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雨婕站在初中的教室门口,颐指气使跟旁边人说话,“看到了吗?叫什么?”
同伴女孩对照着后门的座位表看了半天,“好像叫程晚。”
施雨婕抱着双臂,抬着下巴看着里面楚楚可怜的女孩。
“你听见他们刚刚在说什么没,看她样子都快哭了。”
“说她妈妈什么什么的。”
施雨婕冷笑了一下,“小屁孩。”
那天晚上,程晚一放学,就被人拉走。
简喜乐在后面“诶诶”了半天。
施雨婕手一挥:“我是她姐姐,请她吃饭,你先回去吧。”
程晚想挣开她,“不用了学姐,我妈妈在家等着我呢。”
“没关系嘛,就吃个饭的时间,没有多久的。”
施雨婕笑眯眯的,拉她的力度更大了。
程晚没有察觉到她的敌意,她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就说:“那我去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施雨婕把自己手机拿出来:“你拿我的——”
话说一半,身后突然咚的一声。
有人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施雨婕和程晚诧异地回头。
正好看到严禾摔在地上,骨头撞出脆生生的闷响。
还好她眼疾手快把手肘撑在地上,否则就要脸上开花了。
程晚心一揪,这么摔下来,看着都疼啊。
严禾攀着扶手努力站起来,闷闷地说了句,“救命,好脏。”
从楼梯上跟下来的少年有些惊慌,时君以没有太多的时间迟疑,两条手臂抄到严禾的后背,把她抱起来就走。
跑出去两步,他回头看着程晚二人,焦急地问,“医务室在哪?”
程晚说,“食堂后面。”
施雨婕眉目一挑,“你推她啊?”
时君以没说什么,他抿着薄薄的嘴唇,低头看一眼严禾。
施雨婕像撞破别人秘密一样高兴,“看不出来你心肠这么坏啊。”
“关你什么事。”
锋利得充满寒气的眼神扫过去,施雨婕突然噤声。
时君以绕过她,飞快地往食堂后面跑了。
正好大课间,这一路要穿过操场,很多教室的同学都看到了一个高个子的帅哥抱着身娇体弱的女孩子往食堂的方向狂奔。
女孩子们都觉得时君以太帅了,不合时宜地泛起了花痴。
叶卿从办公室出来,也恰好看到这一幕。他把作业本塞给旁边人,二话没说就飞奔下去了。
跑至一楼楼梯口,突然在两个女生面前刹住车。
施雨婕挽着程晚的胳膊,一脸笑意拉着她走。
险些被人撞上,施雨婕回头看看他,“叶卿,要一起吃饭吗?”
“不用了。”
叶卿手指勾了一下程晚,她有点诧异。
他索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把她从施雨婕那里抢了过来。
“你跟我来。”
第二十四章
叶卿和程晚走到医务室的时候, 严禾已经在上药。
她眼眶是红的,但没有哭。
在门口站了会儿, 叶卿没有看到时君以。
他微倚着门,跟程晚说话:“为什么会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那个学姐很奇怪, 总是要跟我一起吃饭。”
“你以后……”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想措辞, 以至于后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渐渐地没有了后话。
想说,以后不要和她来往。
可是叶卿决定不了什么。
严禾没摔到骨头,就是一些皮外伤也够惨烈了。主要是在膝盖和肘关节。
上完药了, 她擦掉额头的汗珠。
叶卿进去, 在她对面床上坐下, “怎么那么不小心。”
严禾把两张床之间的帘子掀开, “有人故意吓我,我才脚滑的。”
“怎么吓你了?”他看着她手上的纱布。
“时君以问我,他能不能亲我。”严禾悄咪咪地告诉他。
叶卿面色平静, 沉默了少顷。
严禾严肃地说:“我太漂亮了, 有很多人想害我, 你要好好保护我。”
“我会的。”他敷衍地说。
严禾的手裹得相当严实, 叶卿问她:“能不能写字?”
