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喊得,旁边刚从屋里出来的李哥都吓了一跳,赵胜军坐在车斗上更是尴尬又紧张的看着温欣,“你……你说你这好好地你哭啥哩?”
“赵胜军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下不下来?”温欣眨了眨眼想把眼泪眨回去。
赵胜军蔫了,急忙皱着眉头咧着嘴从车斗上爬下来,拉着温欣的手小声的看看周围,低声道歉,“你这哭啥呢,这让别人看见了笑话,坐前面我不是怕你挤的不舒服么,而且出门在外,虽然咱们是两口子,但到底还是得注意影响,这让别人看笑话了。”
温欣一把甩开他,指着车门,“去!坐前面去。”
赵胜军看了看正提着一个热水壶站在车门口给水箱浇热水顺便偷看他们小两口的李哥,李哥倒是个会转弯的主,现在看到温欣占了上风,立马呵呵呵的笑笑说,“坐前面吧,坐前面好,后面冷着呢。”
赵胜军听了他的话,瞪了他一眼。
李哥把那热水哗啦啦的浇在水箱上,嘿嘿的解释道,“这水箱刚刚冻住了,现在估计能打着火了,别磨蹭了,赶快走吧。”
赵胜军摸摸鼻子,看看温欣,还是迈开腿往前面走去,“行啦,行啦,坐前面,行了吧,走吧,服了你了。”
温欣瞪了他一眼,才恨恨的往前面走。
开了车门,那一个座位是显得挺挤得,李哥盖住了车子的引擎盖子,也从另一个门上了车。
赵胜军看着那车座为难,一脸不情愿的说,“你看……这根本就……”
可是话没说完,转头就看到了媳妇的黑脸,吓得把半句话咽了回去,利索的跳上了车,开始调整座椅,把那座椅往后调整了半天,脱下军大衣,没脾气的岔开腿坐下,朝着车下的温欣伸出手,咧咧嘴笑着指着自己屁股前面那块地方,“来,这地方还挺大的。”
温欣啪的打开他伸出来的手,瞪了他一眼,自己拽着里面的把手上了车,十分不客气又生气的坐在了赵胜军前面。
李哥在旁边假装发车,一边观察小两口的互动,赵胜军面子算是没了,伸手拉上了车门,看着李哥,无奈道,“走吧,还等啥呢。”
李子龙看够了笑笑,好脾气的回答,“走走走。”一拧钥匙,这次小卡车没闹脾气,嘟嘟嘟的发着了火。
赵胜军成功的把媳妇给弄的生气了,那小脸板着,眼眶还有刚刚的泪痕湿漉漉的,要不是旁边有个电灯泡,赵胜军真想上去给她擦擦。虽然是坐在了前面的车厢里,但是这年头又没有空调,走风漏气的,赵胜军急忙把那军大衣盖在媳妇儿身上,把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进去,可是媳妇没有理他,虽然靠在他身上,但是去林场的一路上媳妇都没跟他说一句话,赵胜军一路上不仅要承受媳妇的冷落还要承受旁边兄弟的眼神,那可真是又委屈又煎熬。
下了雪路上开的慢,一直到了下午汽车才到北方云山林场,卡车停在了林场边上,温欣打开门从车上跳了下去,赵胜军看着媳妇那样子,默默的穿起来了那军大衣,旁边的司机李子龙撞了撞赵胜军的胳膊,努了努下巴笑笑,“这娘儿们的脾气可够你吃一壶的啊。”
赵胜军正心里惦记媳妇呢,瞪了一眼他,“什么娘儿们,那是我媳妇儿。”
李哥笑他,“行行,谁还不知道那是你媳妇啊,哎,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怪不得你这做个浴桶还非得来林场找木头这么麻烦,是不是回去得跪搓衣板啊。”
“你懂个屁,滚蛋。”赵胜军在兄弟面前必须保持小狼狗的凶猛,用凶狠的眼神压制住对面的人,防止他因为刚刚的窘态对自己进行进一步的鄙视。
李哥对于他那纸老虎的状态瘪瘪嘴,转头眼睛扫到了车斗上的身影,“哎,你娘们儿不止嘴上厉害,你看,在那卸车呢哎,劲儿挺大啊。”
赵胜军一听,探头一看,可不是?正举着个包袱从车斗上往下卸呢,赵胜军顾不得保持男子汉气概,急忙跳下车,奔过去。
李子龙看着赵胜军的背影,无语的摇摇头。
李子龙把他们送到了北方云山林场就走了,这卡车不是林场的用车,而是家具厂用车,他还要去其他地方拉其他的零件。
告别了李子龙,两人就站在了云山的脚下,赵胜军背起大包小包的凑到温欣身边嬉笑,“媳妇,还生气呢。”
温欣瞪了他一眼,“谁有空生你的气,我要找我爸爸妈妈,到时候有人给我撑腰,看你还敢欺负我。”
赵胜军无奈的挠挠头,“我啥时候敢欺负过你,都是你在欺负我。”
温欣瞪了他一眼没理他,这时候她其实还有点忐忑,到底在这个世界上还没见过这对儿父母,温欣还不知道等会儿万一见到了,自己不认识怎么办,心里还是惴惴的。
七十年代的云山林场是一个国营林场,其实运作模式也跟那生产大队差不多。只不过林场在森林里,周围十分荒僻,比阳石子那落后的小山村周围还更加荒凉。
林场这边也是刚下过雪,不过这里人迹罕至,除了一排一排的车印还有温欣和赵胜军两人在地上踩得乱七八糟的脚印,朝着林场里面的路,像是没有人走过一样。
云山林场现在一眼望去全都是白雪皑皑的样子,树木的树干树枝上全都堆上了雪,温欣紧了紧手里的羊皮手套,穿的这么厚了,但是却还是感觉风一直朝着衣服里灌,刚刚坐了半天的车,靠在赵胜军怀里的身上到不觉得怎么冷,就是穿着棉鞋的脚上冰凉冰凉的,现在都有点麻木了。
温欣看着赵胜军,望着茫茫的白雪跺跺脚,抖落棉鞋上的雪,“我们现在去哪?”
