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老夫人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容相这才对季郕衍施了一礼,笑道:“老臣见过殿下,夫人说话没有分寸,还望殿下见谅。”
季郕衍淡淡笑了笑,容老夫人这么对他,的确是情有可原,毕竟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现在的所言所举完全就是混蛋行径,就连今日去永福宫时,他的皇祖母也不曾给过他好脸色看。
“无碍,孤今日前来,就是有些话想同阿洛说,她可在府上?”
“洛儿她在后院与槿之下棋呢,老臣领着您去。”
“不必了。”季郕衍摇了摇头,“孤自己去便是。”
苏后生辰之后过不了多久便是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猎,这事本来由季郕衍四兄弟轮流负责,今年正巧轮到安王,但因着季郕衍因着拒婚一事开罪了穆帝,所以穆帝将最后几日的工作全部交给了他。
是以这几日季郕衍一直忙着最后的布置和相关事宜,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寻云槿洛,今日总算是得了空,便立刻赶来了容府。
轻车熟路地走进容府后院,便见云槿洛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裙,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棋子,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苦苦思索着下一步的走法。
云谨之慢悠悠地喝了口热茶,就静静地等着云槿洛落子,不过他刚才那一步,的确够不通棋艺的云槿洛思考一阵了,这丫头,明明棋技不怎么样,倒还是乐得与他下棋找输,几乎已经能够想到等会儿云槿洛第三百五十七次败在他手上然后瘪着小嘴的模样了,云谨之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正得意间,只闻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身侧传来:“白子落在黑子右边三步。”
云槿洛得此指导,眼睛一亮,正欲抬手按着那人所说落下白子,随即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是谁,抬起的手生生顿在了半空。
安静了几秒过后,季郕衍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不落子?”
云槿洛的手抖了抖,棋子落下,砸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将方才的棋面全部打乱。
云谨之看了心疼,他的第三百五十七次胜利唷,就这么毁了。
云槿洛倒是无心关心棋局了,随着声音望过去,正看见白袍公子手持玉扇,风度翩翩地立在她身侧约莫二尺距离的不远处。
经历了宫宴一事,再见季郕衍难免尴尬,这几日一直窝在容府闭门不出,就是为了躲着季郕衍,却不料他却找上门了来了。
“你……你怎么来了。”云槿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找你。”季郕衍挑了挑眉,很诚实地开口,他自是没错过云槿洛方才那微微一皱的眉头,但不管云槿洛是何想法和态度,他今日一定要把有些话说清楚。
“找我?”云槿洛的心不知为何跳了跳,转过头去假装收拾棋桌上的残局,“找我做什么?”
季郕衍这次倒没说话,只把目光转向了云谨之,然后笑了笑。
男人眼神间的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谨之知道,这太子殿下是在让他先行回避一下,想与他家妹妹单独相处片刻。
云谨之活动了一下手指上的关节,嗯……鉴于季郕衍曾经护着他家亲妹的表现,他决定给太子殿下这个机会。
“下了这么久的棋,洛儿你肯定饿了吧?哥哥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你们聊。”
话音刚落,也不顾云槿洛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和还未说出喉咙的反对意见,径直起身离去了,顺便还招呼走了几个在后院伺候着的丫头小侍。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整个后院便只剩下云槿洛和季郕衍二人。
季郕衍很自然地在云谨之方才的位置坐下,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云槿洛收拾棋盘。
敌不动我不动,见季郕衍不说话,云槿洛也选择保持沉默,慢条斯理地收拾棋盘。
当云槿洛将最后一颗白子收入棋盒时,季郕衍终于开口唤道:“阿洛。”
“嗯?”云槿洛反射性地抬头去看他。
“我今日来,是有些事想与你说清楚。”季郕衍的神情看起来很是正经。
他们之间需要说清楚的,除了拒婚一事也就没别的了,而对于赐婚一事的结局,唯一改变的便是是云槿洛从一个拒婚者变成被拒婚者而已,对此云槿洛心中的确实是有些膈应。
正巧季郕衍要谈,那便谈呗,于是云槿洛点点头。
然而令云槿洛没想到的是,她只猜中了这开头,却没猜中那结局。
季郕衍说:“当日拒婚,并非我本意。”
云槿洛自是没想到季郕衍会这么说,默了片刻后想不到合适的话来接,便问道:“那你的本意是什么?”
