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恩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请你解释一下。”
“我的确有拿腰带勒她,但我不知道她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的时候,我老公就敲门了。我开门放他进屋,他帮我伪造了现场,把Cindy吊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你只是勒晕了王彩凤,那么首被告把她吊起来才导致了王彩凤的死?”
“我想应该是的。”
“反对,”检控官跟张律师都站起来表示反对了,法官示意张律师先说。
“反对第二被告辩护律师把杀人罪责推托给我的当事人。”张律师道。
“反对第二被告辩护律师对已经确定过的事实进行假设性地猜测。”检控官说了自己的反对意见之后,又专门做了解释,“较早之前法医已经在庭上做供,说明第三名死者王彩凤脖子上有两道勒痕,其中一道勒痕有皮下出血的现象,证明死者被勒的时候还有生命迹象。而第二条勒痕上没有皮下出血现象,说明死者被吊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也就是说,首被告伪造现场吊起来的,确实已经是王彩凤的尸体了。”
“反对有效。陪审团不必将这个问题作为判案依据列入考虑。”法官一锤定音。
“Michelle,你勒王彩凤用的是什么?”
“我当时穿得风衣的腰带。”
“首被告敲门的时候,你有没有把那条腰带收起来?”
“嗯……”张美恩做思考状,“没有。腰带还在Cindy脖子上。”
“你们伪造现场的过程中,你都做了哪些工作?”
“当时Cindy家的窗子窗帘都是拉开的,我老公叫我去拉上窗帘,他自己处理了尸体。”
“那条腰带你为什么没有毁掉?”
“是我老公说,风衣上本来就有腰带,只要放回去就好了。反倒是腰带没了才容易引人怀疑。”
“是你自己把腰带重新塞回风衣里的吗?”
“不是,是我老公帮我弄得。我本来说,先不要放回去,拿去干洗店里分开洗了之后再说。但是我老公说我们正在忙Bowie的丧礼,突然送衣服到干洗店去,会被警察怀疑的。要我等风头过后再送洗。”
“根据之前上庭做供的凌督察的口供,你跟首被告在接受完警方的问话之后在警局相遇,首被告问了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你究竟有没有爱过他,请你说出你当时的回答。”
“我说,当年我说阿Jay欺负我,他冲过去就打阿Jay的时候很man,那一刻我就爱他了。”
“之后首被告问你,只有那一刻吗?你又做了什么回答?”
“我回答他,我早就应该把他甩了,他自己没用就算了,还连累了我。”
“我想请问你,你的这两个回答是不是真心的?你不单止没有爱过首被告,还认为他没用连累你?”
张美恩望了望被告栏:“我的回答都是真心的。当年他冲过去打阿Jay那一刻,我是真的觉得他很man,值得我爱。但是后来阿Jay死了。”她低下了头,“我跟一个杀人凶手一起过了十年,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生怕他有一天不喜欢我了,又不肯放我离开,那他可能也会杀掉我。我得试探出他喜欢的女人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跟他相处。在这种压力下,我还怎么爱的起来?”
问到这里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法官宣布暂时休庭,等第二天继续审。
宋家齐却先提出了一个请求:“法官大人,由于我的当事人怀有身孕,需要到医院接受孕期检查,恳请法官大人准许我的当事人保释。”
被告栏里,胡启仁呆立当场。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张美恩的手:“Michelle,你真的怀孕了?”
张美恩甩开了他的手。
胡启仁再次抓住了张美恩的手:“那些警察说,抓你的前两天你还在教高温瑜伽,连教三堂课,怀孕的人不会做这种事;我还亲眼看到你扣留满48小时离开差馆时身手矫健,警察说你不像是怀孕。原来他们是骗我的?”
“肃静!”法官道,他手里正拿着宋家齐送上的医生证明,“鉴于第二被告首次怀孕,且孕期不满三月,本席准许第二被告以港币三百万担保外出就医。担保外出就医期间需要交出护照、旅行证、回乡证等文件。首被告还押警方看管。”
胡启仁望着妻子踏出被告栏的身影,暗自下了决定,一回到警局的拘留室就说自己要见律师。
而回到家里的周亦霏则被凌倩儿逼问:“张美恩怀孕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该不会为了赢官司伪造医生证明了吧?”
