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音音也看到了,声音小小的:“掉在地上了,我不要了。”说着,她鼻子一酸。
她习惯把马尾扎高扎紧,根本不可能松了掉下来的,刚才头发被人狠狠一拽必然是有什么人故意整她的。
再对上许湛的眼睛,好像心里的那一点难过泛滥成灾了。
许湛看到怀里的人眼眶红了。
第19章 19颗糖
“哭什么。”
倘若许湛抱的不是江音音,而是一个小孩子,估计已经被他一脸不好惹的样子吓哭了。
“没哭。”江音音不自然地转过脸,做了个扯校服的小动作,借力下来站好。
许湛吐出两字:“麻烦。”
江音音心里的那点委屈荡然无存,也不瞪他,突兀地一个人倔着走回教室。
半个小时后,各个班整整齐齐,任课老师的作业陆陆续续布置下来,最后大家盯着堆得比人还高的试卷听班主任讲放假事宜。
班主任一走,时间属于他们,暑假前的狂欢开始了。整栋楼的教室都闹哄哄的,还有那满天飞的白花花的卷子。
所有热闹好像和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江音音无关。
自从脚受了伤,她已经太久没有融入这个集体了,开始的失落难过早就变成了麻木跟无视。
后来时隔多年想起来,才发觉她波澜不惊的好脾气是高中时候锻炼出来的。
“叩叩叩”
她听见了敲门声,迟疑地扭过头,发现教室太吵了,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她注意到后门的动静。
敲门声又响了一遍。
江音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
在露出一条缝隙的时候,她的视线撞上在门口等候的许湛。他说:“找你的。”
没人注意到这边。她大着胆子溜出去,等站定了才意识到自己干嘛要出来啊一时间又羞又恼,“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喏。”许湛不知从哪儿变出一袋软糖。
因为丢了头绳又没有多余的,江音音的长发还披在肩上,让她的脸看起来还没有许湛的手掌大,愣愣地站在那儿,又乖又软。
见她半天没反应,许湛皱眉:“给你就拿着。”
“噢。”江音音便接过。
完成任务,许湛转身就走。这次轮到江音音久久地站在后门口了。
那天回家,江音音书包里比别人多了一包软糖。
高一结束的暑假过得又紧又快,不足两个月的时间江音音几乎不出门,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复健。
有时候也会想起那个给她送软糖来的人。一次被噩梦惊醒,无边的黑暗像是要把她吞没,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拆开那袋软糖一颗一颗往嘴里塞。
草莓味的甜满足了味蕾。甜食将心里的阴霾驱逐,似乎没什么可怕的了。
高二前夕,爸妈问她开学的分科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江音音说只要不出意外就能进理科的a班。
回答完了,她恍然发觉自己很想知道许湛以后学文还是理。不过,他成绩那么好,考过好几次年级第一,估计会选理科吧。可能他们到时候就同班了。
开学那天,江音音如愿见到了许湛,远远地看见。紧接着分科考试如约而至,她的成绩比预估的还要好一些,又听老师说许湛和季悯同学在这次考试并列年级第一。
季悯她知道,理科很好,考过很多次年级第一。嗯许湛也是,他也特别厉害。
只要许湛选理科,那么他们就能当做同班同学了。不知到时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这想法,江音音只是藏在心里,从没和谁提过。再见到许湛,是周五放学。
她早就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所以总是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那天天快黑了,她下楼梯前,在拐角处看到许湛,在他边上的是同为第一名的季悯。早就听说他们是不错的朋友。
“听吴老师说你不学理科了。”这是季悯的声音。
听到这,江音音的心猛地一咯噔。
许湛“嗯”了一声。
季悯见他这么淡然,蹙了蹙眉,问:“怎么临时改主意了”
江音音离得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是当文科生吧。”许湛的回答很干脆,“做理科生要买那么多习题册子,没钱。”
季悯似乎欲言又止,所有的话都止在了那句“没钱”后面。
