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像是只该死的小猫咪,窝在她心里东挠一下西挠一下,搞得她坐立难安。想要打开智脑看会儿八卦新闻,视神经却集体罢工,光看不给大脑反馈信息,打开一个帖子三分钟,标题是什么都没记住。
“好吧好吧。”白黎的自制力全线崩溃,认命地点开通讯录,只是,发什么好呢?
[我走了,谢谢你]
不行不行,太随意了,得慎重点,又改成:[谢谢殿下的这段时间的关照,我回学校了,么么哒]
呃,不对不对,么么哒太轻佻了,删掉删掉。白黎咬着手指苦思冥想,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语文水平堪忧。
又拟了几遍,最后哪看哪不好,心头火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妈人家谈恋爱智商下降,你喜欢一个人就变成智障了吗?既然赵元辰说过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不会对他造成困扰,那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都表白了!
大方一点!
不就是发个消息,没必要这么拖拖拉拉,纠结来纠结去的。
她想着,手一抖,编辑到一半的消息就发了出去:[给殿下请安,我现在已经]
已经变成智障了。她吐槽着自己,赶忙补上后半句:[已经在回学校的路上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关照]
虽然不太完美,不过好歹是发出去了。
不过,以他们之间没有关系的关系,特地发一条消息过去会不会有点谄媚?她就是个平民,偶然和人家有了点接触,就仗着这点关系发私人消息,太厚脸皮了,何况赵元辰那么忙,打搅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不行,得再补一句。她想着,赶紧发了第三句:[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道个谢,您忙就好,不必回复]
发出后的第三秒,后悔得想撞墙。
为什么想发消息,不就是想要得到回复么?结果画蛇添足说“不用回复”,以赵元辰的性格,应该看过就算了吧。
不如不发呢!假装自己洒脱地走了QAQ
我个智障。
“咻”,一个信封图标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手指比脑子更快地戳开了新消息。
赵元辰:[一路顺风]
白黎:“……”天就是这么被聊死的,短短四个字,表达了他婉言谢绝继续聊下去的可能,终结了整个话题。
她只能含泪发了个表情包:[臣接旨.JPG]
另一头。
赵元辰对着她发过来的表情包,迷之沉默。
梅浮提醒:“您得回点什么吧?要不要表情包,我有几千万张,您说个关键词,我给您搜一搜。”
赵元辰没理它,沉思会儿,慢慢又输入文字发送:[到了学校报个平安]
白黎几乎是秒回:[好的]
后面还跟了颗粉红的心。
赵元辰不知怎么的,突然笑了出来,轻微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清晰无比,直接让他怔住了。
奇怪,怎么会突然笑了起来,莫名其妙的,没有理由的,怎么就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但笑意就是止不住得由唇角溢出,挡也挡不住。
白黎也是一样的。
赵元辰的第二条信息一过来,她脑子就炸了,噼里啪啦全是烟花,心脏变成起泡酒,咕噜咕噜冒出粉红色的泡泡,心甜意洽,恨不得尖叫一声。
最终当然是忍住了。
在悬浮车里大吵大闹是会被踢出去的。
她咬着手背,眉开眼笑,仿佛看到三页满满的聊天记录。
啊,爱情!
她愿意变成智障。
*
车窗外的美景……划掉,悬浮车速度太快,压根看不见窗外的景色,白黎五个小时都在上网,下载了许多流传到网上的赵元辰的照片,顺带把两个人结婚(好吧,假结婚)的照片作为了屏保。
还没欣赏够,车到站了。
下了车,外头是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地面皱起层层波浪。白黎拎着箱子,找到校门口军事学院的接驳车,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去宿舍。”
接驳车“嘀”了声,打开门让她上去。
校车里头已经坐了几个男生,看到她上来,热情地搭话:“你也是军事学院的啊,什么系的?”
“机甲系。”她说。
军事学院分为“战斗系”“工程系”“技术系”“管理系”四大院系,机甲系确切地说是机甲专业,是战斗系下面的分支。女生在军事学院的数量不少,但主要集中在工程系和管理系,在机甲系是凤毛麟角,属于稀罕物。
几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哟,有志气,不过你得做好转系的准备哦。”
战斗系的训练非人哉,年年有人转系到隔壁,几乎是军事学院的常态了。尤其是机甲系这样的热门专业,分专业时进一大片,期末时淘汰一半,年终时再少一半,剩下来的四分之一能熬着不转系,才算是立住了。
白黎事前打听过,闻言笑嘻嘻地说:“就当长见识了。”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能实现梦想,但至少能离梦想近一点嘛。
她剪了短发后颜值上升,有个男生看她好说话,搭讪问:“你是哪里人?”
