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楚瑜轻咳了咳,板起端端正正的脸孔道:“别胡说,怎么和外头的饶舌婆子一般?”
盼春吐了吐舌头,果然不敢多言,但并非出于害怕,却是知晓楚瑜脸嫩,再说下去,自家小姐脸上怕是挂不住了。
楚瑜用了点早粥,猛然想起床榻上乱糟糟的景致还未来得及收拾,忙要进去看时,盼春笑吟吟的道:“小姐不用费事,南嬷嬷已经为您打点好了。”
只怕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嬷嬷还未知道她和朱墨是头一遭圆房,想到被单上的点点红痕,楚瑜便有些不自在,鼓着脸道:“她有没有说些什么?”
盼春想了想,用摇头代替回答。那会儿她只看到南嬷嬷进卧房里去,出来的时候脸上仍是镇定自若的,未有半点错愕。
楚瑜稍觉放心,宫里的人最忌多嘴多舌,南嬷嬷即便得知实情,想必也不会将这话乱传。只是院子里人多眼杂,若被有心人瞧去,指不定就会生出麻烦。
楚瑜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摒去。
悄悄派人打听过南嬷嬷那头的情况,知道毫无动静,楚瑜方松了一口气,可继而望秋便来向她回话,说玲珑请求向她问安。
这丫头先前装腔作势,假惺惺的演了场苦肉计,楚瑜便将计就计允她养病,满以为这病会一直养下去,谁知这么快就耐不住了——想必是听说了那块嫣红的被单。
楚瑜很干脆的道:“不见。”
她现在有底气了,因为确定她和朱墨之间并无首尾,昨夜床笫之间朱墨莽撞而生涩的举动,足以令楚瑜相信他也是个雏儿。她不知玲珑为何要将她往那方面诱导,但由此可见,这丫头着实没安好心,对于这样的奸佞之人,楚瑜当然不必假以辞色。
望秋和自家主子自然是同仇敌忾的,自去回了那人的话,还趁机排揎了那妖艳贱货一通。玲珑虽然不忿,也只好含悲忍辱的回去。
晌午过后,京城宝芝堂那位有名的顾大夫上门前来问诊,楚瑜愕然命人相迎,眼眸中无不透露出疑问:她们府里几时请过大夫呢?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摸了摸他那把山羊胡子,干咳道:“是朱大人请老朽过来的。”
楚瑜天真的说道:“我没病呀!”
顾大夫似有如无的往她身上瞥了眼,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卫尉大人担心您有何伤损,特让老朽过来一瞧。”
等楚瑜会过这层意思,雪白的小脸顿时红得和熟透的石榴籽一般,鲜泽欲滴。她又没磕着碰着,哪来的什么伤损,还不是朱墨昨晚上折腾的。
楚瑜的确觉得下身隐隐作痛,原想着过几日悄悄找个医女来瞧瞧,没想到朱墨比她性子还急些——她真恨这份细心。
别人特意上门,楚瑜也不好意思赶他出去,只得抿了抿鬓发,让那大夫好生进来。
正踌躇该如何相问,顾大夫似是看穿她的顾虑,侧头说道:“老朽只需望闻问切,夫人着衣坐着即可。”
楚瑜粉脸微赤,就说朱墨不可能找一个毫无道理的老大夫,她自己都嫌羞人得慌。
顾大夫也不敢多看这位美貌娇娆的俏娇娘,他人老心未老,虽然把持得住,但大失常态也是不妥的。
切脉之后,顾大夫仔细验看过她的气色,便斟酌着开了一两副补益气血的方子,嘱咐她按时煎服就行了。
朱墨回来时,楚瑜正惬意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让盼春一勺一勺的将汤药喂到她嘴里。她怕苦,但这药汤没有半点苦意,反倒有些甜丝丝的,因此楚瑜喝得十分高兴,巴不得天底下的药都是这个味儿才好。
朱墨不着痕迹的接过盼春手里的瓷碗,盼春知趣的退出去,还顺道掩上了门。她非常得意,觉得自己伶俐极了。
楚瑜则暗暗气恼,这才几个月呢,丫头们就开始听从朱墨的号令了,看来她这个主子脾气太温顺了些。
虽有些不服气,楚瑜恋着汤药的滋味,还是乖乖张开嘴,让朱墨接替了盼春的差使。
“怎么这会儿还没起来,莫非这一天你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吗?”朱墨淡淡问道。
楚瑜黑着脸瞥他一眼,这都得怪谁呀?她倒是想营造一个勤劳主母的形象来,可午后多走了几步路,身上便酸软得慌,两条腿也跟筛糠似的,直都直不起来,不得已才躺回去。
朱墨浑然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笑了笑,“我让顾淮山来给你看病,还以为你不会许他进门呢,你不是最讨厌看大夫的么?”
楚瑜眼波微抬,嘴硬说道:“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银子。”
她对于朱墨这份细心当然是感念的,觉得他勉强算个疼老婆的男子汉。
那么楚瑜这位美娇娘也得适时的表露出些贤惠来,她弱弱的问道:“今日你回得迟,我没让厨房给你留饭,你饿不饿?”
