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倩儿还没开口,她的手下就毫不客气地反驳起来:“郭太,不要以为你一世都会这么好运,次次都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只要你下次再犯案,我们一定会将你绳之于法。”
周亦霏听到了这番话,她也起身过来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Donna是被陪审员同法官一致判定为无罪的,你这样讲法是对法庭的判决不满吗?”
凌倩儿拉住了手下:“现在是下班时间,不要提公事。”又对郭张美芬表示,“如果对我们警方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请到投诉科去投诉。”
最后才向周亦霏点点头:“Eva,多谢你提醒。”周亦霏对她笑笑,也劝着郭张美芬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喝酒。
没过多久,郭张美芬就说约了美容院做保养,跟着就离开了。
周亦霏没有其他安排,索性就继续喝酒。凌倩儿发现她独自一人,就拿着酒杯过来了:“Eva,你怎么跟郭太凑在一起的?我不信你看不出她真的有说过想她丈夫死的话。”
“我信她说过这话,不过没有证据就不能将她定罪。而且,在一段婚姻中,如果男人经常出轨,女人私底下说一句想男人去死,我想都很正常的。”周亦霏笑着道,“至于我同她一起喝酒,都是因为今天那份杂志。”
凌倩儿喝了一口酒,有些郁闷:“说到杂志,里面说Pro Sir跟Mandy过界,倒是都没说错。”
“其实爆料周刊里面讲的几乎全部都是事实,只不过当事人可能不想让这些事实曝光,所以杂志的名声才会不好的。当然,狗仔追新闻追得忽视隐私都是被人诟病的一个原因。”周亦霏道,“连你自己都觉得他们两个人过界了,那看来就是真的过界了。”
“你不知,高Sir说,前两个礼拜他同中区警署的一个警司一起吃饭。那个警司说请过Mandy帮手做尸检,结果Pro Sir都跟去了。后来他们两个就在中区的警署里面教那个警司怎么追查案件。”
这不是唐心她妈咪那件事吗?警司说得应该是邱Sir吧?周亦霏想起自己当时差不多一直在会客室,竟然不知道钟学心跟布国栋还对其他警区的人指手画脚。
凌倩儿继续讲道:“因为是警司的手下请人帮忙的,所以警司当面都不好说什么,来往的公文上也不好把这点小事摆上台面。正好遇到高Sir,才告诉给他,让他可以约束一下那两个人。”
“倩儿,你说你上司高Sir前两个星期就知道这件事了,怎么几天前狗仔还能拍到他们两个越界的行为?”周亦霏问道。
“没有正式文件,高Sir也不好同他们两个的上司讲吧。”凌倩儿猜测道,“至于前几天Mandy越界的事,我想过了,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应该因为找不到凶手心情不好,就把案子私下告诉Madny的。”
周亦霏冷笑了一声:“你私底下告诉给Mandy,Mandy发现了疑点却不肯告诉你,非要自己去找线索,我想她是不想让你利用她的发现立功吧。社会有分工,普通市民发现线索都知道首先要通知警方,而不是自己逞英雄。”
凌倩儿顿时语塞。
恰巧一个组员过来想喊凌倩儿,把周亦霏的话听了进去,默不作声地回去转述给了众人。众人沉默一阵,终于有人忍不住说道:“你们觉不觉得Eva说得也很有道理?就算我们没有发现到疑点,Pro Sir跟Doctor钟发现到线索都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再由我们去追查?”
“别这么说,Pro Sir跟Doctor钟都是为了破案……”李展风自己说得都觉得没底气,在今天之前,他的确也没注意过重案组对这两个人的依赖太重了。
正说着,凌倩儿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
“……说Eva说得有道理。”李展风道。
“哦,你们偷听我同Eva讲话。”凌倩儿同组员开着玩笑,“小心Eva翻脸。”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正经起来:“破案应该是以重案组为中心,无论法证还是法医,都不应该取代重案组的地位。大家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就打起精神来,好好地做事。”
“Yes,Madam。”众人齐声回答。
第二天上班,众人都如打了鸡血一般积极主动,看得来视察的高Sir满意地点头。
周亦霏再次被师父叫到了办公室:“三十年前一个凶杀案的凶手说想见律师。因为当时帮他做辩护律师的人是我师父,而我师父已经过世,所以惩教署那边联络我去见犯人。”
“三十年前?”周亦霏觉得奇怪,香港以前是有死刑的,如果凶手罪大恶极,就应该直接判死刑,不然就是终身监(禁)。而终身监(禁)事实上是指判监二十年,怎么会出现关了三十年的犯人?
