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白得得没想到的是,白圣一所在的位置乃是“盘古大阵”内。
而白得得也总算知道为何恒星域感觉那么不热闹了,因为整个恒星域的地表,有五分之四的面积全都被这处盘古大阵所覆盖。
盘古大阵白得得只在白盟域的典籍里看到有贤者提过一点。恒星域下辖数千颗星域,白盟域只是其中一片星域。若是认真数一下的话,就能发现,恒星域的属星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颗。
而恒星域所处的位置,正是整条星河的中心位置,以它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旋钮。
除非是站得很高的人,否则几乎无人能发现这个现象。偏偏白得得可以以神意游走所有星域,所以才能发现恒星域的奇特。
白得得感知到白圣一在盘古大阵内,却不敢轻易进去。她朝容舍道:“这片星域好神奇,我感觉恒星域加上它周遭的数千星辰就好似个旋钮泵,不停地在旋转,以吸收每个星域的生气。”
兰有雪茫然地看着白得得,她完全不知道白得得是怎么感觉出来的,她完全没有概念。
“而且不仅是恒星域这一片星域,它和所属的星域共同构成了一个泵,然后再把星河里千千万万星域的生气都吸了过来。这是星域天生的位置吗?”白得得问容舍,却也是在问自己,“这是不是也太神奇了?可我总觉得太巧合了,总感觉恒星域的这九千多颗星辰就好似被人故意摆成这样的。”
兰有雪插嘴道:“怎么可能?有谁能有这样大的能耐可以摆布星辰啊?”
“有,当然有。”白得得道,她脖子上挂着的小炉子,本名可是“炼星炉”,它能炼制星辰。
“如果数千星辰真是人为摆放的,那这盘古大阵就是阵核了。”白得得指了指脚下的大阵,“进去的话,我们得万分小心。”
盘古大阵乃是从盘古开天之前的“蛋壳”里推演出来的阵法,其他作用不清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养生阵”,连盘古大神都是从这蛋壳阵里孵出来的。
白得得一走进阵区就开始不停惊叹,这盘古大阵,乃是大阵套小阵,小阵再套小阵,然后再套小阵的几乎无穷的结构,脚下的每一块地都包含了无数的阵法。
白得得一边惊叹,一边不停地在脑子里演算解法,好在容舍就在她身边,若真是要论解阵,容舍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毕竟他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总是在推演东西。
“爹。”在大阵里艰难地走了二十余天后,白得得终于靠近了白圣一,“爹!”
浩瀚的阵法里,只有一人禹禹独行,雪白的头发已经垂到了地面,听见白得得的喊声,那人的脚步趔趄了一下,才转过身来,就被白得得险些撞到。
“爹,爹,爹。”白得得一连喊了三声都只觉不够,眼泪哗啦啦就又下来了,“爹爹,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223章
白得得哭得肝肠寸断, 比之见她爷爷时可要伤心了数倍,倒不是她爱她爷爷不如爹爹, 而是白圣一此刻的景象实在叫白得得痛彻心扉。
想当初白圣一也是东荒域有名的美男子, 加之又是修士,容颜一直保持得当, 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可如今却是白发委地, 满脸褶子,老态龙钟, 连一双眼睛都不再复清明。
若不是血缘相连,任谁也想不到这居然会是白圣一。
“得得, 是得得吗?”白圣一因为得了眼疾, 眼前只有一个虚影, 但是自家的女儿,揽在怀里又怎能认不出来。
“是我,爹爹。”白得得哭道。
白圣一却是脸色大变, “得得,你怎么会来这儿的?你也是被献祭的?”
白得得赶紧摇头, “不是,我是来救你和娘的。我见着爷爷了,是他告诉我你们在这儿的。”白得得现在总不能说她爷爷是不让她来的吧?
白圣一不明白为何白元一要告诉白得得他的下落, 这不是要害死白得得么?“你不该来,你不该来的。”白圣一推开白得得。
白得得哭道:“我自然要来的,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回来。咱们一家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块儿的。”
白得得是个什么性子白圣一难道能不知道么?她若不知道还好, 一旦知道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白圣一颓丧地跌坐在地上,“难道我们家真要一起死在这盘古大阵里么?可你娘还在里面呢,是我无能,找不到你娘。”白圣一一个大男人,此刻也终于再熬不住地哭了起来。
白得得看了只觉得心痛得要命。白圣一本就是炼器出身,对阵符并不通晓,最多就是从唐色空那儿知道了些皮毛。
盘古大阵对他而言,就好似周易对于婴孩的难度,他能凭一己之力走到今日这个深度,已经是出乎人意料了,也正是因为这般殚精竭虑,才会未老先衰。
前面是感人的父女重逢的画面,可容舍却依旧淡然地站在不远处。兰有雪微微诧异地侧头看了眼容舍,此情此景,他未免也太淡然了一点儿吧?
