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珞也从刚刚的迷乱中清醒过来,她也没想到自己刚刚会陷进去,心里紧了紧。不过她也来不及做什么心理建设,此时赵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炙热又直白,此情此景,还有刚刚那一番失控,她立即听懂了他的意思。
害怕,她当然是不怎么会害怕的,她早就曾做过他好几年的王妃,难道现在还能矫情地害怕他轻薄了自己不负责不成?可是她却也并不想进一步,一来她不想令他误会,二来她记忆中那也实在不是件美好的事。
其实他刚刚已经称得上温柔,前世的他并没有这么温柔,跟他的人一样,专制又蛮横,还需索无度,就算她初初嫁给他时对他还心有爱慕,对那种事也承受不了,觉得痛苦得很,她见到他的时间本就不多,每次他都会所以其实后来她也有点怕见他了,大概她的拒绝也让他非常恼怒吧。
明珞想到这些,面上的绯色退了下去,身子也忍不住抖了抖,赵铖立即感觉到了,然后,他再一次的误会了。
他帮她拉了拉衣裳,侧开了身躺下,不再看她,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明珞转脸看他,她想这事上真的不能再像前世那般,或许她该委婉地请教一下古嬷嬷才行,咳,前世古嬷嬷好像也说过一些什么,但前世她教导自己的时间短,自己只因着日日那些汤浴,药膏什么的烦得很,所以并不太乐意听她那些话,也就没有太过留意。虽然太后只想自己迷住赵铖,咳咳,自己也不必太过排斥。
她伸手握住他还在她身侧捏了拳的手,道:“王爷,我不是怕您,我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害怕后面的事,而且,万一我有了孩子怎么办?”孩子,明珞的心里又是一痛。
赵铖愕然,随即又有一些心疼和哭笑不得,她在想什么?
不过的确很成功的把之前的旖旎情思打得粉碎。
赵铖伸手将她捞入怀中,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会那么做的。”
他这样抱着她静谧了片刻,然后柔声道:“阿珞,你不是担心我们婚事生出些波澜吗?我们把婚期提前可好?”
他们的婚期是九月二十一,其实也就八个月了。不过婚期提前,前世也是九月成婚,如果婚期真的能提前,是不是和前世更不一样了?
所以明珞想了想道:“嗯,我也想早点嫁给王爷,只是,婚期已经定下,还可以改吗?”
她这样在他怀中软软糯糯的说话,简直是要他的命,他觉得这样自己很容易又做出什么事,可是却又舍不得放下她,所以只能生生克制住,道:“你愿意的话就可以。五月可以吗?”
五月,明琇的婚期是三月,景灏和温喜县主的婚事是在四月。
明珞笑道:“那宗室府和礼部能忙得过来吗?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其实迟点早点她无所谓,只要和前世不一样就成。
“忙不过来也得忙着。你放心,他们不敢疏忽,不会委屈你的。”他抚着她的头发道。
他们自然不敢疏忽,明珞觉得好笑,而且她其实并不喜欢那样盛大的婚礼,前世那样,最后还不是一杯毒酒终结了那场婚事。
她想了想,又道:“王爷,婚礼的有些细节,还有我们婚房的布置我想自己来,好不好?”反正一定不能和前世一模一样。
她这般上心,自然让他心喜异常,他怎么会觉得她并不喜欢自己呢?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好,什么都依你,回头我让人把王府的图则送过来,你慢慢看,不过也别太辛苦了,想要怎么安排,就跟管家说,让他去安排就好。”
明珞高高兴兴地谢过他,他看着她欢欢喜喜的笑容,想到她平日里虽然笑着,眼底深处却总有些阴影,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般欢喜的表情,原来她是这么盼着嫁给自己吗?
赵铖的心涨得满满的,只觉得酸软得一塌糊涂,虽然不想太过,但情难自已,再忍不住,转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在她的额头脸颊细细密密的吻下去,只哄着她道:“放心,只这一会儿,一会儿我就离开。”
会离开才是鬼。
赵铖行事向来利落干脆,他和明珞说要改婚期,翌日去了常山大营,两日后回来就已经从钦天监拿到了新的日子,是五月二十一。他将新日期送到了承恩公府,道是北地边境军情可能有变,五月底六月初他可能要去北地一趟,所以要将婚期提前到五月二十一,对外则称钦天监算出,此日异相,为百年来难得的吉日,此日大婚,有利大魏社稷之安稳。
钦天监的话成功让明太后黑了脸。
但赵铖和明珞的婚事根本没有经太后和皇帝的懿旨或圣旨赐婚,婚事是十五年前肃王和明珞的父亲定下的,婚期也是肃王府和承恩公府自行商议的,这另改婚期自然也不需要明太后恩准。
明老夫人为此特意进宫好生安慰了明太后一番,道:“娘娘,肃王爷这般迷恋我们珞姐儿,总是件好事。这些时日肃王送到岐梅庄的礼物,只差把肃王府都搬不过去了,这不正是娘娘您所期望的吗?我还听珞姐儿说,肃王已经应承了珞姐儿,他们成婚后,肃王去北地,也会带着珞姐儿一起过去,我瞅着,这肃王是当真对我们珞姐儿上心不已。”
明太后这才心情舒畅了起来。
她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这赵家的男人历代都是痴情种子,爱上一个女人都是掏心掏肺的架势,这一点上,想来肃王殿下也是有其先祖之风的。这个样子,哀家也就放心了。母亲是不知道,原先传闻肃王不近女色,心狠手辣,哀家把阿珞嫁过去,还着实提心吊胆,唯恐阿珞将来过得不好,岂不是误了她?”