周亦霏举手投降:“放过我吧,虽然我的确有帮忙,但这件案子不是我分内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10点前。
☆、250
“胡启仁一直想要孩子, 看了很多医生,现在知道张美恩真的有了孩子,他恐怕又要出头顶罪了。不过还好, 他已经指证了张美恩杀人, 证据确凿, 想顶罪也顶不了。”凌倩儿道, “张美恩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被放出来后果可太严重了。”
“倩儿,你是不是对张美恩有偏见?”周亦霏忽然问道。
凌倩儿愣了一下:“她不就是一个心机很深沉的女人吗?我们怀疑她杀死王彩凤把她扣留在警局的时候,她就一直伪装自己很柔弱,后来我们不是用事实揭穿了她的真面目吗?”她开始掰着手指头给周亦霏列举事实,“你看啊,当年阿Jay的死跟她有关;后来曾子华被撞死也是她挑拨的;然后她还亲手杀死了王彩凤……”
“我记得了, 你做完证之后就离开了, 没有继续听审。”周亦霏忽然想起来, “你是因为张美恩没有回你们的拘留室,所以才听说了她因为怀孕被保释的事的吧?”
凌倩儿点点头:“差馆最近有好多事, 我做完证就赶快回去继续上班了。”她看着周亦霏的神色, “难道,我错过了什么?”
“是啊。”周亦霏叹了口气, “你知道张美恩怎么给自己辩解的吗?她说,她跟一个杀人凶手一起过了十年, 为了不被杀人灭口,她要很小心才能保住自己。”
“瞎说的吧,她略一挑拨……”凌倩儿说着说着顿住了, “等等,让我理一理头绪。”
“我记得张美恩今年是30岁,那她十年前只有20岁,20岁的小姑娘心机再深沉也深沉不到哪儿去。见到有人被杀会害怕,这是20岁小姑娘的常态。”凌倩儿喃喃自语,“假如当年她是真的害怕,又的确不想失去有钱的男朋友……”
她的语速越来越慢:“一个再单纯的姑娘,从20岁长到30岁,随着年龄增加阅历增长也会逐渐有心计的,而她又是真的跟一个杀人凶手朝夕相处……”
“是不是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在心机深沉的样子?”周亦霏问。
凌倩儿先是点了点头,接着才苦笑起来:“我还是这么容易被人说动啊。”她解释了一下,前几天跟阿Wind一起去酒吧喝酒,遇到了布Sir跟Doctor钟,就一起坐了。当时的情形跟之前大家还都是同事的时候很像,所以不经意间四人又聊起了案子的事。她把Jim对“胡启仁是团体中的Alpha Male”的说法说了出来。
钟学心立刻就这个观点发表起了看法,她可能事先从布国栋那里就知道了案子的详情,所以振振有辞地指出胡启仁虽然是Alpha Male,却是一个素质差的Alpha Male,所以背后应该还有一个真正做主的人。而布国栋则说,有一些女人外表柔弱内心强大,很可能胡启仁背后那个真正做主的人就是他的妻子,一个Alpha Female。
“然后你不知不觉间就把这个观点记住,然后怎么看张美恩都觉得她真的是那个Alpha Female了?”周亦霏笑着问道。
凌倩儿懊恼地点点头:“Doctor钟根本就没见过张美恩,对她的背景也不了解,仅仅是根据她在这个案子上的表现,还是别人的一面之词做出的判断,我竟然就信以为真了。”
周亦霏忽然笑了起来:“张美恩是不是在十年前就有这么深的心机其实除了她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因为知道她十年前是什么样子的人都死了。而胡启仁跟她有冲突,说她的话不一定客观。”
凌倩儿瞪大了眼:“你刚刚的话让我以为张美恩是逐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现在怎么又自己反驳起自己来了。”
“不是,我不是说张美恩。”周亦霏笑道,“我是忽然明白了律师的作用。”她指指凌倩儿,“就如刚才那样,把一件事所有的可能性全部说出来,让陪审员自己选择相信哪一种可能性。”
“张美恩究竟是不是真的一直都有那么深沉的心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陪审员想不想相信她。我之前打官司就是没有看清楚这一点,幸亏立场都是站住了的,不然的话恐怕早就出事了。”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啊?”凌倩儿拍拍周亦霏,“什么你打官司恐怕早就出事了,你打官司不是打得很好吗?”