白得得将白圣一扶起来,“爹,你别担心,有我呢,得得已经长大了。这阵法难不住我的。”
白圣一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了白得得的手,“你真的能解吗?”
白得得未必能解,但她知道容舍肯定能的,而且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安抚好她爹。
路边有白圣一临时搭建的草棚,他在这一关之前已经住了二十余年了,可惜一直解不开下一步该怎么走,是以才只能在此结庐暂住。
白得得将白圣一扶进草棚,将手搭在他的腕脉上为他诊脉,好在情况并没糟糕得不可挽回。
这恒星域说来也是奇怪,在盘古大阵的外围,灵气十分的浓厚,比白盟域浓了至少一倍以上,但进入盘古大阵后,灵气却极其稀薄,也难怪白圣一会熬得油尽灯枯。
不过缺灵气倒是好补,容舍有不少补品,龟鹤蛋、龙肉、龙蛋、孔雀蛋,还剩了些,白得得熬了一锅大杂烩,一口一口地喂了白圣一喝下。
“爹,你喝了汤之后就赶紧运功调息,先把自己的修为补上来,其他的你别担心,一切都有我呢。”白得得轻轻地搂着白圣一的脖子,将额头贴在他的额头,“爹,你要好好的,不然你变得这么老这么丑,等把娘救出来,她肯定会嫌弃你的。她以前虽然教训我不能以貌取人,可是我知道,她就是看中爹你的美貌才追你的呢。”
白圣一被白得得的话逗得一笑。他虽然不愿意白得得来这里,可是内心深处却不得不承认,白得得的到来着实让他从绝望里又看到了一丝希望,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
待白圣一盘膝调息后,白得得才走到容舍身边。“爹爹说娘一定在阵眼里,他和娘被献祭后,就被这一域的人带入了盘古大阵,本来他们都要被押往阵眼的,但是娘在半路上使了手段,将爹爹推了出去。后来他们就分开了。”
容舍摸了摸白得得的脑袋,“没关系,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一定能救出你娘。”
白得得回头看了看她爹,“不能等爹爹出关,若是能在这之前救出娘,爹一睁开眼就看见娘,一定会高兴坏的。”
亲人就是这样的,自己去冒险,去死都行,却不愿意对方有一点点风险。
容舍点了点头,“那走吧。”
有容舍跟白得得一起破阵,即使遇到一点点小难关,也不过一两日功夫就能突破。
眼看着离阵眼越来越近了,白得得的神情就越来越轻松,甚至已经轻松到可以跟容舍说笑了。“虽然我知道这样想有些不孝,可是我感觉进了这盘古大阵,跟你学了不少阵修的东西,以后除了幻阵,大概再也没有难得住我的了,这算不算是祸兮福所倚啊?”幻阵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她天生少了一魄呢,谁都有点儿弱点不是?
可容舍却像是没听到白得得的话一般,神情有些恍惚。待白得得使劲儿拉了拉他的袖子后,容舍才侧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白得得撇嘴道:“你这样不专心,放在话本子里都够格儿跪搓衣板了。”
其实容舍并非是现在才不专心的,打从一踏上恒星域开始,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恍惚,话也越来越少,白得得刚才也不过是在跟容舍玩笑而已。
可容舍的嘴角却连一丝笑意也无。
“怎么了?”白得得有些担忧地问容舍。
容舍摇了摇头,“继续走吧。”
盘古大阵的阵眼乃是一个火焰山口,不过从山口里望下去,冒出来的却不是火焰,而是汩汩生气,浓稠得已经成了液滴,而氤氲成雾从山口里往外冒,远远地看着可不就像是火焰山么?
“好浓的元气啊。”兰有雪贪婪地呼吸了一口,这个地方对修士而言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福地。在这里修行一日,只怕可以抵得上在白盟域修行十年。
白得得也倒吸了一口气,“我果然没看错,整个星河里的生气都汇聚到了这里,而且是万物生源的源气。”
汇聚这么多的万物生源在滋养什么?