云槿洛不过是随意一问,倒没想真的想要季郕衍回答个所以然出来。
季郕衍却是看着她,认真道:“我的本意,自是欣然接旨。”
云槿洛一愣,惊诧于季郕衍过于认真的目光,也惊诧于接旨前的“欣然”二字。
季郕衍笑了笑,继续道:“但是我不能让你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违抗君命,所以我选择由我站出来请父皇收回成命。”
云槿洛看着季郕衍,半响不知道说些什么,眼中满满的全是难以置信。
“而今天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会拒婚,并不是因为那个姓云的姑娘有什么不好,正相反……”季郕衍顿了顿,看着云槿洛的眼神中溢满了温柔之意,“阿洛,是我心悦已久的姑娘。”
季郕衍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恍若一道惊雷,在云槿洛心上炸开了花。
云槿洛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声音,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别人说心悦她,着实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看出了云槿洛此时的意外和无措,季郕衍伸出手揉了揉云槿洛的头,甚为体贴地一笑:“你不必急着给我回应,无论你现在心意如何,我都可以等。”
云槿洛愣了愣,双颊上红霞扑面,然后竟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看着一向聪颖伶俐的云槿洛此刻如此呆愣迷糊的模样,季郕衍的笑加深了不少,他现在愈发觉得,他喜欢的这个姑娘可真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君说它要加快,所以就来了一波快节奏……太子的初次表白你们觉得还好吗0.0
☆、第二十九章 秋猎(一)
云谨之端着一碟子点心从厨房一路慢悠悠地晃回后院的时候, 季郕衍已经离开了, 徒留云槿洛一人坐在原地, 正愣愣地出神。
云谨之挑了挑眉:“太子走了?”
云槿洛搓着衣袖,没有半点反应。
云谨之见状用一只手在云槿洛低垂的视线前方挥了挥, 提高了声音:“我说……太子他已经走了?”
云槿洛被他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才注意到云谨之回来了, 从方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推开云谨之的手, 嗯了一声后, 答道:“刚走。”
“这么快?”
“好像是忙着秋猎的事。”
秋猎之日越是离得近, 季郕衍便越是忙, 再加上平日里还要处置的其他事务,他根本就闲不下来。适才与她说完那些话以后, 不多时便又匆匆地离开了。
云谨之点点头, 又随口问道:“他同你说了什么?”
云槿洛一愣,云谨之这么一问, 又让她想起来季郕衍刚才说过的话:阿洛,是我心悦已久的姑娘。
如此一来,好不容易才从脸上褪去的红霞,再次爬上了面庞, 云槿洛为掩饰自己的尴尬, 故意皱起了眉,哼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云槿洛是从小被云谨之看着长大的,自家妹妹什么表情什么心思, 云谨之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云槿洛越是这般模样,越说明季郕衍定与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不过云槿洛既然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再细问,他的好奇心一向不太重。
所以云谨之只调笑道:“这横眉竖眼的模样,昌平郡主脾气可不小呀。”
云槿洛知道哥哥不会追问她,还微微扬了扬下巴,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
云谨之只能无奈地笑笑。
“对了……再过两月便是年关了,爹爹他到底会不会来锦都与我们一同过年?”
“你猜。”云谨之勾了勾嘴角,起了玩心。
云槿洛很好心地配合道:“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云谨之继续笑眯眯。
“我猜你个大头鬼。”云槿洛撇了撇嘴,“我要是猜得到就不会问你了。”
云谨之见状也就不再逗着自家妹妹玩了,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放心吧,要来的总会来,不会来的,也没必要强求。”
听了云谨之这似是而非的回答,云槿洛也就不再追问。
……
苏后的病情现如今已经稳定下来,不再需要针灸治疗,也就不再需要云槿洛如之前一般日日进宫为其施针,只需要每天用汤药调理身体,如此一来,云槿洛倒闲了起来。
连着在容府过了好几天吃了喝、喝了玩、玩了睡的悠闲日子之后,总算等到了十月十六,翎朝一年一度的秋猎。
而季郕衍身为太子,自是没有云槿洛过得轻松自在,翎朝皇族世世代代都十分注重秋猎,穆帝既然把这事交给了他,不论原来本该谁负责,季郕衍都得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花足了百分百的时间去准备,是以除了那一次之外,季郕衍再没抽出过时间去寻云槿洛。