“没事,我已在外头用过了。”朱墨说道。
他好似想起什么,将一个红黑漆纹的食盒搬出来,里头是还冒着热气的蒸米糕、甜白团等点心,“御膳房的周师傅多做了几块糕点,我便带了出来,你尝尝可不可口。”
楚瑜向来胃口奇佳,虽然用过晚饭,见了美食不禁雀跃欣喜,她美滋滋的捻了一块,只觉得舌尖几乎化开——那周师傅的手艺看来真是不错。
总算她还记得分惠于人,“你不吃么?”
“我不喜欢甜食。”朱墨轻轻摇头。
他嘴里这么说着,却趁楚瑜不备,将她指尖剩下的小半块糕饼裹入唇中,皱眉道:“太甜了。”
楚瑜无语的看着他,不想吃便别吃嘛,还非要虎口夺食。指腹上残存着凉飕飕的湿意,是方才朱墨的唇舌舔舐过的,她心内微觉异样,想找块干布擦一下,懒得下床,只好由它去。
也罢,既然朱墨不喜,楚瑜正好独吞这盘美味,只是她心里不禁疑惑:听说御膳房做东西都是有一定规制的,怎见得会偏偏多出几样来,还做得那般精巧?难不成朱墨知道她嘴馋,故意去要来的不成?
正胡思乱想着,楚瑜忽觉一样凉凉滑滑的东西钻入自己身下,忙从被子里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憋红了脸道:“现在不行!”
她又嗔又恼的看着朱墨,觉得这人也太不正经了,亏她刚刚还觉得他善解人意呢。
朱墨却是一脸无辜,扬了扬手里那瓶绿阴阴的药膏,“想什么呢?我给你上药而已。”
第26章
他不屑的睨了楚瑜一眼,“我看你才满脑子污浊臭气,净打些歪主意。”
楚瑜被他气得无言以对,她自己的口齿也算好的了,可对着朱墨往往说不出话来。这人也是个奇葩,嘴甜如蜜的时候能把人给齁死,可要是舌毒起来,又能让人憋一肚子乌火。
楚瑜想打他两下,可朱墨那只手还放在她腿间细处,万一他做起怪来……楚瑜不禁感到处处掣肘,只得凌厉的扬起下巴,“不用,我自己来。”
殊不知她高傲的姿态落在朱墨眼里,就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般,他轻轻笑道:“你不是最怕疼了么?”
刺猬一旦受到刺激,便容易竖起它的刺。楚瑜亦是如此,她总是受不了朱墨的挑衅,恼着脸道:“谁说的?”
“不是么?昨晚上是谁痛得鬼哭神嚎的,你有没有听见?”朱墨故意诧道,带着炙热的鼻息靠近她,眸间却闪闪烁烁的,颇有些暧昧意味。
楚瑜撇过头去不说话了,朱墨戳中了她的痛脚,没什么好说的。若再和他辩下去,保不齐他还会说出更石破天惊的话来,楚瑜不想自找麻烦。
朱墨见她无语,理所当然的视为默认,用手指蘸取了一撮冰冰凉凉的药膏便往楚瑜腿缝间探去。不得不说,他的动作轻柔倩舒缓,的确比楚瑜自己动手来得强些——她要是自己来,指不定就因怕疼而搁置了。
默许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楚瑜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偏偏这贼子不安好心,故意一本正经的问道:“疼么?”
此时药膏才涂抹了一半,手指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种情形下他还有心思逗她呢!
楚瑜的脸已经红得和天边的火烧云一般,又不能不答,只得捂着脸,高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随他去。
一大团清凉如丝的膏体敷入,楚源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但是那处隐隐的撕扯之痛果然消解了许多,看来朱墨从太医院弄来的奇药的确效果匪浅。
但这药的疗效再好,楚瑜也不肯给朱墨好脸子瞧了,方才那样作弄她,她没找他算账都算轻的。
晚间入睡时,那只结实的胳膊一爬到自己身上,楚瑜就啪的一声将其打落下去,表示她无心那事。
朱墨委委屈屈的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就想抱抱你。”
他指了指自己半敞着的身体,“谁让你把被子都夺过去了?我是冷不过才想出这个主意的。”
装哪门子可怜人?楚瑜没好气的起身,果然看到床上仅剩下一张棉被,偌大的床铺,如何能覆盖住两个人?秋夜凉意沁肤,难怪身侧这登徒子嗷嗷叫唤呢。
楚瑜略一思索,便猜到是盼春有意搬走的,这丫头,不该机灵的时候倒挺会瞎机灵。楚瑜咬牙切齿,此时再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也晚了,只得嫌弃的将被窝抖了抖,“过来。”
朱墨乖乖的贴近她,口中道:“谢娘子救命之恩。”
“油嘴滑舌!”楚瑜哼道。但是当朱墨那双爪子再攀上她肩膀时,她没有避开。真的,她都快被朱墨的阿谀之语弄得虚荣心爆棚了,这样下去该如何得了?
