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优没有再接话。
肯定…会常来啊。
回到小店里,李爷爷还是靠在柜台那边眯着眼自顾自地听黄梅戏。
和蓝桥分开以后,回去的路上,村上优偶然碰到了一个说不上陌生的人。
没等村上优考虑要不要打个招呼再走,对方就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她并主动打了招呼。
“上午好,村上桑。”对方笑着打招呼。
“上午好。”村上优回应。
由于之前只在合宿训练期间见过几面,所以这其实还是村上优第一次见到幸村精市没有穿着网球队队服。
而换了常服的幸村精市再一次刷新了村上优对他的印象。褪去作为一个部长面对网球时的凌厉,一身常服更凸显出了他周身温润无比的气质。
只是不知为何,村上优总觉得今天的幸村精市和合宿时不太一样,看起来总觉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也许是被他眉宇间掩藏着极好的忧思感染,虽然幸村精市没有贸然逾距再提起幸村葵,分别之前,村上优还是越矩地提醒了他不用担心。
以及鬼使神差的一句‘注意身体’。
☆、喜欢
村上优在周日上午去了一趟冰帝。
冰帝一直让她十分满意的一点就是即使双休日很多设施也不会停止供应。就比如图书馆。
她几周之前借出来的几本书到昨天为止都已经看完了。正好还书的日期将近,趁着上午的空闲过来冰帝一趟。
图书管理员正在柜台边处于工作倦怠期。
村上优在图书馆待了一会儿,又挑到了几本感兴趣的书,重新办了借书手续才出了图书馆。
天气已经逐渐热起来了,临近正午时分。太阳高悬,她有意识地挑着树荫下往外走,低处是另一条通向校外地路。
她一步走一步跳地踩着脚底的阴影,听到下面传来女孩子的说话声。
双休日也是有人会过来的:这样毫不在意的村上优很快就被自己打脸。
因为她撞见的居然是表白现场。还是迹部景吾的被表白现场。
奇异的,她没有感到半点八卦或是好奇。而是难堪,满满的难堪。
不是被拒绝而感到难堪,是替这位女生感到难堪。
她不爱交际,到现在为止除了班里的同学,就只认识了一些同一社团的同学。
不过虽然不知道女生是谁,并不妨碍她认出女孩子是他们的学妹——冰帝三个年级校服某些地方的颜色是不一样的。
她模糊看了一眼女孩子娇羞地低下去的头,看到她露出纤细的、白皙的脖颈。
可怎么会表白迹部景吾呢?
是对自己多么有自信,才会认为自己配得上对方的呢?
即使只是稍微考虑一下,难道不会因为两个人之间巨大的鸿沟而感到不可跨越吗?不会为有这样不自量力想法的自己感到羞愧吗?
村上优心底升起的是似曾相识的冷意。
这股冷意整个的笼罩住了她,让她连什么时候站在了太阳的暴晒之下也毫不自觉。
甚至不知道迹部景吾是怎么回答的。
等村上优再想起,低头往下看时,下面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她的脖颈如果从那个角度低下来的话,会也是那种柔弱的、纤瘦的美感吗?
当天下午的酒吧依然冷清,只零散的坐了几桌人,还都是从学校出来的学生。几乎没有用得到藤井礼人的地方。
在一张桌边解决了作业问题的村上优视线触及角落被冷落了很久的钢琴,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弹奏的欲望。
“喂,礼人,给你弹一段钢琴怎么样?”
藤井礼人耸肩。
她坐上琴凳,有心翻琴谱弹一两曲算作发泄,却没有找到本应放在一边的谱子。她随心情暗处几段不成调子的音符,自己听来只觉吵人又杂乱,简直不堪入耳。
控诉的目光被投向安闲坐在吧台擦拭酒杯的藤井礼人,只换来对方状似无辜的眼神。
本就烦躁的心绪变得更加令她无法忍受。连和藤井礼人吵一架的力气都不想有。
“与其照着谱子来,不如你想到什么就弹什么怎么样,我来猜曲名。”藤井礼人闲闲建议。
“至于赌注嘛...”他环顾四周,对这个玩不起来的环境无言以对,“调一杯酒算作认输?”
