而死亡,但是他是在第二被告张美恩先开口暗示之后才做出决定的……”
宋家齐微笑着站起身:“反对第一被告的辩护律师用不能确定的事情引导证人。”
“反对有效,证人不必回答这个问题。”
张律师出师不利,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轮到第二被告的辩护律师宋家齐盘问,他照旧微笑着起身:“法官大人,我没有问题。”
凌倩儿退下去之后,检控官又召了法证部跟法医部的人出庭作证,不料两个被告律师都有志一同地没有问题要盘问证人,甚至不要求保留再问的权利。
坐在上面的法官看了两人一眼:“两位辩方律师,是否确定放弃盘问证人?”
相对于张律师思考之后犹豫地回答确定,宋家齐直截了当地答确定的声音让在被告栏里的两人都看向他。
由情侣到夫妻,两名被告怎么也一起走过了超过十年的时间,胡启仁虽然知道了妻子并不爱自己,但他对妻子却还有感情。见妻子花大价钱请的辩护律师跟多年来帮自己打理经济的张律师一个水平,不由地又起了担心。
虽然在被告栏里,胡启仁却仍是小声询问道:“Michelle,你请的律师是不是假的?”
张美恩转过头来扫了丈夫一眼,嘴角露出一个轻蔑地笑,跟着又转回头去。
☆、247
Jim在法庭上承认了自己发觉弟弟可能是被本案的两名被告以及第二名死者曾子华三人所害死的之后, 曾经亲自到三人所工作的健身房去试探,发现曾子华当时的表现很可疑,所以跟他起了些争执;后来曾子华死后警方还一度怀疑过是自己杀了他;
“曾子华被杀期间我有不在场证明, 警方找到了证据证实了之后就放了我。我想接触一下曾子华的妻子王彩凤, 看看她对这件事知不知情。在这个过程中我无意间发现, 曾子华的丧礼是第二被告张美恩负责的。”
“一个小团体中有人去世, 应该是由这个小团体的首领带领大家处理后事。他们这个小团体一向话事的都是首被告胡启仁,其他人都是听从他的吩咐来做事。照理来讲,应该是首被告胡启仁来安排操办曾子华的丧礼,安抚王彩凤的情绪。他却让自己的妻子出面陪伴王彩凤以及安排丧礼,自己避开了。”
“所以我怀疑曾子华的死跟胡启仁有关。因为从心理学角度来讲,只有他跟曾子华的死有关, 才会对曾子华的遗孀心里有愧, 不敢面对她, 从而需要避开办理丧礼。”
“所以我趁王彩凤落单的时候去见了她,跟她分析了一下胡启仁在曾子华之死这件事上不寻常的举动, 并且把我的名片留给了她, 让她想到线索的话就联络我。几个小时后她打了电话给我,说胡启仁真的很不对劲儿, 叫我回电话给她。”
“但是当时我妈咪突然心脏病发,我顾不上接听她的电话, 所以电话直接转入留言信箱了。等我妈咪的病情稳定了之后我才听到留言,当时已经是王彩凤打电话给我几个小时之后了,我即刻回电话给她, 已经无人接听了。我报了警,警方赶到王彩凤家里就发现她死了。”
检控官盘问结束后,轮到辩护律师盘问证人。
这次张律师终于没有再放弃了:“根据警方的记录,你在知道本案第一名死者也就是你弟弟是被人打伤、失去行动能力、活活痛死之后,曾经情绪激动地挥拳打一棵树,导致你的拳头受伤,有没有这回事?”
“有。”
“也就是说你跟你弟弟的感情很好,对不对?”
“对。”
“所以你对杀死你弟弟的凶手非常痛恨,恨不得他们为你弟弟偿命,是不是?”
“……是。”
“方医生,你的专业是心理学,是一名有多年的从业经验的心理学专家对不对?”
Jim点点头:“对。”
“你判断我的当事人在被告、死者等几人形成的小团体里处于领导者地位是出于你的专业知识吗?”
“是。”
“你从警方那里得到消息,怀疑你弟弟的死跟两位被告以及死者曾子华有关的时候,有没有证据?”
“没有。”
“当时警方是不是还在继续查案?”
“是。”
“那么你为什么擅自行动去试探你所怀疑的三个人?”
“我……”
张律师并没有在乎Jim事实上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这件事,而是继续盘问了下去:“你跟你弟弟的感情很好,他十年前被杀,三个有嫌疑的人却逍遥法外了十年,你不相信警方的能力,想亲自为你弟弟报仇,是不是?”
“……”
Jim的沉默很快召来了法官的催促:“证人,请你回答问题。”
“我没有不相信警方的能力,但我也想为阿Jay出一点力。”Jim答道。
张律师点点头:“方医生,你的学历是硕士,对不对?”
“对。”
“那你应该很清楚,普通市民发现有案件发生应该做的是报警,而不是自己私下去查吧?”
“……我清楚,我只是想……”
“你只是受到了你弟弟的死的冲击,激动之下才会私自行动,是不是?”