陈锦蓉解释道:“案卷上说,案发现场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妻,其中那个女死者是被虐杀的。但是凶手说自己只是杀了男死者,女死者一早就已经死了。不过警方采集到的证据不能够排除他杀死女死者的嫌疑,律政署仍然对他提出了两项谋杀。陪审员认为凶手罪大恶极,一致要求判他死刑。”
“因为凶手坚持不肯认两项谋杀罪,法官最后酌情判了他两项终身监(禁),所以他才会坐了三十年牢。”
周亦霏觉得这个案子听起来似乎有点熟悉,她略翻了翻卷宗,里面全是师父刚才讲过的,没有其他有价值的资料了,便问道:“那师父打算怎么办?要去监狱探望一下这名犯人吗?”
“凶手的辩护律师虽然是我师父,但是三十年前我还没入行,所以没有参与过这个案子,这些资料也都是惩教署那边送来的。所以凶手就一定要见了,你陪我一起去吧。”
☆、058
开车去监狱的路上, 周亦霏一直在想听到这个案子的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然而一直到在会面室与犯人见面时他提到“元朗”这个地名,周亦霏才想起来,这似乎就是春节那阵在元朗听大伯讲过的、钟学心父母被杀的那个案子。在那之前, 兴叔也提到过这个事。
见完犯人出来, 周亦霏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锦蓉:“师父, 这个案子我以前听说过。刚才谭先生说那对死去的夫妇还有一个女儿, 我认识这个女儿。”
“哦?你把这个人的资料告诉我,我去见她;你去元朗区的警署查当年的出警记录,咱们两个分头查。”
“这个人现在是西九龙重案组的法医官,叫钟学心。”周亦霏道,“师父你上一次去警局,要求警方注意言行的人就有她。昨天《爆料周刊》还用了她的照片做封面, 说她过界, 身为法医却经常插手自己法医工作之外的事情。”
“……原来是她。那本杂志我也看了, 昨天还跟你师公讨论来着。”陈锦蓉道,“看来这个人不好打交道。”
“师父, 咱们要不要交换一下?”周亦霏问, 困难的自己去做呗。
“不用了,跟警察局的人打交道我比你经验丰富。况且去元朗区警署查资料, 你也不轻松。”
周亦霏把师父送到公司楼下拿她自己的车,然后才驱车前往元朗。
元朗区警署的人刚接待她的时候倒是很热情, 可是当听说她要查30年前案子资料的时候,就一个个推诿起来:“周小姐,不是我们不肯帮忙, 你也知道元朗三十年前还是乡下地方,警局也都没有联网过来,所有案件的资料都是手写的。现在警局虽然联网了,但是以前的资料需要我们的文员慢慢输入电脑,时间太早的还没有开始输入,电脑上是查不到的。”
“我知道会很麻烦,但是只有重新翻查30年前的案件资料,才能确定是不是抓错了人。如果当年没有抓错人,那么现在关起来的犯人是罪有应得;如果当年抓错了人,那么警方不就是把一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狂魔放过了?”
“周小姐,照你这么说,当年警方抓错了人,把心理变态的杀人狂魔留在了社会上,那么这几十年来怎么会再也没有发生过相似的案件?心理变态不会突然良心发现、停止杀人吧?”一个警员不客气地反驳。
“……”周亦霏语塞,想了想还是把犯人谭成勇得了末期癌症命不久矣的事告诉给警员,“这个犯人一直到现在都拒绝承认自己杀了那个女死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周小姐,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我就行个方便给你。三十年前案件的资料都收藏在档案室,你自己去找吧。”警员把周亦霏带到了档案室,指着布满灰尘的角落告诉她,“乡下的大案不多,所有的凶杀、伤害案资料都在这里,你慢慢找,我走了。”
周亦霏谢过警员,自己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里翻找起来。幸好这些资料都是用信封或者文件袋装起来的,所以没有张冠李戴的情况,不然真是累死她都找不到。
即便是这样,周亦霏也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寻找自己需要的资料。一直到警局的人全都下班了,值班警员过来检查时才算找到。除了钟学心父母被杀案的资料之外,还顺带找到了大伯提到过的女子几乎被强歼的案件资料,因为她发现那个女人虽然逃脱了被强的命运,却被歹徒在脸上划了两处十字毁了容,这跟双尸案的女死者是一样的。
“周小姐,资料找齐了?”值班警员问道。
“是呀,多谢你们了。”周亦霏将这些资料复印了一份。
警员做了登记之后惊叹起来:“周小姐不愧是要做大律师的人,一起凶杀案一起强歼案,都能被你找到证据联系起来。”
周亦霏笑笑:“我听人说,这个女人几乎被人强歼的案子发生的时候,大田坳村的一个村民也被歹人刺伤腰椎下半身瘫痪了,怎么没看到那个案子的资料?”