村上优不置可否,直接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她曾经在音乐学院的鬼屋活动里担任了背景音乐的演奏者。不少小众又诡谲的乐曲交替弹了半天,让她彻底记住了这几首歌的乐谱。
对她现在的心境来讲,这样的旋律不叫诡谲,只能称之为嘈杂。但也正好符合了她发泄的初衷。
于是小脾气一股脑涌上来的村上优果断忽视了店里的其他人,手指飞快地在琴键上开始“荼毒”听众们的耳朵。
对于村上优这种蓄意搞事的行为,藤井礼人只是坐在吧台里,轻飘飘说了一句:“死亡华尔兹,我知道这首。”
村上优当即换了另外一首风格同样诡异的乐曲。
不曾想才弹一分钟不到就又被藤井礼人说出了乐曲的名字。
“礼人对钢琴曲的了解也这么深呢。”村上优咬牙切齿。
“不敢当啊,”藤井礼人一边擦酒杯一边笑眯眯,“也就比某些人知道的多那么一点点吧。”
...果然谦虚啊。
村上优不信邪地换了另一首风格完全不同的钢琴曲,结果还是在一分钟内被说出名字。
再换还是一样的结果。
次数多了,村上优感觉藤井礼人脸上的笑已经完全转变成了得瑟的贱笑,满满都是‘诶呀怎么你弹得我都恰巧听过呢’的味道。
看起来一、点、都不欠揍。
打断他们两个抬杠较量的是一位常客,向日岳人。
他们一行人似乎坐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侍应生正从厨房把甜点给他们端过去。
“在干什么啊你们,从进来到现在就听村上你在弹了。”不过好像弹得不是一首曲子...吧?
向日岳人在点过单以后就把好奇的目光移向了村上优,问道。
坐在他旁边的迹部景吾倒是难得感兴趣地看向村上优。
毕竟向日岳人听不出来,他可不会。从村上优这段时间涉及到的几首钢琴曲而言,这个人的品味倒是说得过去。
有意思。
村上优此时猛然反应过来是在店里,而不是只有她和藤井礼人两人的小房间。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应向日岳人:“没什么,店里没人练练手罢了。”
她合上钢琴,抬头时恰巧对上迹部景吾投过来的兴味的目光,一瞬间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她收回目光,镇定地把琴凳放回钢琴下面,拒绝和这些人继续交谈,转而起身走向吧台。
心跳动的速度有点超出预期。村上优边走边冷静地思考,仿佛和迹部景吾表白的人是自己一样,总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没地方放。
向日岳人还没来得及再说句话,就看到村上优离开钢琴背离他们走向吧台那边的行为。
把对方的行为直接理解成了‘不希望进一步交谈’,于是向日岳人默默咽下了差点就出口的询问。‘怎么又在这个酒吧遇上你了?’
他还以为看在合宿的交情上怎么说都算是半个朋友了,怎么村上优总是一副不理人的模样呢。
这么让人苦恼的吗。
村上优自然无比的坐到吧台,努力不让藤井礼人和洞察力max的迹部景吾看出端倪,心里却开始为自己默哀。
对上迹部景吾的反应这么大,她应该是对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心思没跑了。
确认自己这种感情的下一秒,村上优忽然就松了一口气,是那种‘啊,终于不能再逃避’了的感觉。
伴随而来的,不是情窦初开的甜蜜,而是令她窒息的冰冷。
☆、参加
深夜。
村上优的思绪又飞回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正常的那个下午,那个被迹部景吾‘英雄救美’以后着了魔一般的下午。
她想起从相识到现在迹部景吾和自己说过的短短四句话,想起迹部景吾人数第一多的后援团,想起他张扬肆意最爱玫瑰的性格,想起他在面对那些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女孩子时说过的那一句‘不华丽的母猫’。
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呢?难道不应该是一个永远笑的云淡风轻、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相信她保护她的少年吗?
村上优把脸深深埋进枕头。
迹部景吾有什么好?
对女孩子的兴趣还没有对网球大;对陌生人连关注都吝啬给予;洞察力高的可怕,什么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在外永远是一副‘本大爷第一华丽’的骄傲样子。她下午的表现早就被这样的他洞察了也说不定。
她这样一个安静消极的人,怎么会喜欢上骄矜又高贵、光芒四射的集团少爷呢。
可是......