白黎知道可以终结话题了:“哦,第十区的泽塔星球,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不必了。”几个男生的目光全都收了回去。
白黎不以为意,早就习惯这样的待遇了。这几个男生肯定是上星区(第一至第三星区)的孩子,在他们眼里,第八到第十区的人不仅仅意味着穷,也等同于落后,没有基因筛选技术,生下来的孩子存在劣质基因的可能性极高。
劣等基因,等于笨,等于进化不完全,等于没有资格繁衍后代,等于下等人。
智人和猩猩有什么话题聊呢?
遂一路无话。
接驳车停泊在宿舍区,女生宿舍在前,白黎下了车,找到了自己的宿舍位置后就刷卡进门。
地表的宿舍楼大概有十层,不过像她这样的贫困生,肯定是住地底下,而且是最底下最偏僻的那个房间。
这也就算了,宿舍楼真是不管哪个时代都很破。白黎越往下走,地底的腐烂霉味儿就越重,灯泡散发着惨白的光,活像是走进太平间。
她打了个寒战,给自己洗脑:我是高贵的斯莱特林。
绕了十分钟,她终于在一个走廊的尽头发现了一条小路,钻进去一看,好么,果然她的宿舍在杂物间背后的角落里,隐蔽性和密室有得一拼。
艰难地推开门,感应灯自动亮起,露出了宿舍的真容。
八平米,一个老旧的睡眠舱,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一间一平米的卫生间,淋浴的莲蓬头就在马桶上面,洗澡时得把马桶折叠起来。
白黎惊喜:“居然是单人间!”
单人间,清净,自在,没人抢厕所,没人打呼噜,她感动得都要哭了,马上撸起袖子打扫卫生。而且宿舍有家务机器人全天候劳作,没有堆积多少灰尘,只消简单拾掇下就能入住。
白黎做惯了活儿,三下五除二整理妥当,洗了手就喜滋滋地点开智脑给赵元辰发消息:[我到宿舍了]
然后满心期待地等着他回复。
一分钟过去了,没回。
肯定是在忙正事。
三分钟过去了,没回。
说不定在开会,不能开小差。
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回。
可能、应该、许是遇到了重要的事。
十分钟过去了……白黎默默叉掉了屏幕:“算了。”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不回她很正常,国家大事面前,回条信息是多么得微不足道。
她还是先在学院里转悠下,认认路吧。
*
赵元辰没有及时回复白黎,是事出有因。
今天下午,朱少将联系了他,告诉了他一件事——朱莎逃婚另有隐情。
“殿下,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如若方便,请您拨冗来寒舍一趟,莎莎想亲自与你解释。”
赵元辰对这个转折很意外,思索再三,答应了对方的请求,约在下午三点于朱家别院见面。
白黎发消息来的时候,他刚刚见到自己逃婚的未婚妻,比起婚前最后一次见面,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原本始终红润的脸色略显苍白,似乎吃了点苦头,手臂上贴着纱布,隐约散着药味,改变最大的是一双眼睛,本来一眼就能看到底,如今也多了些许波澜。
赵元辰打量着她,微微笑了笑:“你有话想和我说?”
“嗯。”朱莎应了声,哀求地看着朱少将,“爸,我想和殿下单独说会儿话。”
朱少将想想,同意了,叮嘱道:“你好好和殿下认个错,把事情解释清楚,知道吗?”
朱莎点了点头。
朱少将又和赵元辰赔罪:“劳动殿下跑一趟,莎莎被我宠坏了,有什么冒犯之处,恳请您多多包涵。”
“无妨。”赵元辰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下来。
朱少将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房间。
谈话的花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灿烂的阳光从落地窗里照射进来,于实木地板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朱莎定了定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赵元辰这个目标,是她攻略的男主中难度最高的一个。他是帝国培养的继承人,城府极深,手段过人,虽然是言情小说的男主角,但智商自始至终就没有下过线,非常难糊弄。
要在他面前把原主逃婚的举动圆过去,绝对是个考验。她穿过来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个办法,能不能把好感度刷上去,今天的谈话至关重要。
“我想问问殿下,这件东西,你眼熟吗?”她把放在一旁的紫色笔记本递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去,白黎就会开始接触机甲了,而女配也回来了,你方唱罢我登场,贼热闹!
