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它的语气似乎还颇为惋惜和感慨的样子。
苏拉却是愣了一下,她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龙族算魔兽吗?还是应该算兽人呢?好像两者都沾一点边,又好像都不太一样。不过她的注意力在下一秒就被转移了,因为她看到爱因斯坦说完这句话了以后,竟然带着这一脸嫌弃的表情,飞到古德里安此时那三角形的脑袋上落下了,然后从容地收起翅膀,十分气定神闲。
“爱因斯坦,你干嘛呀?”苏拉连忙叫道,“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快回来。”她一只手朝旁边的空气里点了一下,“你的航线在这儿呢!”
听她这么说,爱因斯坦转过头的动作都僵硬了几分,两只豆豆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你们都坐着,你、海因里希和恺撒,可是却要叫我去旁边飞?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苏拉有些哭笑不得,“可是我们都不会飞啊,只有你会,所以你特别了不起!”她顺便闭眼吹,也不管前后两句话之间有没有因果关系,就强行下结论,“你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所以一定可以在天空尽情地翱翔!”
可惜的是爱因斯坦在这时保持了高度的清醒,冷漠道,“我不要。”它说着,一只鸟爪在龙脑袋上跺了跺。
古德里安便转过头,睁着两只黄澄澄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背上的两人一虎。
苏拉在这一刻觉得它凶狠的脸上写满了无辜。
海因里希在她身后轻轻笑了,一只手从苏拉的腰侧穿过,轻轻拍了拍古德里安的脖颈。后者似乎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又缓缓地把头转了回去。
“出发!”爱因斯坦昂首挺胸,脑袋上的翎毛随风飘扬。
下一秒,黑色巨龙猛地挥动起身侧的翅膀,载着两人一虎一鸟便直冲云霄。
***
他们在晚餐时间刚过去没多久便抵达了奥休斯帝国的王都克里尔。
古德里安在距离城门不远处降落,等到背上的人和兽都相继下来,他又在一阵黑雾里化为了人形。因为此时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天空中取而代之的是双月温柔的光辉,他就没有再把布条缠在裸露的皮肤上,只是接过海因里希递来的帽子,随便地扣在头上。
爱因斯坦这时倒愿意飞了,有些看不下去他这种简单粗暴的行为,便飞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地替他把帽子的方位、角度好好调整了一下,还顺便把囫囵卷进去的额发用爪子拨拉出来,作为自己在过去几个小时里真·独占龙头的报酬。
做完了这些,它倒着飞出一点距离,然后悬停在半空中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古德里安现在的样子,道,“现在你的全身上下,终于有一颗脑袋勉强在美学的领域里拿到了一点分数。”
古德里安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因为早上接到了海因里希的即时通讯,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管家查尔斯早有准备,安排了一辆马车在城外,赶车的是一个缺了右小臂的红发青年,他见到海因里希,便欢快地打着招呼,“晚上好,元帅!晚上好,古德里安大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移到旁边的苏拉身上,流露出些许疑惑来。
“晚上好,弗兰克。这位是夫人。”
苏拉跟在后面冲他点点头。
红发青年惊讶地长大了嘴,在原地足足愣了两秒钟才猛地反应过来,强行挤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晚上好,夫人。”
苏拉不知道他这样是因为他完全忘记了海因里希已婚的身份,毕竟几个月前的那场婚礼非常地匆忙,甚至还有几分混乱,就连出席婚礼的人数也很少,对于奥休斯帝国的大部分民众而言,或者说就连克里尔城内的许多人,当他们听到海因里希·克拉伦斯结婚的消息时,都以为是一个大胆却又逼真的流言。
“你好。”苏拉笑了笑,同样对他打了个招呼,便上了马车。
她当然也想更热情一点,但事实却是她现在有点不舒服。
她好像有点晕龙。
所以,即便古德里安飞得还算平稳,只是偶尔会有一些小小的颠簸,但她还是免不了地感觉到了一阵胸闷气短。
“好点了吗?”