“……是。”
“那么请你从你专业的角度出发,来说明一下我的当事人在见到自己的女朋友被第二个男人调戏、而女朋友又口口声声说那个男人欺负自己的时候,动手打人是不是一时冲动?”
Jim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是。”
“假如说,我当事人的女朋友当时说你弟弟欺负她,那么我的当事人可能不会打你弟弟,你觉得这个推测有没有可能成立?”
“有……”
宋家齐及时地起身表示了反对:“反对首被告辩护律师引导证人做出毫无根据的推测。”
“法官大人,证人是一名心理学专家,有多年的从业经验,他做出的推测是有心理学依据的,并非毫无根据的推测。”张律师分辩道。
宋家齐即刻跟进:“证人可以依据心理学做出医学诊断的首要条件是病人相信他,而且也要证人接收到的信息都是真的。但是本案的首被告十年前就对证人当面撒过谎,证人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而十年前证人已经开始攻读心理学硕士学位了;这一点说明即便证人是所谓的专业人士,也并不能百分之百正确地判断出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另外,证人刚刚亲口承认弟弟的死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导致他情绪激动有失专业心理医生的素质。而且两位被告已经被证实跟证人的弟弟被杀一事有关,因此证人对被告的所谓心理学判断可能会有偏颇,不能作为专业依据。”
宋家齐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
法官思索一阵后做出了判决:“反对有效,证人不必回答这个问题。”
张律师悻悻地坐下了。
轮到宋家齐盘问证人:“方医生,你说,你根据自己的专业知识判断出首被告是他们这个小团体里的领导者。但是根据警方所提供的资料,你后来又推翻了这种判断,认为首被告是一个素质很差的领导者,真正的领导者另有其人,是不是?”
“是。”
“你认为这个另有其人的人指的是我的当事人,对不对?”
“对。”
“你跟两位被告接触了多少次?”
Jim回忆了一下才回答:“十年前因为阿Jay失踪的案子牵扯到了两位被告,我第一次跟他们接触;之后的十年时间里一直没有接触过,直到这次阿Jay的尸骨被发现,我才再次跟他们接触。”
“每次接触你们都进行谈话了吗?”
“十年前那次是在警局接触的,并不算是有单独接触。最近因为我想帮忙查我弟弟的案子,跟两位被告接触的才多了点,基本上每次接触都进行了谈话。”
“那么你跟首被告总共进行了多长时间的谈话,之后判断出他在这个小团体中处于领导者的地位?”
“谈话时间的话……几次接触的时间都不长,加起来的话应该不到半个小时吧。”
宋家齐笑了:“你平时接触病人的时候,要进行多长时间的诊治才会得出诊断?”
“……至少见三次,每次至少半个小时。”
“那么你认为你对首被告以及我的当事人所谓的心理学判断准确吗?”
Jim沉默了一阵摇了摇头:“从专业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不够准确。”
“你刚才说,对杀死你弟弟的凶手非常痛恨,恨不得他们为你弟弟偿命,是不是?”得到了自己希望的回答之后,宋家齐立刻换了方向。
“是。”
“你到健身房试探之后,发现曾子华最可疑,你是不是觉得他就是杀死你弟弟的凶手?”
“当时我觉得就是曾子华杀死了阿Jay。但是很快他就被杀了,我立刻就知道他可能只是凶手的其中之一,是被人杀死灭口了。”
“害死你弟弟的凶手之一死了,你的心情是不是很高兴?”
Jim摇了摇头:“当时警方怀疑我跟曾子华的死有关,我一直在差馆接受调查,根本没有心情去想这些。”
“根据刚才你在庭上的做供,警方证实了你的不在场证明之后,你就即刻又去接触曾子华的遗孀,也就是本案的第三名死者王彩凤,是不是?”
“是。”
“你对警方能力的怀疑应该在你的不在场证明被证实之后就解开了,但是之后你为什么仍然要私自行动?”
“我是为了阿Jay……”
“之前你的擅自行为已经害死了曾子华,你没有想过会再害死王彩凤吗?”
“反对!”检控官站了起来,“反对第二被告辩护律师擅自将死者致死的原因归结于证人!”
“反对有效,证人不必回答这个问题。宋律师,提问的时候请注意用词。”
“对不起,法官大人。”宋家齐认真地道了歉,很快就整理好了措辞,换了个问题继续问,“方医生,你被警方调查的时候是不是得知了曾子华的死亡时间?”
“是。”
“那就是说,你知道曾子华在被你试探出来可疑之后不到三个小时就被人杀死了,对吗?”
“对。”
“你刚才承认,你得知曾子华被杀之后,立刻想到他是被杀人灭口,所以杀死阿Jay的凶手应该不只他一个。”
“是。”
“作为哥哥,你想让所有害死你弟弟的人全部为他偿命,所以你在得知曾子华的死讯后仍然擅自行动,就是想让其他参与者害死越来越多的人,让法律惩治他们给你弟弟报仇,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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