感觉这篇文里我好喜欢玩套路啊,一个“一手好牌被打烂,心有不甘,找人完成自己的心愿”的白富美,和一个“拿了典型灰姑娘草根女主的剧本但自己不知道”的贫民窟少女……搞事的心熊熊燃起~~~
第21章 逃婚的真相
赵元辰接过笔记本,略略一翻,沉吟问:“这和你离开的事有关吗?”
“对。”朱莎模仿着原主的语气,执着地问,“殿下眼熟吗?”
赵元辰平静地笑了笑:“我不太记得了。”
这个答案在朱莎的预备选项之中,她马上红了眼睛,一字一顿地问:“真的不记得了?”
“是的。”赵元辰合上本子,静静地注视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朱莎心里冷笑,为原主感到不值。要知道,追根究底,逃婚的源头,就在这本笔记本上——很多年前,少女时代的朱莎趁着暑假,在身为当世大儒的外公家里学习古地球文化,这个紫色的笔记本是地球时代的古董,被外公赠予她学习使用。
她非常珍惜,每天学习时都用来做笔记,很快写满了大半本。可是有一天,她因急事匆忙离开,不小心把笔记本遗落在了外公家的藏书阁里,次日拿回来后,却发现里面写错的地方被人纠正了。
端正的字迹写在她的笔记旁边,寥寥数语,却显出对古地球文化的精通。她心中不服,特地查阅了资料,结果发现对方是对的,她错了。
她不甘心,灵机一动,寻了几个自认为特别难的问题记下,再一次“遗落”了笔记本。
第二天,错误的地方又被人改回来了。
这下她是真的好奇了起来,想知道是谁这么厉害,可能是出于少女的直觉,她觉得写出那笔字的人不会是个女孩子。
她猜对了。
那天,她故技重施,把本子落在原地,人却躲在窗户下面,想要揪出这个神秘兮兮的家伙来。
等啊等,一直等到了黄昏,天色变暗,红日西斜,她躲得双腿酸软,才看见有个人影从侧门进来,依稀是个少年。
她的心高高悬起,铅灌似的腿失去了知觉,竟然不觉得难受了,只有视线牢牢追随着他,看他把带来的书放回了书架上,而后又拿了几本新书。待路过书桌时,他停下脚步看了会儿。
霎时间,心跳到了喉咙口。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低头在本子上写了几段话。
窗户的角度看不清长相,却见身形清瘦颀长,裸露在衬衫外的手修长好看。朱莎顿时耳朵发烫,面颊火辣,想也不想就提起裙子,想进门里逮他个正着。
谁料事情太巧,母亲来寻她:“莎莎,你躲在窗下干什么?”
她惊得跳起来,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我耳环掉了,在找呢。”
“掉了就掉了吧。”母亲没有起疑,“我们该回去了。”
她口中敷衍着:“等等,我马上就来。”说着,忍不住朝藏书阁里望了眼。
他不见了。
朱莎恍然若失。
而后,遗落的本子里再也没有了别人的字迹。
若是年岁再小些,指不定夏天结束了,也就会把这个小插曲忘到脑后。可那时的朱莎十四五岁,堪堪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不过惊鸿一瞥,却念念不忘。
想象他的眉眼,想象他低头写字的样子,想象他的一切……就好像是萨尔茨堡的树枝,在她的幻想中结出了晶莹的钻石。
这是她的初恋,虽然无疾而终。
很多年后,她见到了太子殿下,同意成为了他的妻子,故事本该这么结束,或者说开始。可是,结婚前几天,她一直以来的追求者,外交部长的儿子戴睿恪,送了她一本笔记本。
紫色绸缎封面,与当年她所用的一模一样。
她大为震动,问他:“为什么送我这个?”
他说:“我以前见过你用这么一本古董笔记,以为你喜欢。”
她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用这个?”古地球时候的笔记本是纯粹的纸张,写完即无,那个夏天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用过了。
“大概是七八年前吧。”他笑了笑。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她流下眼泪来:“所以,是你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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