公爵府的马车很宽敞,完全足够所有人各占一块地方互不打扰,可是海因里希却自然而然地挨着她坐了下来,伸手把窗户打开了,“吹吹风会舒服一点。”
苏拉怏怏地点头,眼睛半闭着。她从前晕车的时候就会催眠自己,睡一下就好了,所以导致了她后来只要一晕车,困意就会随之上涌。现在看来,即便是穿越了,即便是晕龙,这一招也依然有效。
看着她的脑袋几乎都要垂在胸前了,海因里希轻轻笑了一声,终于把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靠着我吧,等会儿到了我叫你。”
苏拉迷迷糊糊地,却还是在朦胧间感到自己投入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中,耳边还有一声声的心跳,咚、咚、咚——似乎比平常更急促,却藏在温暖又黑暗的胸腔深处,难以被人察觉。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歇罗城堡作为世世代代的克拉伦斯家族宅邸,从它建成到现在,先后经历了三次亡灵大战。原本城堡所处的一片广阔田野,不知何时起多了人烟,起初是一个个小型的村庄,后来又被划分为城市,成为奥休斯帝国的王都——克里尔东部的一小片宁静之所。
在刚刚建成的那些年里,歇罗城堡也曾经高大宏伟过,然而无论是什么,都抵不住时光的交叠与冲刷,城堡前那一座红色的小楼在战争中损毁了,那原本是初代克拉伦斯公爵向其夫人求婚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共同生活了十五年之后,才加盖起了后面的主体建筑。
白墙灰顶,向两边倾斜的屋檐,四周竖立的三座塔楼,东塔楼上巨大的座钟,所有的一切起初都是崭新而美好的,然后慢慢变得沧桑。白墙上留下时光的脚印,三座塔楼中的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塌了半边,藤蔓类植物从尖尖的房顶上爬过,即便管家查尔斯每年都组织人手上去清理,它们也依然向外界彰显着不屈的生命力。歇罗城堡就这样在每一次的日升月落中,从一座精美奢华的建筑,变得平凡普通起来。
马车停在城堡门前,从这里进去,还要走过一片宽阔的草坪。苏拉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这栋建筑,不禁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震撼。
这种震撼不是建筑本身所带来的,而是隐藏在其中的时间。它虽然让建筑变得陈旧,不复当年的华丽,却偷偷在每一块石头、每一片砖瓦里藏进了不同的秘密。
苏拉从马车里出来,海因里希站在下面伸手扶她,她像之前那样轻轻一跳,在落地的一瞬间,却听到他比平时更加温柔的声音。
像是揉进了亮晶晶的糖。
“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即将要开启的剧情:
校园篇准备中——
主线淘宝准备中——
阴谋准备中——
检测数据正常,正在生成剧本,正在载入玩家数据,请稍后——
第72章 歇罗城堡 02
特蕾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皮肤苍白, 嘴唇干裂, 鼻梁两侧有一群浅褐色的雀斑。这些雀斑原本让她的面庞多了些青春活泼的气息, 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像水果久放之后, 表皮上浮现出的深色斑点, 昭示着生机的流失和即将到来的腐败。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了。
从那一天, 她无意间从管家查尔斯口中知道这座城堡的主人,海因里希·克拉伦斯公爵去追回自己离家出走的新婚妻子开始。
特蕾莎已经很旧没有想起来城堡的女主人长什么样子了。毕竟她在刚刚结婚不久就跑了,还和那个总是傻乎乎笑着的骑士一起。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只有查尔斯和她,以及其他的一两个仆人知道,跟她住在一个房子里的赫蒂就不知道,她和这座城堡里的大多数仆人一样, 还以为新来的女主人陪着公爵阁下一起去前线了, 以新婚的甜蜜来打发驻守亡灵裂缝的枯燥和苦闷。
特蕾莎撇了撇嘴, 感觉自己的胃在身体里绞成一团。刚才晚餐的时候她只喝了一口汤, 没用汤匙,而是直接就着碗喝了, 因为太烫,还差点失手把碗打碎了。
“特蕾莎,好了吗?再晚的话今天该打扫不完了。”赫蒂在门口问道。她的声音轻快, 像是即将要去做什么好事儿似的,然而实际上她们两个被老嬷嬷贝琳达吩咐, 在晚餐后要去打扫西边的塔楼。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
“来了。”特蕾莎低沉地应了一声,胡乱拿起桌子上的一盒玫瑰膏塞进裙子里,站起身把门打开,“走吧。”
***
苏拉在门厅里见到了一个温和的年轻男人。他看上去比海因里希要大一些,一头金发整整齐齐地扎在脑后,向她弯腰行李的时候露出颈后翻出的衬衫领口,洁白又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查尔斯,你好。”苏拉在记忆里翻找出了关于他的记忆。查尔斯·休克曼是歇罗城堡这一任的大管家,他的父亲老休克曼原来是一名普通的马夫,负责喂养城堡里的马匹,顺便照顾那些相对之下比较娇气的埃里格温。查尔斯以前有个弟弟,却在还不满周岁的时候患病去世了,他为此一直感到十分伤心和遗憾,所以从海因里希呱呱坠地起,他就在心里拿他当做自己的兄弟,一直照顾着他,这么多年来没有一天有过差池。
“夫人,晚上好。”他微微笑道,身后的女仆上前替苏拉脱下斗篷,看见她怀里的恺撒,吓了一跳。
“没关系,这是我的召唤兽,不会伤人的。”苏拉连忙解释道,又指了指飞在自己旁边的爱因斯坦,“它也是。”
查尔斯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惊讶,旋即便收住了,他稍微向两人身后扫了一眼,却没有再看到其他的人影。
“大人和夫人一路赶回来,想必连晚饭也错过了,我让厨房准备了一些食物,请吃一点再休息吧。”查尔斯说道,请海因里希和苏拉走在前面,自己则在后面跟着,“只是不知道还有两只魔兽,我再吩咐厨房准备一些生食。”
他的话音刚落,爱因斯坦就道,“不用准备我的,都已经这么晚了,我才不吃呢。”
“好的。”查尔斯从善如流。只是他刚说完,自己就愣了一下。
爱因斯坦也愣住了。
这个人类,怎么听得懂它说话呀?
