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书笑骂道:“亏得我还以为你要给我过生日,却没想到只是想叫我请你吃饭。”
然后就在第二天,何昕又来了,这回倒是兴高采烈的。
陈景书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有好消息了:“昱大哥那里说通了?”
何昕道:“说过了,原来竟是我误会了,爹娘说的不是找个能打得赢我的来制住我,是找个能叫我听话的,就像你这样!”
他喜滋滋道:“你这样子的好,肯定比照着我的样子来的好。”
陈景书道:“那就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只是不知道何昕以后的夫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在陈景书看来,何昕这人心思简单,何家虽说想要找个能让何昕安稳些的夫人,却肯定不会愿意要一个能把何昕拿捏在掌心里的夫人,这事可难办呢。
何昕了了一桩心事,自然高兴,又把最近写的制艺拿给陈景书看,陈景书也一一为他讲解,哪里好,哪里不好,什么字能用,什么字不能用,不能用的字该如何避讳替代等等,这些都是学问。
等送走了何昕,陈景书不由笑道:“嘿,我自己的婚事才见了点苗头,竟也去操心别人了。”
心里却想,不知黛玉过的好不好。
他上回暗示黛玉可以在碧园稍微多住几日的意思黛玉应该是明白的,因为她在碧园住了十来天才回去。
也简单,这是头一回去碧园,又有贾母带着,以后可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何况碧园确实不同寻常,黛玉见了喜欢多住几日也正常。
可只要有了第一回 ,以后第二回第三回就谁都不能说出什么来,相反会觉得很正常。
可要是第一回 放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不去,以后闹了什么脾气再去住,贾府里又不知要传什么话出来呢。
正想着呢,菖蒲来说陈孝祖那里传话让陈景书过去一趟。
陈景书觉得陈孝祖大概真的是史上最闲的左都御史,因为他平日里并不见陈孝祖特别繁忙,相反,该去的时候他就去,然后按时回来,每日在家里要么写诗作画,要么下棋弹琴,日子简直悠哉的很。
这会儿陈景书来了,陈孝祖就正在煮茶。
陈孝祖煮茶是一件极雅致的事情,一动一静如行云流水,皆可入画一般。
等陈景书坐下,陈孝祖给他倒了一杯,陈景书也端起杯子,一杯茶水饮下,却笑道:“喝大伯的茶,竟像是觉得自己要成了神仙似的。”
陈孝祖笑道:“莫说俏皮话,你若是真觉得这茶好,便给我说说这是什么茶,什么水,好在哪里?”
陈景书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是大伯的茶,是大伯的水,您老人家泡的当然好。”
陈孝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茶是我前些日子叫人拿给你的青峰凝春,水是老羊山的瑞泉水,前日才刚给了你两坛,记得了?”
陈景书干笑:“我不懂茶,也不是个雅人,怕糟践了好东西,就没用。”
陈孝祖嗯了一声:“你要送人我也不拦着你,我只是有些担心,因此嘱咐你一句。”
陈景书眼巴巴的看着。
陈孝祖道:“记着你是娶,不是嫁。”
陈景书:“……”
大伯你每天摆着一副世外高人的脸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第36章
陈景书确实把东西送给黛玉了。
嗯, 至少一直以来陈景书自觉送的都是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但若论起来, 难免担上世俗二字, 算不得雅妙, 虽说黛玉一直都表现的很喜欢, 但陈景书还是想送她些不一样的。
可要说书法字画, 写字嘛, 陈景书自个儿就写的挺好, 但他平日里也没少给黛玉书信, 何况他的字迹若是叫黛玉收藏, 或是日常赏玩, 先不说陈景书的水平是不是足够, 就说这事本身就不太合适。
论起其他人来,当今大约也就是陈孝祖的最好。
外人对陈孝祖的真迹说得上一字难求,可对于陈家自己来说, 这东西向来是不缺的,可陈景书觉得,送陈孝祖的好像也怪怪的。
这回倒好, 陈孝祖分了他不少茶叶和水, 这倒是刚好了。
陈景书虽然品茶论不出个道理来, 但他从小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这茶若选十样好的放在他面前, 他或许分辨不出有什么差别, 哪个又好在哪里, 但只要掺进去一个坏的,他必定能喝出来。
大概也就是那种‘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好,反正跟我平时喝的不一样’的感觉。
这回陈孝祖给他的青峰凝春也是名茶,和其他名茶不同的是,青峰凝春产量稀少,每年产量在八斤到十斤左右,全部进贡给皇家,陈孝祖的茶便是皇帝分给他的。
嗯,今年年景不错,一共得了十斤,陈孝祖不知怎么做到的,从皇帝手里硬生生抠出一斤半来,回来就分了半斤给陈景书。
而那老羊山的瑞泉水与青峰凝春最配,陈孝祖自然是一定要用瑞泉水的,选京城的水,他倒是觉得白糟蹋了好茶,这水倒是陈家自家的,不过从千里之外的苏州送来,也十分珍贵了,陈孝祖分了陈景书两坛,最后被陈景书并着青峰凝春一起给黛玉送去了。
黛玉收到茶与水自然十分惊喜,因这些东西都是光明正大的在每月黛玉京中铺子给她送日常花用的东西的时候一并送上的,因此黛玉也不遮掩,想起大观园里栊翠庵的妙玉也是个精通茶艺的人,便叫紫鹃收拾了东西,自去找妙玉品茶。
黛玉本身并不擅长茶道,妙玉却十分精通,黛玉想着,有妙玉在,总不会辜负了这好茶好水。
黛玉到栊翠庵时,见惜春也在,不由笑道:“这可巧了,四妹妹莫不是知道我今日有好东西,所以特意在这里等着?”