“你拿个笔来我试试。”
叶卿给她递过去一支笔和一张纸。
严禾握着笔,写了自己的姓。
她把笔放下了, 揉揉手腕, “没事, 医生说过两天就消肿了。”
叶卿盯着严禾写的那个字, 听见了窗外的风声。
“知道了。”他轻轻说。
医生在收拾药罐,他看一眼外面阴沉下来的天色。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大概预示着春天要来了。
屋里一片安静,门口突然一声尖叫。
程晚捂着胸口,看着脚边突然倒地的女孩。
女孩的手掌心插了一把刀片,她裸露在外的手腕上,爬满了青色的纹身。
送她来的同伴体力不支,喊医生出来救命。
“林萱。”
程晚小心地看了一下女孩被头发盖住的脸,问她的同伴,“她怎么了啊。”
“我也不知道,”同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刚刚上课还好好的,放学之后她让我先走,我走到半路觉得不对劲,就去厕所找她,然后就看到她这样了。”
满手是血的女孩被医生抬进另一个病房急救,门被关上了。
严禾跟叶卿出来。
叶卿问程晚:“你认识?”
“是我们班的同学。”
严禾表示没兴趣:“走吧,马上下雨了。”
叶卿跟在她后面。
程晚还在为林萱的事情感到担心,她三步一回头。
诊室的门始终没有敞开。
时君以一直站在楼下,他手里拿着一把伞,可能是刚刚回去拿的。
外面果然已经变了天。很快就开始下雨。
严禾过来的时候,他把伞递过去。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了。不过这种情况,谢谢都不知道怎么说。
他也没有提要一起走。
严禾先走,叶卿跟程晚在后面走得很慢。
“她还好吧?”时君以这样说了一句。
“不喜欢她就不要打她主意了,你总是跟谢誉争什么呢?”
叶卿不大愿意多说,他晾下吃惊的时君以在原地,撑开伞,和程晚走进了雨幕之中。
他今天是真的有点生气,才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的。
大多数时候,时君以的伪装都是失败的。叶卿大抵也能看出他的所需。
一个人无法拥有爱,那就试图付出爱。总要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你走向光明。
大概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汲汲营营成为了这样的人。
他有错吗?他没有。
错的是什么?是希望。
有一些成长注定黑暗得无法透光,他却努力地在寻求那一根稻草。
人们习惯了同情老人和穷人,却忘了同情这些小小的少年们。
他们是需要被拯救的人,却没有人愿意向他们抛出一根稻草。
直到东窗事发。
刀片插.进了手心,终于有人发现了那一处无助的疼痛。
踏着雨水奔跑过来的小姑娘撑着一把蕾丝边的伞,高高地举过时君以的头顶。
简喜乐伸着手臂很吃力,不过她还是笑得很甜,“不要淋雨嘛,会感冒的。”
时君以接过她的伞,两人并行。
简喜乐说:“你有没有看过狮子王?”
“嗯。”他点头。
“今天我们英语老师给我们听里面的歌,我突然很想看这部电影了。”
“我小时候家里没有什么碟,所以就把狮子王看了好多次。”
“现在大家好像都很喜欢看漫威的电影,所以我这样说可能有点老土,其实我一直觉得狮子王才是我心里的英雄。”
“漫威的英雄很厉害,因为他们战胜了坏人,但是辛巴战胜的是他自己。”
时君以慢慢地停下了脚步,简喜乐也跟着他停下了脚步。
“君以哥哥,你不要难过。”她用轻柔的声音跟他说话,“我听别人说,最难的时光度过了,我们会是另一个自己。”
“我相信你一定会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
时君以轻轻笑她,“傻。”
但是实则他的心里是很感动的。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对他说过,我相信你。
——
初中生不用上晚修。
程晚家住的离学校很近,叶卿说课间很长,来得及送她回去。
雨势渐渐地变小了,接着撑不撑伞都无所谓。但是叶卿没有把伞收起来,这样子走,才能听见她在耳边说话。
“你知道最近很火的那个游戏吗?”