明老夫人笑道:“不止是娘娘你,就是我也是才将这心落到了实处。”
两人说笑了几句,明太后却是又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收了笑容道,“只是母亲,大哥那边,阿珞和他们仍是势同水火吗?哀家是真真没想到,周氏竟然是如此蛇蝎之妇人。”
明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是啊,谁能想到呢,也是我的疏忽,竟是让那毒妇逍遥了这么多年,让珞姐儿委屈了这么多年。”
说着又摇了摇头,笑道,“不过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珞姐儿像了她父亲,是个性情刚烈的孩子,但也心地善良,至情至性。她虽恨周氏狠毒,大伯父无情,但却并没有迁怒到旁人。”
“娘娘知道,绍棣是跟着你二哥长大的,向来待珞姐儿犹胜亲妹,那些事并无让珞姐儿迁怒到绍棣和舒哥儿,妤姐儿身上,这些时日,我带了舒哥儿和妤姐儿到了庄子上住,他们相处得也是好得很。你知道珞姐儿,她爱则爱,恨则恨,最是不会同人虚作应付的。”
明太后点头,欣慰道:“那就好,哀家看,不若过些日子,就接了阿珞和妤姐儿一起到宫中住上些时日吧。珞姐儿即将成婚,将来能住到宫中的日子怕是不多了,妤姐儿那孩子是在江西出生的,哀家还只在新年时看过她一回,还不曾相处过,不知道这孩子是个什么性情。”
第51章
因着车氏,明太后一直不怎么待见明载舒和明妤,明绍棣带着妻子儿女回京城之后,明太后还只召见过明绍棣一次,从未召见过车氏和那一对侄孙侄孙女。
明大老爷和周氏欲让车氏在江西“病逝”,明太后也是知情且赞同的。明绍棣英武能干,明太后对他期许很大,但车氏的出身却像是横亘在明太后心上的一根刺。
先帝生前,明太后深受先帝宠爱,饶是先帝那般心思深沉防人至深之人,为了明太后母子也是处处打算,对明太后有求必应,所以明太后从不敢低估女人的影响力,这也是她定要把明珞嫁给肃王,那般在意肃王是否宠爱明珞的原因。
而明绍棣和车氏一向夫妻情深,所以明太后也担心车氏会在明绍棣面前吹耳边风,离间明绍棣和自己的姑侄情谊。
明太后原本还想着等车氏“病逝”,就将内阁首辅郑成徽郑大人的嫡次孙女赐婚给绍棣为妻,可是先是温慧郡主和绍桉的事,接着是周氏谋害明珞母亲的事,把她原本所有的安排都打乱了,只能暂时把所有事情都先按了下来。
但明老夫人却是不同。
明老夫人年纪大了,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很多事情都已看透,她的儿女子孙到了现在,若纠结政治立场和家族恩怨,剥开来看个个都可能早晚要斗得你死我活。
她情愿睁只眼闭只眼,能和稀泥一日就和稀泥一日,看重血亲而对一些恩怨情仇的都视而不见。
此时明老夫人听明太后这般说,心中就大喜,道:“娘娘有心了。妤姐儿这孩子被教得很好,乖巧懂事,和太后娘娘还有珞姐儿小时候都有些像,想来娘娘也会喜欢这个孩子的。”
明太后点头。
不过说起明家的这些事,明太后不可能不想起明琇,明琇还有一个多月后就要嫁入宫中为后了。
这又是明太后心中的一桩事。
她收敛了些笑容,道:“母亲,阿琇就快大婚,周氏这事,对其可有影响?她是我们大魏朝的皇后,母亲还要劝她气度放大一些,定要和阿珞和睦相处,不可学了其母,见识浅薄,心胸狭窄,自毁前程。”
说到此处明老夫人的面色也沉了下来,明琇和明绍桉,她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也能看出这两人对明珞的敌意和怨恨。
她叹了口气,道:“娘娘放心,我自会好好规劝琇姐儿,不会在此节骨眼上出错。”
明太后是看着明家的这几个孩子长大的,各人的性情她最是清楚,皱了皱眉也不再多说,转而道:“母亲,哀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父亲,回头你让父亲和绍棣一起过来见见哀家吧,有些事情哀家想问问他老人家。”
明老夫人自然一口应下。
明太后是想和明老太爷商议温雅县主入宫还有肃王六月去北地一事。
旧年四月,北鹘进犯云州边境,大魏大将周昌率军对敌北鹘,结果和北鹘勾结谋反叛乱,这才有后面肃王退北鹘,率大军入京,剿灭周昌叛军一事。肃王除了权势慢慢只手遮天的辅政大臣车禄,可明太后不仅没松一口气,担心和忧虑反是与日俱增。
旧年北鹘战败之后请求和谈,送来了一车的北鹘美人和数千头的牛羊马匹,可肃王对那些美人和牛羊马匹看不上,他要求的是北鹘退出祁州城,退出祁山山脉以北。