从火焰山口跳下去,那里有一个地宫。明明应该是阴暗无光的地方,可四周却遍织花草,天上有日月,地上有江湖。
火焰山口那么一跳,就像来到了另一个春光明媚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白得得一眼就认了出来。
“叠瀑图!”白得得惊呼出声。这周遭的环境和叠瀑图里的一模一样,一层层降落的瀑布,和一个又一个的湖泊,连湖畔容舍的小木屋都一模一样。
而白得得的娘亲唐色空就正盘膝闭目地坐在小木屋外。
没有一丝呼吸。
白得得飞奔过去,摸了摸唐色空的手,什么都没有,一丝生气也无。
白得得当即就跌坐在了地上,眼里流着泪,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容舍却略过了白得得,径直走进了小木屋内。
“得得,你进来一下。”容舍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白得得原本该听不见的,因为她正沉浸在丧母的痛苦里,但偏偏容舍的这句话,就像被人用钉子敲进了她脑海里一般,她愣愣地站了起来,走进了那幢小木屋。
现在白得得终于发现这里的小木屋和叠瀑图里的小木屋不一样的地方来了。
跟着进来的兰有雪也“咝——”地长长吸了口气。
这幢小木屋里没有床,在半空中悬浮地躺着一个女子。她双目轻轻的闭着,双手叠放在小腹上,面容很安静,就像是在午睡。
可她即使没睁开眼睛,那容颜也已经让天为之失色,真不知道她若是睁开眼睛,该是何等的殊色。便是眼下的白得得,比之她也稍逊三分。
而在那女子的身下,来自各大星域的万物生源正汩汩地冒着,萦绕在她身周,滋养她肉身不腐。
而在她正上方的头顶上,还悬浮了一个透明的囊袋,那里面装着三色光,七色彩,乃是人的三魂七魄。
不过这三魂七魄却并非悬浮的女子的,而是外间闭目打坐的唐色空的。
人的魂魄,这样被抽出来,若是混入天地间人死之后溢出的魂魄后,即使是神也分辨不出谁是谁的。因为它们纯净得就好似地里的营养元素一般,可无限分解,无限重组,投胎之后而成为另一个人的一部分。
所谓的人死复生,那也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的确可以复生,但是复生之后很可能会变成一百个人,乃至一千个,一万个人。在他们身上,都有那个人灵魂的某个片段。
而白得得之所以知道那是她母亲唐色空的三魂七魄,乃是因为从那透明囊袋的口子上垂下了一个红色标签,上面写着“唐色空”三个字。
此等情况下,只要将唐色空的三魂七魄重新打入她的体内,她就能重新活过来。
然而无论是这陌生的美貌得叫天地失色的女子,还是唐色空的三魂七魄,都不是让兰有雪倒抽冷气的原因。
那原因乃是正盘腿闭目靠墙坐在那悬浮女子头一侧的男子。
若说这女子的美貌能叫天地失了色彩的话,那若是天地间没有了这男子,那么整个天地的光似乎都会被他带走一般。
白得得和兰有雪都是第一次见到,原来,世间男子竟然有能生得这般的,叫人忍不住想匍匐在他的脚边,亲吻他的脚背,打从心里生出一股今生若能得日日看他一眼,哪怕万世被打入无边地狱也心甘情愿的念头来。
(捉虫)
第224章
可即便这男子俊美得夺天地之光, 也只会叫人惊叹、叫人痴迷、叫人臣服,却不至于叫人倒抽凉气。
白得得看着那闭目打坐的男子, 兰有雪也看着他。
即使兰有雪和容舍并没亲密无间, 却也绝不错认,眼前这打坐的男子, 与容舍是何其相似。
不是说那张脸, 而是除了那张脸之外,两人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尤其是给人的感觉,气质、气势、节律无一不同。而这个男子也是天生道胎。
若是他们曾经去过地球的话, 扫一下虹膜或者指纹, 也会惊讶地发现, 这些都完全一致。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两个人呢?
叠瀑图本是白得得极熟悉的地方,这里的山山水水她都喜欢,木屋的小厨房不知为她做了多少次蛋菜, 外面的温泉池子她不知泡过多少次,偏偏现在却让她有种置身地狱的颤栗。
白得得看向容舍, 容舍也正在看她。
白得得没说话,明明是极亲近的两个人,她在容舍面前撒娇耍痴都早习惯了, 从没像此刻一般,彼此遥远得连说句话都困难。
容舍往前走了两步,却并非是向着白得得,而是往那闭目盘膝的男子走去, 然后便见容舍径直走进了那男子的身体,屈膝盘腿坐下。
彼此完全重叠。
须臾后,那男子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所谓神灵,大抵便是如此吧。
所以白得得和兰有雪并没有看错,容舍本就是眼前这人,眼前这人也就是容舍。
容舍缓缓站起身,朝白得得道:“在世上行走的一直是我的元神化身。”
元神化身,当元神凝练到一定程度后就能分化出来,不过化身终究是化身。白得得如今也能凝聚一个化身出来,但一看就知道是化身,并不具有真实的肉身。
但容舍,或者该说以前的容舍,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他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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