藏匿起来的江音音则是难以置信。她家境富庶,父宠母爱,从未体验过没钱是什么感觉。可是,怎么就偏偏轮到许湛,因为家境不好被迫改志愿。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捏着兜里那张的银行卡了。这是江母给她的考进前20名的奖励。对她来说,这样的奖励实在太平常不过了。
她有一瞬间想冲出去,把卡给他。理智占了上风,她同时清楚要是这么给他,无异于把他的自尊踩在脚底下。
她又惊讶于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要是被他知道,他们连话都说不上了吧。
上天果然不公平啊,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却被家里的经济情况牵制住步伐。他明明可以走得更远的。
江音音觉得嘴巴发苦发涩。
就像差一颗糖。
那边的季悯又说了几句,还是没能劝到许湛。
谁都觉得惋惜,许湛笑容灿烂,露出雪白的牙齿,愉快说:“没事,我去了文科班就没人抢你第一的位置了。我们平分秋色,多好啊。”
季悯:“滚。”他不愿再待下去,快步下了楼梯。
看到好友离开了,许湛的笑容慢慢消失。学文好啊,买的书比别人少一点也没关系,而且图书馆借书是免费的。
江音音一直望着他,见他没走掉,深吸一口气向拐角走去。
听到动静,许湛回过头,看到她过来,舌尖抵着上颚,痞气地笑了笑。
江音音一怔,脚步顿住。原来的他是这个样子的现在的他看起来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他依然没等她慢吞吞地走到自己跟前,转身下楼了。
八月还没结束,晚上6点要去打工,再晚点就赶不上了。
周一进来,分班表张贴出来。江音音如愿以偿,分在理科a班,学号7。许湛在文科a班,第一名的位置,学号1。
那天晚上,江音音想了很久。文科其实也挺好的,他那么厉害,到哪儿都会发光吧。
果不其然,短短一个月,许湛的名声传得更远了。学校还多了个文科班第一理科班第一都是校草是说法。
她在新的环境过得比以前好很多。一个是学习气氛好,大家都很友善,一个是她的脚恢复得差不多了,基本能和正常人一样走路了。换句话说就是大家都在学习,没人管那么多闲事。而且,她还交了新朋友。
理科里江音音的数学要差一些,有时候会放学后去请教任课老师。
一样的路,这次她隐约在走廊尽头看到一群人,隐约捕捉到了许湛的身影。
“湛哥,你要的烟我带过来了,还是我托我哥买的。”一个男生避开监控摄像头,从书包内层翻出一包烟。
许湛“嗯”了声,然后道了句谢。
那个男生犹犹豫豫地开口:“湛哥,你是不是压力大啊抽烟这事试一下就算了,咱不能指望这玩意儿减压。你千万别把身体给整坏了。”
许湛一个眼神,男生乖乖闭嘴,把烟递过去。
就在这时,那包烟被一把夺过。
“谁啊”
“哟呵小瘸子站起来了。”
“注意点啊,湛哥给罩着呢,怎么说话的你。”
所有的目光落在江音音的身上,包括许湛。
他比几个月前高了瘦了,视线懒懒地落在她脸上。
江音音猜他会说她多管闲事,会让她立马滚蛋,但她咬咬唇,鼓足勇气开口:“许湛,我题不会。”
“啧”不知是谁,意味深长地叹了声,气氛都变了。
很意外,她又一次看到了许湛的笑容,可能是在表面隐忍吧
他说:“过来,我都教你。”
第20章 20颗糖
没真让江音音走近,许湛狐狸般的眼睛似笑非笑,大步跨到她跟前,拿起她手上的试卷,另一只手撑着墙,视线落在被她用红笔圈出来的题目上。
江音音乖乖站着,有点后悔自己突然来了那么一句。
众目睽睽之下,许湛开始讲题了,且是非常详细地把思考过程讲给她听。
“唔好。”江音音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地被他拉到题目上。
讲到一半,他忽然停住,扭头道:“看什么看。”他执起江音音握着的那包烟,把它抛回帮忙带过来的男生怀里,“谢了,还是还回去吧。”
说完,他朝她瞥去。
一直盯着他看的江音音赶紧把视线挪开。
这时,许湛嘴角牵起的弧度更大了。
从那以后,他再没打过靠抽烟消愁的注意。
经过刚才那么一下,没人敢再继续待着了,一大帮人火速散场。
江音音手里的笔被许湛攥着,一条一条解题步骤列得很细。
最后,他问:“听懂了吗”
江音音讷讷:“懂了。”
“有不会的题,私下找我。”许湛的脸上又浮起笑意。夜色浓重,最简单的校服,被他穿得笔挺好看。
离开的时候,江音音脸颊滚烫。
后来她每次看到许湛,他总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听文科班的同学说他家里好像有事,经常晚自习上到一半就请假走了。不过就算忙成那样,他的好成绩还是雷打不动,时间久了假请就请吧,无可厚非。
高三越来越近,几乎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压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来的。江音音偶尔会记起他,偶尔有些担心,没多久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找许湛。