“什么游戏?”
“参加那个游戏的人都要完成一些指定的任务,那些任务很奇怪,有让他们早起,听一些很黑暗的音乐,纹身,自残什么的。”
程晚说话喜欢比划,叶卿听着听着注意力就放在她无处安放的两只手上。
最后,她把手放下了,看看他:“他们的最后一个任务是自杀。”
叶卿说:“听起来很不社会主义。”
“嗯嗯,”程晚点点头,“是从国外传过来的,所以真正参加游戏的人好像是有一个秘密组织的。我听说林萱最近就在玩那个。”
“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是啊。”程晚想了想,“我觉得她有一点点可怜。”
叶卿无法顺从她的同情点。
无论那个女孩面临什么样的结局,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但是程晚很清楚女孩的苦衷,只是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揭他人的伤疤。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得到一点关怀。
今天看到林萱这样,她才隐隐约约想起来一些事情。
前段时间林萱也自杀过一次,班主任觉得是她心理有问题,就把她家长找来学校。
林萱的爸爸来了,他先到教室找到她,那是林萱劫后重生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林萱默默地走出教室门,却被爸爸一脚踢到阳台的护栏上。
她父亲很看不惯女儿莫名其妙在身上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纹身,看不惯她做出很多奇怪的举动,所以从没有试图了解,他想将她踢醒。
如果不是老师和同学拦住,林萱可能会再死一次。
程晚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爸爸要打自己的女儿?
她甚至还会胡思乱想,如果她的亲生父母也是这样的人,那她宁愿被他们丢下。
但丁说,我们唯一的悲哀是生活于愿望之中而没有希望。
比刀子剜在手上更痛的是踹在心上的这一脚。
所以林萱一点都不怕死。
在回家这一条长长的路上,程晚多多少少想明白了这一点。
叶卿把程晚送至家门口,碰巧被程简阳看到了。
他开着车过来,让叶卿留在家里吃饭。
程晚还在为林萱难过着,一进家门,闻到香喷喷的米饭香,一瞬间所有的坏情绪都一扫而光。
“妈妈!”
李洛唐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放下盘子,在围兜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迹,“小晚带同学回来啦?”
“这是我的学长。”程晚给妈妈介绍的时候,无意识地牵了一下叶卿的衣袖。
他微微点头,“阿姨好。”
李洛唐笑了笑。
她把头发随意地盘在后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十分随和。
程简阳跟叶卿说话之际,程晚就进厨房跟妈妈一起做饭。
走进了书房,程简阳让叶卿找个凳子坐下,他大概知道叶卿找他的意图。
“上次那个会怎么没听完就走了?”
“有点急事。”叶卿答。
程简阳说:“那行,我先给你看一下我后面讲的那些内容,主要是关于这个项目的方案。”
“嗯。”
开机的时间里,叶卿看着旁边的烟灰缸。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样子,烟灰缸里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烟灰缸旁边放了一张照片,照片是程简阳一家三口。
背景是一个公园,大概是程晚刚刚到这里来的时候照的,她的头发还没有长长。
身上还有小月牙的影子。
叶卿看着照片愣神,程简阳问他:“你们是以前认识的吧?”
“谁?”
“小晚说,你是她的恩人。”
叶卿想了想,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他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份情谊。
不过,他还是替她觉得高兴。
终于有一天,这个女孩也能够得到善待。
——
在程简阳家待到将近九点,叶卿才离开,总是这样不知不觉地旷了很多次晚自习。
他回到家准备开门。
头顶的灯突然灭了,他准打算按一下开关,手还没碰上去,灯又亮了。
是有人在上楼。
只有一双脚步声,却有两个人在说话。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时君以背着严禾走到他自家门口停下了。
严禾说:“你把我放下来,我在这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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