不过好在云槿洛身为刚册封的昌平郡主,也在穆帝钦点的秋猎随行之列。
时隔十多日之后,二人总算是在宣武门浩浩荡荡的出猎队伍前见面了。
皇家秋猎,每年都会带着数之不尽的王公大臣、妃嫔皇子、侍卫宫女一同出行,队伍庞大,却秩序井然,禁军随扈在穆帝左右,肃穆的气氛之下却也有着兴奋之意在蠢蠢欲动。
季郕衍今日身着一身戎装,墨发高冠束起,座下挎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玄色甲衣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就守在队伍的最前方。
云槿洛素日里只见过他着锦袍的温润模样,只觉得他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儿,而季郕衍今日一番着装,眉眼之间则尽显冷冽肃穆之色,云槿洛这才想起当朝太子殿下的另一个封号——战神。
云槿洛虽鲜少出过行云谷,但谷中却常有外人慕名前来治病。云符丘和云谨之负责给病人治病,云槿洛便乐得与人闲谈,谈话间总少不了说一说谷外的人或事,然后便总会有人提起翎朝的太子殿下,说那太子十五岁起便挂帅领兵出战,所到之处,无往不胜,留下个战神的美名。
云槿洛又突然想起之前为季郕衍疗伤时所看到的那些伤痕,那些无往不胜的传奇和美名,是在挨了多少刀,受了多少伤之后才留下的呢?漂亮的眸子不禁暗了暗,当时看着不觉有异,此时想起来,竟然隐隐觉得有几分心疼,即使是太子殿下,活得也并不容易。
季郕衍倒是不知道云槿洛在想些什么,他本就生的高大,此时又坐于马上,视野自是开阔了不少,眯着眼在后方的女眷队伍里扫视一番,轻松地寻到了人群中身着青色衣衫的云槿洛。
有些日子不见,此番不过是远远一望,心里倒也安定了不少。
而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驱使,云槿洛忽地抬头一望,正巧碰上季郕衍看过来的目光。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二人就这样隔着人群彼此对视,一个眼里藏着深情和温柔,一个眼里则放着些许的懵然和羞涩。
不知过了多久,季郕衍冲云槿洛笑了笑,然后收回视线,跟着穆帝的旨意,下令整队准备出发。
太子殿下一笑,引无数女子尽折腰。
在身边的女眷都在争论太子殿下在看谁,在对谁笑的时候,云槿洛摸了摸好像有些升温的脸颊,也垂了目光钻进了马车里。
吉时到,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朝崇林山进发。
翎朝每年举行秋猎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给众皇亲贵胄在猎场上驰骋奔走、弯弓射箭来表现自己的机会,二是为了祭祀宗庙神祖,以求来年风调雨顺、丰收大吉。
崇林山作为皇家御用的猎场之一,地处锦都郊外,靠近皇城,钟灵毓秀,崇林山上,满是奇花异草和各种飞禽走兽,向来是个狩猎的好去处。
到达崇林山时,已是日落时分,山顶上定然比不得锦都城里来得安然舒适,本就秋意正浓,又是黄昏时刻,一阵风吹过,只觉冷意阵阵。
一番行路下来,男子倒不觉得有什么,女眷妃嫔们却多多少少有些疲累,秋猎按例都是第二日辰时祭天之后才开始,是以到达之后,便开始着手扎营。
因着代代皇帝秋猎时都会御驾亲临来到崇林山,是以崇林山顶上早已建好了皇帝歇息的行宫,名由山来,也叫做“崇林”,崇林宫平日里都有专人清扫看管,秋猎之时便是皇帝妃嫔和王公贵族的休憩之地。
此番云槿洛以昌平郡主的身份伴驾随行,自是不能同那些侍卫宫女一般,齐齐歇息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是以穆帝也为她在崇林宫的一处偏殿里安排了住处,而且好巧不巧的是,与季郕衍休息的房间,仅隔着两间房的距离。
虽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但云槿洛不觉得以自己的品级就够格和太子殿下同处一院,更何况,就算够级了,这男未婚女未嫁的,无论如何也不该安排在一处去。
是以云槿洛在宫女的接引下来到圣上亲自安排的清林苑之后,看见院子里正低声训斥着一个小宫女的飞泽时,很是惊讶。
“飞泽?”
飞泽正教训着这不懂事的小宫女呢,听见有人唤他,回头一看,正是云槿洛,便笑着行了一礼,道:“飞泽见过郡主。”
云槿洛摆了摆手,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飞泽解释道:“太子殿下素来不喜房中有太浓郁的熏香之气,今年清林苑换了执事的宫女,竟是不知道这规矩,弄得满屋都是刺鼻的香味,是以属下正在教训这宫女。”
飞泽的语气里满是无奈之意,作为一个侍卫,在太子殿下身边没有妃子管事之时,他就得负责自家殿下的衣食住行,他表示心很累,因此越发希望眼前的郡主早日嫁进太子府,也就不需要他如此操劳了。
云槿洛闻言一愣,又问:“太子殿下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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