班里人多多少少报了比赛项目,她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参加,基本都在座位上看比赛。通讯员去忙了,班主任托她把一份表格送给隔壁a班班长许湛就是那个文科班的班长。
每个班的人都不怎么齐,有的同学去近距离看比赛了,有的自己去比赛了还没回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江音音第一眼就看到了许湛。他穿着宽大的运动背心和短裤,避开大家的簇拥,和季悯两个人一人拿着一瓶水站在路旁聊天。
那场男子1000米,他以05秒的速度略胜于季悯,拿下第一。
全市都在传江橙中学两大校草,一个文科班许湛,一个理科班季悯。现在两人都穿着运动衫在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站着除了脸好看,四肢的肌肉线条也格外赏心悦目。
季悯一走,江音音准备向前走去,许湛像是早就注意到她似的,望了过来,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江音音。”
偷看半天被正主发现,实在不怎么体面。江音音的耳根泛起淡淡红,动作僵硬地把表格塞给他,“老师让我给你的。”
许湛拿到表格看也不看,反而是问她:“他帅还是我帅”
“老师说你拿到这个表格以后要记得”江音音试图避开他的问题。
许湛却促狭地打断她:“先回答我。”
他也不怕别人看到明知是在戏弄自己,可他目光灼灼,江音音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你比较帅吧。”
听到这话,许湛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然后又道:“什么叫比较帅吧”
江音音听了便不打算再理他,小脸涨红:“这表格是老师让我拿过来给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她转身就走。
却被许湛拉住细腕:“江同学别走啊。”
好巧不巧,他们被巡逻的校领导盯上了:“两个同学,你们在干什么干什么”
眼看就要被抓到了,许湛顺势拉起她就跑。
“诶你干嘛”
“快跑”
“许湛,我跑不快。”
“那也要把你和我绑在一起。”
“幼稚。”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许湛这么厚颜无耻的
从那天起,两人的关系真的近了,虽然全靠他的厚脸皮。
期末考试,她的名次又往前进步了几名。江父江母在给她转账作奖励的时候顺带着问她暑假需不需要报补习班,她全推了。
一个多月的假期,江父江母白天基本不在家,许湛有时间会过来给她讲题。
最后一次来,他加她的微信。江音音没同意,很快就后悔了。
开学一连七天,她都没见到许湛的人。
打电话不接,微信的好友验证也不看。江音音实在没辙了,学许湛摸到自己家的方式她潜进老师办公室,在花名册里找到了他的家庭住址。
既然联系不上,那就直接上门找吧。
“叩叩叩”江音音找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爬上六楼。门里明明有动静却不开门,她再敲一遍,急声道:“许湛,是我。”
门缓缓打开。许湛没招呼,给她留了门,转身进屋。
江音音注意到门口没有多余的拖鞋,鞋架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的鞋子,有点意外:“你一个人住”
“嗯。”许湛的衣服袖子上别着一小块黑布意味着家里有亲人逝世了。
江音音把门关上,早就准备好的措辞已经到了喉咙口却还是改成了客套话:“你一直不来学校,老师和同学都很担心你。”
许湛忽然喊她:“音音。”
“嗯”江音音撞进他的眼底,被骇人的阴霾吓到。
“我奶奶走了。”他说得很轻很轻,淡薄的表情有了裂痕。
江音音从未经历过亲人的离世,却在他的眼睛里读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她张了张口,安慰的话不知该怎么起头,有些心疼又有些难过。
“砰砰砰”有人在外骂咧咧地敲门。
许湛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许湛你要没死就过来开门”又是一声怒骂。
许湛看着她轻轻说:“我房间就在里面,你先进去吧,记得把门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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