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放看她眼睛下面青青一片,不用问也知道她没休息,昨晚该安慰她两句, 也知道大道理人人都懂,但摊到事上也都一样想不开。
尧臻收拾东西,低着头对他说:“昨晚看见宾馆旁边有家便利店,后备箱空着也是空着, 不如我们去买些救济品带过去吧,九水镇肯定被堵得水泄不通,我们带着生活必需品过去, 就算、就算找不到我妹妹也算没白跑一趟。”
李东放赞同:“行,我们吃了饭就去办。”
不到八点退房离开宾馆, 三个人拉着一车东西继续开车赶路。
后备箱装满矿泉水、面包、饼干和方便面,几乎把小超市货架上适合灾区吃的东西打包了大半。
刚到九水镇车子开始走不动, 他们一路都是绕小路走的,听说大道被冲毁坍塌, 救援的人还没清理干净路上的障碍,暂时不能通行。
她虽然来过九水镇,那也是好几年的事情了,尧善搬了家以后她就不知道在哪了,只记得方向和门牌号。
依照指示找到地方,已经是人去屋空,大门口的水面淹没膝盖,床单、衣服还有厨房里烧火使用的木柴漂浮在水面上,浑浊的污水往地势低的地方流去,看不见脚下路面在水里的高度。
李东放问:“你妹妹就住这吗?”
尧臻走近,找到木质大门上的门牌号,点头说:“是这里了。”
他私下打量了一番,分析说:“房屋没有倒塌,这边地势高水也不深,人既然不在肯定是没生命危险,事发的时候逃走了。”
她松了口气,但还是淌着水进了院里,李东放看了眼她浸在冰冷水里的双腿,没有出声制止,虽然把裤腿卷到小腿往上,但是已经完全浸没,吸水后一直往上走,连着腰间都能拧出水。
她挨个屋子看了看,果然瞧见主卧室的婚纱照,尧善身穿红色旗袍,手搭在男方的肩膀上扭着身子对镜头笑。
头上的发饰很简朴,但还是能看出来新娘子眼里的幸福。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影集里抽出来一张照片转身往外走。
他正要进来就看她出去,扫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怎么样?”
“是尧善住的地方,我找到了照片。”
李东放:“我来的时候林佑查了查,说这边设了临时救济站,就在前面的山头,或许你妹妹会在那边。”
她往李东放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那我们得让刘国宴想办法把车开过去,正好把东西带过去。”
“这边通信还没回复,手机完全没信号,我们得回刚才下车的地方找他。”
尧臻点头:“好。”
刚转身滑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往后倒,李东放抬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一带。
她站稳脚,手里的照片却掉在水里,他眼疾手快拾起来,轻轻扫了一眼:“这就是你妹妹?”
“是啊。”
他愣了一会儿,“怎么是单眼皮?”
“她从小就是单眼皮,”她接过来照片,“我们并不是长得一模一样,这也没什么奇怪,双胞胎里面异卵比同卵的概率大,这个常识你应该知道的。”
李东放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把照片递给她。
尧臻看出他神情异常,眼里的忧郁一闪而过,虽然只在一秒之间,也被她铺捉到。
她联想了许久,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不过李东放既然问起来,忍不住把心里的所有秘密告诉他:“我妹妹虽然心脏不好,但是可以通过手术治疗,在周俊帮助下做了心脏手术,他还出了高昂的医药费。周俊说我们欠了他一个大人情,有生之年不一定偿还的了,我妹妹已经经历的很多折磨,我不舍得她留下,就央求周俊把她送到这里,我被留在兰会所……”
“我对周俊一直都很感激,一是他帮我妹妹治好了病,把我们从田军手里捞出来,二是我跟着他这么多年,他对我就像长辈一样,供我吃穿还有读书……”
李东放闻言眉梢往上耸起,停下脚步扭身看她。
“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开始明辨是非,知道他的计划是违法犯罪的行为,他说自己欠了张明昆人命那么大的恩情,他们那种人最讲义气,身不由己不得不帮。”
他听她这么一说,竟然把周俊描绘的有情有义,脸沉下来提醒了句:“他是道上的人,伤天害理的事干得多了,难不成也都是身不由己?”
尧臻看了他一眼,方才自己讲的有点动容,他嗤笑的语气好似在讽刺自己是圣母白莲花,白了一眼:“……你要不要继续听我讲?”