北鹘苦寒,祁山犹如北鹘的命脉,不仅是战略要地,也是他们历来进攻大魏,休养生息的重要之地,北鹘自然是不可能应下这个条件的,所以双方的和谈便搁置了下来,大魏和北鹘的大军则对峙在了云州和祁州城,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不久前云州守将传书来报说北鹘王城发生政变,北鹘王上被其三弟逼出王城,率一众部将逃亡到了祁州城,向大魏这边求助,云州守将请示朝廷,肃王就表示要亲自赴北地,对明太后来说,这当然是值得拍手称庆之事。
明太后觉得,他只要离开了,就总有法子让他永远别再回来了,除非他想谋反叛乱。
三日后,慈寿宫。
“臣女见过陛下。”
宫里明太后正在和明老太爷说话,明珞听了明太后的吩咐去园中采些红梅回去插瓶,却不想在园中遇到了小皇帝。
明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庆安帝。虽然今生庆安帝还尚未行过特别出格之事,但明珞知道,他就跟个神经病一样,很难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所以明珞无事绝不入宫,入宫之后非太后吩咐也很少出去外面乱转,此时是在太后的慈寿宫,却没想到庆安帝来见太后,怎么会跑到后园中来。
地上还有厚厚的积雪,明珞很干脆利落地伏身跪下,红梅置于地上,毕恭毕敬的给庆安帝行礼。
白雪红梅,绯衣少女低着头,露出一截细细莹白的脖颈,藏于狐皮毛领披风下,透出一丝暖意,庆安帝眼睛莫名就被刺了一刺,盯着那截脖颈好一会儿才道:“三表妹不必多礼,地上凉,你一向体弱,快平身吧。”
庆安帝一向阴阳怪气,此时声音却意外地温柔,听得明珞莫名地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明珞压下不适的感觉,规规矩矩地道了声“谢陛下”,便起了身默默往旁后侧退了一步,躬身请庆安帝先行。
不过庆安帝却未离开,他在明珞低垂的侧脸上看了一瞬,然后俯身拾起了地上的红梅,伸手无言地递给明珞 - 白雪满园,红梅树下的美丽少女,还有她前面面貌俊美衣着华贵的少年皇帝,手持红梅相递,怎么看都是一副绝美的风景 - 没多几日,这副画还真被人给画了下来,就放在了小皇帝的案前。
但此时的明珞心情却很有些烦躁。
她咬了咬牙,并不想接,可是她知道自己若是唤后面的宫女去接,以庆安帝的性子,他肯定会发神经,所以她犹豫了片刻,想到此时庆安帝还没有疯得很厉害,就伸了手去接,可是刚一伸手庆安帝就去抓她的手,明珞本就心有警惕,立时便收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那支原本庆安帝握着的红梅又掉回到了地上。
明珞立即躬身道:“陛下,臣女该死,臣女身体不适,还请陛下容臣女先行告退。”
“不适,哪里不适?”庆安帝淡淡道,“看见朕就跟看见洪水猛兽般吗?”
他又俯身拾起了那支红梅,面上露出些隐忍的神色,道,“珞表妹,你是在怪朕,还是真的已经不把朕放在心上了?可朕却记得你跟朕说的每一句话,跟朕之间所有的事情。你记得吗?你让朕立你为后,朕并不是没有争取过,朕求过母后,可是母后还是逼着朕娶明琇,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怪朕吗?”
明珞大惊,抬头就跟见了鬼似的看他,不,跟看个神经病一样 - 可不就是一神经病,就算庆安帝说的立后之事是几年前的旧事,这几年前又隔了前世,对明珞来说已经是好多年前,但她也可以肯定自己从没跟他说过求他立自己为后的话,跟他之间,更没有发生过任何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为什么这么说?
可他现在情真意切的表情简直能让明珞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真跟他说过那么些话,有过什么事。
“终于肯抬头看朕了吗?”庆安帝上前,趁明珞惊愕之间伸手表情温柔爱恋地去摸她的脸颊,但明珞虽刚刚被他的话给惊住但防备心还在,忍不住就又往后退了一步,却是已经退到了一棵红梅树前,差点给绊了一下。
“陛下!”明珞带了些怒气大声道。
“嗯?”庆安帝收了手,眼睛盯着明珞,慢慢道,“珞表妹,让朕娶明琇是母后的意思,朕想娶的一直都是你,所以你不要记恨朕,你看这些年朕不是一直对明琇不假于色吗?还有,朕也答应你,即使娶了明琇,朕也是绝不会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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