村上优绝望地发现,越这样努力说服自己妄图摆脱对那个人的喜欢,她想要看到那个人另一面的欲望就愈发强烈一分。
想看到他对在意的人笑的模样。想看到他害羞时的样子。想知道他会不会也偶尔也孩子气的恶作剧、想了解他在校园以外的生活、想感受他对接纳的人无声的关心和在乎。
想......站在他的身边。
村上优几乎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倒,她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过这样的欲望。
可这样的想法的确存在,并且一点点愈演愈烈,直到她的脑海里再也没有对那份喜欢的半点怀疑。
村上优抬起埋在枕头里的脸,侧过身看着窗外的月亮。黑夜久违的没有多云,连多余的星光都不见踪影。只有一轮弧度勾人的月亮高悬。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如果这个时刻,那个人也能看到这样的月色,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她却又笑了出来。
这可不行,这么晚了,那个人还是睡着了比较好。
我是喜欢迹部景吾的,她对自己说。
我喜欢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我喜欢你。
她的唇无声地张张合合,轻轻地、又慎重无比地吐出这几个字。
*
可是,她要做些什么,才能靠近心中的这个人呢。
他如此耀眼,强大到村上优感觉即使是用上跑的速度也永远不可能追得上。
村上优站在网球场外,远远看着加训的网球部正选们。
不,应该说是,远远看着训练中的迹部景吾。从意识到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已经无法从这个人的身上移开。
这样的心意,早晚会被发现的吧?
可是,如果连注意都不曾被注意到的话,即使迹部景吾洞察力再惊人,也不可能被发现。
这么一想,被发现也算是个好事吧。至少是曾被那个人注意过的证明。
能被注意到就好了,村上优想。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即使被注意到了、即使被发现了这种心情,她能被接受的概率还是无限接近于零。
如果她不是这样消极的人,如果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拼命充实自己,如果她在在冰帝的这段时间里成绩优异能力出众,是不是至少就能有一点站在这个人身边的资格了呢。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身边突然出来幸村葵的声音,村上优被吓得差点扔了手里的背包。
平复了心情,她摇头道:“没什么,现在不还是训练时间吗?怎么出来了。”
如果...如果她把心意告诉了幸村葵会不会有转机呢。这个人对网球部正选们的了解多的超乎她想象,如果只是一个人物喜欢的类型什么的,肯定是会知道的吧?
这样的她,和向迹部景吾告白的那个女生大概别无两样吧?
不自量力,甚至想要不择手段的靠近。
“因为已经结束了,用不到我嘛。”幸村葵扁嘴。
她顺着方才村上优发呆时的目光看过去,是网球场内正在集中的正选:训练刚好结束,集中起来的队员恰巧挡住了迹部景吾的身影。
“能看到你主动来网球部这边还真是稀奇,”幸村葵调侃,“难道...是为了哪个人?”
一击即中。然而村上优思考过后还是不准备和幸村葵坦白。
所以,“怎么可能?”她的声音镇定的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刚好想起你了才过来这边的。最近和忍足君怎么样?”
调戏不沉反被将一军的幸村葵听见调侃以后瞬间切换了模式。
“很好啊,每天都在一起,可我有心想要再进一步,但...”话才说一半,看到村上优不可置信的眼神,她赶忙解释,“不是那个再进一步啦。”
“即使现在很亲密很亲密了,我还是觉得我们两个人隔了很多,”她接着说,“侑士他有什么事从来不告诉我,永远都只是一副体贴的样子陪着我。可有时候我故意越过底线试探,他却一点都不生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概是摇摆在喜欢与不喜欢之间,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真正心意吧。
此时,正选们刚刚结束了训话向她们两个这个方向走来,迹部景吾走在队伍的中心,即使是明显爱慕着他的女生也不自觉地为他让路。
你看,她喜欢的男孩子,就是这么遥不可及。
身边的两个女生谈论着十几天以后的钢琴大赛,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传入村上优的耳朵。
她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周六在酒吧她弹钢琴时,迹部景吾向她投过来的兴味的目光。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她能在钢琴大赛上走到最后,就会被注意到、就有了继续的可能呢。
幸村葵似乎说过她那边还有一张比赛报名表,不知道现在报名还有没有用。但总是要试一试的。
于是被初次的喜欢烦恼着的村上优,第一次没有顺着幸村葵的烦恼开解,而是在短暂的沉默以后,开口问道:“葵,你之前说过,还有一张报名表是吧?”
幸村葵:“啊?报名表?什么东...”说到一半,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村上优指的是什么,“啊,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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