“讲讲讲。”
“我不想助纣为孽,好几次试图逃走,他就搬出我妹妹威胁,说左右阿善长得比我像李宁谧,大不了就花点钱再整出来一个我,如果我不想妹妹受刀刃在脸上的苦就乖乖听话。”
尧臻眨了眨眼,低头笑了下,“我不明白张明昆为什么非要这么安排,你们李家到底是有金山还是银山等着被继承……”
李东放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张明昆恨我,所以一直想除了我,再把李家的财产还有我的公司据为己有,他已经丧心病狂了。”
她一脸的不解:“恨你?你们有什么过节吗?”
“早年的事,”说着说着就走到村头,看见刘国宴的车,他不想多提,“他认为是我的破坏才导致他这辈子没缘分有个儿子。”
尧臻没听懂,不过这时候刘国宴下车,没办法再问。
他们必须开车绕过村子,从两边的大道过去,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不知道道路能不能通行。
明明距离很近,就在村子后面,开车过去却花了半个小时,头顶的太阳从东边升到正南,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
果然如李东放所说,在这边地势平坦的高地设置了临时救济处,几排帐篷搭出来的避所,还有几排简易的铁皮小屋。
李东放刚下车就走过去打听情况,尧臻听了半天,悄声说:“你赶紧问问他们认识不认识我妹妹……”
李东放低头看了她一眼,含笑说:“别急啊,你妹妹肯定在这。”
回头只对负责人先讲他们车子后备箱带了救济品。
男人们一听都很感激,刘国宴帮他们卸车搬东西,虽然对于当地人是杯水车薪,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也算一份不小的心意。
负责人含笑:“里面坐,疏散工作基本已经完成,就是咱们在这里大晚上没地方住,还在等临市的棉被,也不知道市里打算怎么安置无家可归的人。”
尧臻往住的地方扫了一眼,两米多的双人帐篷里挤着一家三口,不知道这两夜是怎么挨的。
不远的地方有人生火做饭,也只是拿红砖刮上石灰泥成了个半米高的三分之二圆,架上一口大锅,锅下面生火烧柴。
光帐篷就有一二十个,她总不能不管不顾扒开帐篷门找尧善。
李东放走到铁皮屋子坐下,虽然在屋里,脚下依旧是泥泞的淤泥,见负责人端了一被热水,站起来说:“不用忙。”
他喝了一口放下,看着对方:“其实不满你说,这次连夜赶过来其实也是为了找人,我老婆心底好,路上说就算找不到妹妹也得带着救济,这里的人肯定都需要。”
对方“哟”了声,问:“找什么人啊?找到没有?”
“刚从九水镇出来,镇子都是空的。”
“叫什么名字,如果在这我倒是能帮你们找一找。”
“叫尧善,女,尧舜的尧,善良的善。”
负责人立马对身边的人说:“你去看看。”
说完又对李东放解释:“凡是在这边住下领物资的人,我们都记录下来了,说实话我也不是九水镇的人,你说的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尧臻听说可以查记录立马松了口气,负责人这时候又说:“家里还有没有别人?你们也知道有些地方比较偏远封建,打听人的时候说女人的名儿不一定有人知道,说家里男丁的名儿村里知道的就多。”
李东放看向尧臻,她则摇了摇头,尧善从来没提过,她也从来没问过,尧善对感情的事说的很少,也就结婚透露给了她,而且她们打电话一直就是那个模式,她怕周俊监听,更怕李东放监听到她说不该说的话。
这里乌泱泱有千把人,就算查花名册也要费一些功夫,他们着一天三顿提供大锅饭,专门有人负责的,李东放和尧臻带来那么多水和食物,吃顿饭自然里所应当。
知道李东放受了伤,他们甚至还安排了一间空余的铁皮屋,如果找不到人就可以暂且住一晚歇脚,尧臻打量了一下,好像是准备东西一间,用完就腾了出来,只有两张防潮垫,上面铺着棉被,虽然不至于潮湿的拧出水,但不利于李东放的伤口恢复。
她蹲到李东放脚边,“让刘国宴带你走吧,我自己留在这。”
他看着她:“如果找到你妹妹,打算带着她远走高飞?”