在家中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皇帝亦被他哄得团团转,难怪安王萧啟那样恨他——他这个人的确是招人恨的。
话虽如此,可自从那一夜之后,楚瑜发觉自己对朱墨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之最初的彬彬有礼相敬如宾,他俩之间嗔怒笑骂的次数似乎渐渐变多了。这是好事儿,表示他们渐渐变作一对真实的夫妻。但这和楚瑜在家中见过的模式是不一样的,楚家家风惧内,三房无不阴盛阴衰(除了早逝的二老爷例外),妻子说一,丈夫就不敢说二。
但朱墨显然不是这样好拿捏的人,反倒是楚瑜的情绪常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时而引她发笑,时而令她恼火,简直游刃有余。而朱墨则显然是乐在其中的。
楚瑜认为,她得空得多向何氏讨教一番御夫术才行。
朱墨的名声依旧是她耿耿于心的一件事,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楚瑜也只得认了。她一时冲动将身子给了朱墨,今后也没有更好的去处,那么,若能凭一己之力引导夫君弃恶扬善,将其调理成国之栋梁,也算得大功德一件。
因此在得知朱墨奉上命微服前往衡阳时,楚瑜觉得自己有义务跟去不可。
谁知她将这意思一提,朱墨就蹙起眉头,“衡阳大水成患,我是奉上命协助赈灾,顺道调查府君贪墨一事,又不是去游玩的,你去了也免不了吃苦。”
“怎见得我就不能吃苦了?”楚瑜撅起嘴。
朱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令楚瑜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她简直无地自容。
“你就这么舍不得离开我呀?”朱墨咧起嘴角,半开玩笑说道。
楚瑜想骂他一声臭美,想到大计,又生生按捺下来,故意搬出一套大义凛然的说辞,“贤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我既然嫁给你,当然得时时刻刻跟着你,才好服侍左右。”
其实她私心里也想出去走走,因为京城实在太乏味了。
朱墨眼中还是那副玩味的神气,显然对于她所说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
这个人真不容易骗……楚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松开他的衣襟,扭头扭颈的道:“听说那话本故事里头,常有深宅大户的女子因夫君远行而做出丑事来的,连和尚道士都牵扯不少呢,你要是不怕,就只管自去吧!”
“你敢!”朱墨顿时剑眉倒竖,抓住她松脱的手腕。
待楚瑜转过脸来,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他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计,但到底放心不下,只得无奈道:“也罢,是你自己愿意的,到时别反过来埋怨我便是。”
楚瑜自然无不应承,转头就乐呵呵的吩咐盼春等人收拾行装,她却抓着朱墨一只袖子问道:“衡阳府尹贪墨,陛下为什么让你查办呀,你不是也没少贪吗?”
倒真是口没遮拦。朱墨责怪的瞥了她一眼,却淡定应道:“这是以恶制恶。”
第27章
这算哪门子回答啊,楚瑜撇了撇嘴,懒得理他。
听闻有机会远行,盼春望秋二人自是喜气洋洋。楚家闺训甚严,即便是丫鬟也多拘止约束,遑论离开京城,也难怪她们如离了牢笼的鸟儿一般,渴望来到一片自由天地。只是在出城之前,楚瑜仍得先行回家一趟,将此事告知父母双亲。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氏无权干涉,面上却忍不住忧心忡忡,“衡阳路远,你此去人生地不熟,能过得习惯么?听说那里发了水灾,不少流民伺机生乱,娘真怕你出事。”
楚瑜撒娇般搂着母亲的脖子,“可我已经是大人了,难道还和闺中时一般,守在宅子里寸步不离?再说了,朱墨虽是轻装简行,身边也少不了护卫跟从,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卫尉夫人不敬?”
她见何氏仍有迟疑,愈发深劝道:“娘,您也不想想,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时候,我身在京城,如何管得了他身边的动静,万一哪天带个狐媚子回来,我难道眼巴巴的看着那人进门不成?当然是一齐去更为妥当。”
正是这一点实际的考虑打动了何氏,撇去名头不言,朱十三这位女婿的确人才出众,在京城就有不少昏了头的姑娘死心倾慕,若去了衡阳山高水远,简直是明珠落到山沟沟里,更别提会招来多少祸患。
他也未见得是个自重的。
何氏往日走亲访友,也听到过不少类似的消息:谁家的相公放了外任做官,撇下家中的女人日盼夜盼,恨不得化作望夫石,做丈夫的却在外头逍遥快乐,没准还领着年轻貌美的新姨奶奶回家,那太太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这样的事倒不得不防。何氏为女儿的终身幸福计,倒由最初的不满变作点头,只轻轻瞥了眼楚瑜道:“你先前不是心不甘情不愿么,怎么,这会子改主意了?”
楚瑜也不知该如何揭露自己的心意变化,唯有摇撼着母亲的肩膀,娇憨说道:“娘不是总教我要顺势而为?难道因为不满意这门亲事,就成日寻死觅活不成?既来之则安之,日子是要过给自己看,何必管别人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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