它和恺撒作为苏拉的召唤兽,而苏拉又和海因里希缔结了婚姻契约,他们之间的交流经过法则的种种复杂代换以后,总体上是没有障碍的,古德里安因为也同样和海因里希签订了契约,便也能够听懂爱因斯坦和恺撒的话,同理,在他化作龙形的时候,苏拉也一样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除此之外,这一路走来,其他人都听不懂恺撒和爱因斯坦的话,那些有意义的字句,略带撒娇或者隐藏关心的话语,听在他们耳朵里都只是魔兽无意义的叫声而已。
然而查尔斯既然听得懂爱因斯坦说话,那想来他也是……苏拉正琢磨着,查尔斯就先开口了,“我和大人多年前就签订了主仆契约。”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嘴角仍然挂着寻常的笑意,显然只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城堡的餐厅在负零点五层,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在穿过一个走廊后,面前出现了一截向下的台阶,台阶不多,只有短短几级,下去之后就是餐厅了。
餐桌很大,上面铺着暗金色的桌布,桌旗是深红色的,点缀着一些花朵样式的绣纹。餐桌中间摆放着许多银色的烛台,上面的蜡烛此时已经被提前点燃了,一豆豆的火苗跳跃着。
海因里希自然地走到了主位,查尔斯上前一步要替他拉开椅子,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大人?”
“谢谢你,查尔斯,不过不用了。”他笑了笑,转头看着旁边的苏拉。她还在默默地数餐桌周围一共摆了多少把椅子,刚数到第九组,就感觉到海因里希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由得停了下来,抬起眼睛看他,“怎么啦?”
海因里希摇摇头,没说话,而是直接拉开了座椅向她示意,“请坐吧。”
苏拉愣了一下。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因为一直是在赶路途中,或者住在旅店,所以同桌吃饭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主座客座的概念,总是她随便挑一边坐下了,海因里希就在她旁边或对面,恺撒和爱因斯坦占据着剩下的位置。他们围着不大的餐桌说说笑笑,聊一聊当天的见闻,虽然海因里希通常都是充当倾听者的角色。
可是现在她看着这张豪华的餐桌,以及自己面前的这把明显不同于其他座椅的椅子,心里当然不会一点数也没有,所以才会因为海因里希的举动而感到有些吃惊。
“回家的第一顿饭只能将就着吃了,但是至少要坐一个最好的位置来弥补一下。”海因里希笑着说道,见苏拉还在原地一脸的犹豫,便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了,又仔细调整好座椅的位置,这才拉开旁边的椅子自己坐了。
苏拉感觉这张椅子有点硬。仿佛在柔软的椅面底下藏着几颗豌豆一般,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查尔斯一眼,小声对海因里希道,“这样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海因里希也配合着小声回道。
“这是你的位置呀。”苏拉说,伸手在他们之间虚画了一道线,“我们换一下?”
海因里希却并不接这句话,而是转而问道,“是这张椅子不舒服吗?”
苏拉眨着眼睛,在心里飞快盘算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没想到海因里希的笑容未改,而且还有一些打趣的神情从他灰色的眸子里偷偷溜了出来,对苏拉打着招呼,“第十三代的克拉伦斯家主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勇猛的战士,没想到年纪大了以后忽然变得很喜欢做一些手工活计,而且做得还不错,这张椅子就是他花费了六个月的时间,亲手打造出来的。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摆在这里,将近一千年没有挪动过地方了。我十四岁继承克拉伦斯家族,只要是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就都会坐在这张椅子上,像我的父亲、祖父一样,到今天二十六年过去了,我还是第一次坐在它的旁边。”
苏拉有些不明所以:“唔,……所以呢?”
“所以这张椅子扔是不能扔的,换掉也不可以,就算是真的不舒服,也只好麻烦夫人从今往后都替我分担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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