惜春问道:“你又有什么好东西了?我瞧着,再好也比不过那日的碧园好。”
黛玉道:“我已经同老太太说过,等天气再热些,城中住着必定不舒服,就许我去碧园避暑,你若喜欢,那会儿和我一起去就是了。”
这话让惜春高兴起来:“这可好了,我还想再看看碧园的大水法呢。”
黛玉抿唇一笑。
其实比起大水法,她更爱意雪斋的清雅,何况那里也是陈景书的一片心意,但此时并不多说。
妙玉则问:“我虽无缘见碧园如何,但你今儿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我可得问问。”
黛玉笑着叫紫鹃:“把东西拿给她看看。”
紫鹃答应一声,很快拿来一盒茶叶,才刚打开盒子,便有清香扑鼻。
妙玉忍不住咦了一声,又嗅了嗅这香味,忽而一脸惊喜道:“这莫不是青峰凝春?”
说着,走到紫鹃身边接过盒子,仔细看了看,果然是青峰凝春,不由惊道:“你如何弄来这茶?”
黛玉虽知这是陈景书送她的好茶,却不明缘故,这会儿见向来清冷从容的妙玉如此反应,不由问道:“别人送我的,这是什么?”
妙玉道:“青峰凝春是苏州特产的一种茶,但茶树只在老羊山的东峰上生长,其他地方都是长不好的,纵使是种了,产出茶叶的味道也全然不同,因只有那一小块地方产出,又只有新春的头一茬能用,后面的就都不如这个好了,每年的产量算起来还不到十斤,因此十分珍贵,每回茶叶刚刚制好就要快马加鞭的送到皇宫里去的,外头再见不到一点,你如何就能弄到这些?”
黛玉道:“我竟不知这个,不过,你且先不要问我这茶叶是哪里来的,我只问你,今日请你妙手烹茶,你愿不愿意?”
妙玉看着手中的青峰凝春道:“这样的机会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有一回,你可真是叫我想拒绝都不忍心呢,只是我这里虽有好水,却都与青峰凝春不大相配,与青峰凝春最相配的是老羊山北峰上瑞泉的水,只是这里距离苏州千里之遥,哪里有这水,罢了,我这里还有前些年收的梅花上的雪水,也能用,只是比起瑞泉水来,要失了几分意思,可惜了这茶。”
黛玉笑道:“难得难得,你这里竟也有配不上的茶和水了。”
妙玉烹茶十分讲究,从茶叶到烹茶的水,再到杯子器具,每一样都不相同,需选最合适的来用,这回却难得听到她说自己这里的东西配不上了。
妙玉道:“我为这茶可惜,你竟还笑,若不为你今日带着茶来,这般的俗人,我就该请你出去了。”
黛玉听了这话直笑,问道:“我若是有好水,你又该怎么谢我?”
妙玉道:“你有好水,我自然也有谢你的,只是我方才也说,与青峰凝春最配的莫过于瑞泉水,瑞泉距离这里千里之遥,就算你叫人打了瑞泉水,装在坛子里送来,一路到了京城,这水的性子和味道也都全然变了,再不能用。”
黛玉奇道:“如此,那宫中都用什么水配这茶呢?”
妙玉道:“宫中用什么我哪里知道,只是听人说京中外山上有一处泉眼,泉水不下于瑞泉,好似是用那里的,只是我未去过,也没有尝过那水的味道,并不敢确定。”
黛玉想着陈景书送她的两坛水好像就是瑞泉水,又听妙玉所说,心想,是啊,水盛在坛子里再如何用心,时候长了味道都会变,莫说什么瑞泉水,就是普通的井水也是这样的。
可心底对陈景书的信任又让她觉得,陈景书既然送来了,必定是有道理的。
他绝不会骗我!
黛玉一直相信这一点,因此想了想道:“紫鹃,我让你带来的那一坛水呢?”