她苦笑了下:“这是个信息网络发达的年代,逃能逃到哪里……”
“你知道就好,虽然我不建议你在李家继续当我侄女,但目前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完沉默了会儿:“你这么一走了之的话,也是对我不负责。”
“嗯?”尧臻眨着眼看他,愣愣的问,“我对你负责什么?明明是我吃亏。”
他笑了笑:“知道自己吃亏就更不能走了,得捞回来本。”
她舔了舔唇瓣,明知故问:“怎么捞?”
“你说呢?”
尧臻眼眸里水光潋滟:“只要你能救救我妹妹,我就……对你负责。”
他眯住眼,喉结上下滚动,鼓励她:“说来听听。”
“把我妹妹带出九水镇,我知道你有能力保护她……”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能保护她,周俊可是道上的人,你也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差点就搭上性命了,这种保证我不敢给你,怕你失望。”
她张了张嘴,坦白说:“昨天在宾馆换药,我发现你腰间配着一把手枪,我就想,什么人敢拿着这个出门,什么人手里又能有这种东西。”
李东放诧异:“原来你指的这件事,打算拿这个检举我?”
尧臻:“……”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不过还真可以当做检举的证据,但是她不喜欢相爱相杀的戏码。
“这是一个朋友赠的东西,我没敢碰过,在新加坡不是差点死了,不得已才带在身上了。”
她盯着他:“意思是你不会用?”
“会一点。”他解释了句,“在射击馆接触过。”
她也不知道李东放说的真的还是假的,但试想一下,谁能有赠枪的朋友?能赠枪的又是什么朋友?所以他虽然没有坦白,尧臻也知道李东放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他的顾虑她也知道,毕竟有牵扯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并不敢张扬。
做生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人脉也广,她猜着李东放可能有道上的朋友,但他孑然一身没有什么牵涉,并不像周俊是那种身份。
房间里静了几分钟,李东放看她:“你那个提议确实挺诱人的,不过……”
他沉吟住似笑非笑看过来。
她对上视线,这是……在暗示自己现在就得有所表示?
尧臻回身看了看房间,刘国宴这会儿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壮了壮胆子主动坐到他身边,心里乱跳了一阵儿,弯下腰递唇要吻他。
李东放愣了两秒,抬起食指点在她红唇上推开她。
尧臻张开水润的眼,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主动竟然被他毫不犹疑的拒绝,脸上尴尬的红了一片。
他看不出来喜怒:“我不喜欢这种交易……我现在就想知道,你那天在中暻公馆让我为所欲为,是不是故意给我下套?”
“什么下套?”尧臻不明白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感情这种事美好就美好在你情我愿,你跟我谈救你妹妹就谈救你妹妹,为什么把救你妹妹跟咱俩的事混为一谈?你是觉得以我的条件俘获不了你的芳心,还是觉得我既好色又找不到女人?”
李东放表情冷冷的看她。
第40章
尧臻不得不坐回去, 看出他的不高兴丝毫不加掩饰的挂在脸上, 但她从来没觉得李东放条件不好或者既好色又找不到女人啊。
咬了咬嘴唇,抬手掀他的衣服想看一看伤势。
他直接躲开, 跟她保持距离,同时抖开被子盖身上。
尧臻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几秒:“……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他板着脸。
尧臻说的是问句,他说的则是质问。
她用眼角余光看了几秒, 忽然抖着肩膀笑出声, 李东放看着她,随着她笑的时间越长眉毛皱的越深。
尧臻笑着问:“你刚才是在生闷气吗?”
他呵一声挪开眼,脸上带着不屑, 摸出来一枚钥匙扣拿在手里把玩。
刘国宴突然在外面喊了一嗓子,掀开帘子进来,没有关注他俩的异样便直接走到尧臻面前说:“他们带了个姑娘过来,你出去看看是不是要找的人。”
尧臻眼前一亮, 顾不上李东放生气的事,直接掀开帘子快步出去。
李东放纹丝不动,继续垂下眼眸欣赏手里的钥匙扣, 那真挚认真的表情让刘国宴以为他在看什么名贵古董,疑惑的站了几秒, 问李东放:“你不出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他往上扯了扯被子,慢悠悠叹了口气。
刘国宴说:“你不是怀疑她这个妹妹可能有猫腻吗?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不去看一看, 人就在门外。”
李东放头也没抬:“是我想多了,上午她给我看了照片。”
“哦。”刘国宴这才明白,见他撑着身子不起身, 忍不住问:“李总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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