周亦霏清醒过来:“没事,我是说我之前打官司太把自己的感情摆进案子里去了。”
她现在已经彻底弄清楚了宋家齐在这件案子上的辩护思路,这给她了很多启发。
第二天出发去法庭之前,Jack悄悄地告诉她:“胡启仁昨天晚上请张律师帮忙约见了宋大状。”
“见宋大状干什么?看医生证明?”
Jack点点头:“是。”
“他不会真的还想替张美恩顶罪吧?他自己出卖了妻子,让警方拿到了凶器,现在想再翻案已经没有证据了吧?”周亦霏道,“宋大状的辩护策略成功的话,张美恩会变成误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就不清楚了。”
两人整理好文件才去敲宋家齐办公室的门,准备叫上他一起到法院去,这时Jack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他一边伸手去接一边示意周亦霏去喊宋家齐。
“陈锦蓉大律师行,是,我是宋大状的助理,是,好,我会转告他。”
周亦霏停下了敲门的手回头看向Jack,他耸耸肩:“律政处的。胡启仁通过张律师向法官认罪,说王彩凤也是他杀的,法官要重新传召有关证人再审一次。”
宋家齐推门出来,他仿佛早有所觉:“出发吧。”
重新开始审案仍是由控方先传召证人,不过法官要求只需要询问跟王彩凤一案有关的问题,不要再节外生枝。
凌倩儿、法证、法医三人再次上庭,重新把王彩凤被杀一案的所有证据都列了一遍。
“根据警方的记录,首被告曾经主动向警方自首,称王彩凤也是他杀死的,当时警方曾经带他到案发现场还原案发时的情形,结果是怎样的?”检控官问。
“因为王彩凤后背偏右腰处有一处圆形的淤痕,是被人用右侧膝盖顶住所造成的。而首被告的右腿膝盖韧带受过伤,做不到这个动作。”
“请你再详细说明一次王彩凤的死因。”
“王彩凤的脖子上有两条深浅不同的勒痕,其中一条勒痕有皮下出血现象,另一条勒痕没有,所以判定是有皮下出血现象的那条勒痕造成了王彩凤的死亡。经过对王彩凤颈部勒痕的详细检验,发现有皮下出血现象的那条勒痕上有折痕,推断是一条柔软的布带所造成的。”
“而把王彩凤的尸体吊在风扇上的皮带造成的是另一条没有折痕的勒痕,所以皮带不是杀死王彩凤的凶器。首被告指证是第二被告杀死了王彩凤之后,警方根据他所提供的情报,从第二被告的一件风衣腰带上验出了王彩凤皮屑的DNA,证实了那条腰带就是杀死王彩凤的凶器。而在腰带的两端也找到了第二被告的DNA,从而证明杀死王彩凤的就是第二被告。”
“在凶器上有没有查到首被告的DNA?”
“完全没有。”
检控官问过之后,轮到张律师,他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提问,于是又轮到宋家齐,他问了:“请问一下,腰带上所验出的我当事人的DNA的位置是不是只有腰带的两端?”
“是。”
“是不是完全没有发现首被告的DNA?”
“是。”
“根据上一次的庭审记录,首被告伪造现场的时候,曾经自己亲手把腰带递还给我的当事人。首被告也接触过那条腰带,警方是不是应该在腰带上面也查到首被告的DNA?”
“……如果接触的时候没有留下皮屑,就验不到DNA。”
“警方在勘察现场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首被告的指纹?”
“没有。”
“为什么?”
“因为首被告戴了手套。”
“也就是说,首被告是全程带着手套把王彩凤吊起来的,是不是?”
“应该是的。”
“王彩凤的体重是多少?”
“根据验尸报告,应该是58kg。”
宋家齐转向陪审团:“首被告的握力是60kg,这意味着他可以单手把王彩凤提起来。”他说完这句话才又继续发问。
“我的当事人承认她把王彩凤推到在地上,并且用自己的腰带勒了她的脖子,导致她失去意识趴在地上。我想请问一下,王彩凤的尸检报告上有没有指出,趴在地上的她是怎么被首被告吊起来的?”
“……没有。”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首被告一手提起还缠在王彩凤脖子上的腰带把她拉起来,然后才方便后续的操作?”
“有这个可能。”
“首被告提起缠在王彩凤脖子上的腰带的时候,会不会勒到王彩凤?”
“会。”
“腰带造成的新的勒痕跟我的当事人勒王彩凤时候造成的勒痕能不能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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