紫鹃道:“我叫小丫头们拿着在外头呢,这就给姑娘拿进来。”
不多时,紫鹃并两个三等的粗使丫鬟抬着一个坛子进来,妙玉指挥他们把坛子在一边放下。
黛玉道:“你尝尝这个水的味道是不是能配。”
妙玉打开坛子,忽而闻到一种泉水特有的清冽水汽的香味,不由咦了一声,连忙从坛子中取了一杯水,尝了一口就变了脸色,猛地看向黛玉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黛玉疑惑:“什么?”
妙玉道:“这水的味道与我在苏州时尝过的竟然分毫不差,简直像是刚从瑞泉里取来的一样,可这里距离苏州何等遥远,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黛玉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人家送我的,想到你精擅茶艺,因此才想请你施展妙手,这才不辜负了好茶好水,只是这水究竟是怎么历经千里之遥而味道不变的,我也不知了。”
妙玉叹了口气:“既如此,你且等等,我去准备些东西。”
既有好茶,妙玉自然也愿意动手。
只是黛玉心里也存着疑惑,这水……陈景书究竟是怎么送来的呢?
按照妙玉所说,这水竟像是新取的一般,可苏州距离这里路途遥远,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要近月,再怎么快马加鞭也不可能做到真的新取了水就立刻送到吧。
这等奇事黛玉想着一定要找陈景书问个究竟。
这般想着,竟连心思都不在这里了,直到妙玉那里传来一阵清冽茶香,黛玉这才回过神来。
栊翠庵品茶之后,黛玉回去便给陈景书写信询问瑞泉水的事情。
每月她和陈景书之间都会有通信,这一点在贾母那里几乎是半公开的。
至少在陈景书看来,他和黛玉的事情瞒着谁都不应该瞒着贾母,至少万一有个什么,既有老太太一直心知肚明,旁人也就什么话都不能说了,就好像他当年避着谁都不避着林如海一般。
何况贾母虽然心里对陈景书有些别扭,可到底陈家的势力明摆着呢,这么一个能够拉上关系的机会,贾母是不愿意放过的。
黛玉虽是姓林,但从小在她身边养着,又与姐妹们伴在一处长大,她嫁出去,其实与贾家的女孩子也并无太大分别的,既然如此,陈景书那里对她表现也恭谨,贾母知道陈景书与黛玉私下里的事情之后果然是睁只眼闭只眼。
其实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由此陈景书倒是悟出了一个道理,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呀!
在黛玉的回信送来之前,陈景书刚巧就和陈孝祖谈起了这事。
陈景书问的很清楚,做臣子的当有分寸,太过张扬难免为皇帝所顾忌,但一个人既然要做事,又不想把事情办坏,甚至要办的很好,这么一来,不就与低调藏拙相冲突了吗?
这也是陈景书一直以来想不出答案的事情。
他如今虽未入官场,但看的已经足够多,自己又想着以后必定要大展拳脚做出一番事业来,可这难免要造皇帝的忌讳,这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陈景书想了很多年,最后发现也许只有陈孝祖能够为他解答。
结果陈孝祖才一听他的话就笑出来了,且是不可抑制的大笑,好似听到了什么天下第一的傻话似的。
陈景书面上微红,有些尴尬的问道:“大伯笑什么?”
陈孝祖笑道:“我且问你,这话是你父亲对你说的,还是你母亲对你说的?”
陈景书摇头:“父亲和母亲都未说过。”
陈孝祖又问:“既然他们都没说,那你又是从何处听来这话?”
……我前世小说上看了一堆啊。
这么想着,陈景书道:“就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罢了,因没有答案,所以一直在心中念着,今日就想问问大伯,这分寸该如何把握呢?”
陈孝祖抬抬手,示意陈景书在他面前坐下,自己却向后靠了过去,整个人十分放松的样子:“分寸?没有分寸,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啊?”陈景书不由傻眼:“这……如何就说不存在了呢?”
他觉得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呀,一个人若是得了权势,难免会被皇帝忌惮吧?进而就是打压,若是打压不住,那就只有想办法弄死了。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陈孝祖道:“这不过是民间话本戏台上的东西罢了,当不得真的,否则这帝王权术四个字又该怎么写?”
见陈景书皱着眉头,一脸深沉困惑,原本只把这话当做笑话的陈孝祖不由叹了口气,也认真起来说道:“普通百姓们这样说,是因为他们不懂权谋心术,可为帝王者,这却是必学的,所谓帝王权术可不是指什么阴谋,不是看着谁本事大功劳大就要冷着他,甚至害死他了,若真是如此,那国家还选拔什么人才?只找一群傻子来就是了,可这样事情也别办了,国家也难以维系,可想而知的是必定要走下坡路,决不能长久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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