“哦,你说的是那个人啊,这件事我知道。”警员神秘兮兮的说,“是我刚刚当差的时候带我的老前辈告诉我的,那人叫赵大龙,脾气很坏。当年他出事之后,前辈带人去给他做笔录,要找出来打伤他的人。结果那个赵大龙就把前辈大骂了一顿,还把前辈赶走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被人伤得严重到瘫痪的程度,都不肯追究打伤他的人的责任?这个人会不会是他认识的?而且同他很亲密?”周亦霏道,“我们一般人如果被人打到瘫痪,怎么都要追着警察找到犯人吧?”
警员楞了一下:“你说的很有道理,不知前辈他们当时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反而是当事人不愿意报案,后来就真的没有立案。”
又闲聊一阵,周亦霏便告辞了。又想到既然到了元朗,索性回大伯家看看。
从元朗区警署往黑沙村,先要经过沙湾村。
在沙湾村的村尾,周亦霏看见了一个男人扶着女人在那所独自矗立的旧屋子旁边散步。想起Frankie说见过这对住在村尾旧房子里的夫妻,那个女人的脚是有问题的,周亦霏留心细看,果然见到那个女人的脚一高一低。她将车速放慢,避免车后扬起的灰尘溅到两人身上。
女人留意到有车经过,仿佛不经意地转过头去,不让自己的脸被车里的人看到。男人则扶着她顺势转向,背对着车子的方向。
想不到这对夫妻这么自卑,周亦霏摇摇头不再去想他们,慢慢地穿过大街开往黑沙村。
在大伯家,听大伯娘说了一晚上的天眼少女、光明居士,周亦霏好不容易才理出头绪,原来光明居士早先就是在元朗混不下去的一个算命师,没想到后来跟天眼少女合作把那么多人耍的团团转。
“芬嫂家里怎么样?祥婶当初不是给芬嫂吃过天眼少女给的药包吗?”
“还能怎样?阿芬抱着女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医生话女仔胎里中了毒,要住院治。阿芬跟祥嫂大闹一场,说她害了自己的亲孙女。祥嫂一辈子做的正,这一件事做错,以后在阿芬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听了一肚子家长里短,第二天一早,周亦霏带着资料来到公司,陈锦蓉已经在等她了:“钟学心拒绝再回案发现场,她说相信三十年前警方已经查清了事实;而且她一早就忘记了当年的所有事情,现在也不想再去回忆这些不开心的事。”
周亦霏耸耸肩:“想不到她这么会逃避现实。不过不紧要,师父,我找到另一个受害女人的资料了。”她把卷宗拿给陈锦蓉看。
“这个几乎被强歼的女人叫做梁翠娴,她同度假屋双尸案中的女死者一样,被犯人用胶带封嘴绑手,脸上被划了两个十字。不过她挣扎时手上的胶带松脱了,被她抓到了去当地旅游野外烧烤的人留在地上的烧烤叉,用烧烤叉扎伤了凶徒,这才逃脱了性命。”
陈锦蓉边看边点头:“不错,凶案的对象,行凶的地点跟凶徒的手法都很类似,应该是同一个人作案,只是这位梁女士侥幸逃脱,所以案子变成了意图强歼未遂,也就没有跟度假屋的双尸案联系起来。”
“师父,这是不是能证明谭成勇不是杀死女死者的凶手?”
“对,追查真凶是警方的责任,我们现在就到西九龙重案组去提供线索。至于谭成勇,我会帮他提起上诉,让他最后的时间可以以自由身度过。”
“师父,你特意到西九龙重案组去报案,是不是都想暗讽一下他们那边的‘过界’行为?”周亦霏贼兮兮地问道。
陈锦蓉轻咳一声,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好了,我们是律师不是警察,发现线索当然应该直接通知警方了。不是我们分内的事,千万别多此一举。”
周亦霏暗笑,师父真是足够腹黑。
陈锦蓉亲自出马报案,当然不会找上凌倩儿这种“小角色”,她直接带着周亦霏来见高Sir:“我在帮一个还在服刑的犯人翻查当年案件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单虐杀案的第二起案件,所以专门来通知警方。”
高Sir接过资料,一看就吃了一惊:“这,这么明显的线索,怎么会没有并案处理?”
“第二单案子的女人逃脱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凶手不是想劫色,而是要杀人,所以没有跟第一单案子联系起来。还有,第一单案子里面,警方从案发现场的衣柜里面发现的小女孩,就是你们警局法医部的法医官Doctor钟。之前我来找过她,希望她为当年的案件提供一点资料,被她拒绝了。”
高Sir的表情顿时囧了又囧,最后还是向法医部的领导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又客气地谢过陈大状协助警方提供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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