赵胜军前后各背了一个大包袱,调整好了肩带,拎起身边的一个兜子,“走吧,往里走,里面上山就有人家,我们爬上去先吃顿饭,一天都没吃你饿了吧。你爹娘不是写信说他们在山里住么,说不定等会儿就见着了。”
赵胜军也没来过林场,在厚实的雪地里朝前走了两步。
温欣看着那没人踩过的白雪地,和里面密密的林子,心里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林场,“这里有人吗?”
赵胜军转头笑笑,“肯定有人的,你没听到李哥刚刚路上说是国营林场的?他每个月都来这拉木头,准没错的,虽然不知道岳父岳母住在那,但是李哥说沿着这条小路上去,山上有护林人,是个老头,人挺好的,咱们顺着这路往上走,就能碰见。”
温欣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了赵胜军的步伐。
刚来的时候,温欣还能全当是旅游,欣赏欣赏雪景,可是山林茂密,本来路就不好走,这时候更是刚下了雪,路上又难走又滑,温欣穿着一个大棉鞋,这才走了不远的一段距离,就被雪浸湿了,又重又沉,还冰冷似铁。
赵胜军看着温欣那样子,“咋样,要不坐下歇歇?”
温欣咬了咬牙,“走吧,越坐越冷,不是说就在山顶上么,快到了吗?”
赵胜军也没来过,拉着温欣的手往上走,赵胜军穿着军大衣,前后背着大包袱,比温欣还臃肿。这时候两个人拉着手往山上走,平白让温欣生出一种夫妻同心的珍贵感觉。
又走了一会儿,天色就暗下来,但是到底看到了前方的天上生出一缕炊烟,温欣高兴的摇着赵胜军的手,“胜军哥,你看,有烟,快到了。”
赵胜军脸上露出了一排白牙,笑着朝温欣说,“走,估计你爹娘正做饭呢,咱们抓紧走,别让他们给吃完了。”
温欣心里顿时有了动力,迈腿儿迈的也快了许多。
冰天雪地里,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的吸引力实在太大,本来冻得浑身僵硬的温欣和赵胜军就来了力气,一口气爬了上去。
这是山中半山腰上的一块平地,平地上的雪被人扫开了,直通一个茅草屋,温欣和赵胜军乐颠颠的冲过去,刚刚他们还在路上议论,要是大黑夜的上了山遇不到人,可别给冻死在山上。
正高兴呢,却被半道上跑出来的一条狗截住了道,那狗子见了这两个不速之客,汪汪汪的叫个不停。
赵胜军挡在前面,朝着那狗子呲牙,正人狗对峙呢,茅屋里出来一个老头,那狗子本来被赵胜军吓得夹了尾巴想溜,眼下看主人出来了,狗仗人势的叫的更厉害了。
那老汉呵斥了一下,看着温欣和赵胜军,“你们……”
赵胜军急忙收了脸上的表情,“大爷,我们是外乡来的,这走的实在累了,能在你这讨口水喝吗?”
老汉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七十年代人还是很淳朴的,“这大黑夜的,外头冷,进来说话吧。”
一进那小小的茅草房,整个热气铺面而来,狼狈的走了一整天,这才算是来了一处舒服的地方。温欣摘到了围巾帽子手套,放在一边,赵胜军则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地上。
那老汉挺热情,“你们咋在这天爬上来,平时没雪的时候上来都费劲,你们这大下雪天的,这一路不好走吧。”
赵胜军点头答应着,“不好走,这不是正好有李哥的车来么,我们就搭车过来了,要不然没车。”
那老汉认识李子龙,这时候也对赵胜军和温欣温和笑起来,“哦,上个月那子龙跟我说过,说有人想上山来,就是你们吧。”
赵胜军摘了手套在炉筒子上烤着手,“是呢,那您就是丁大爷了,这是我媳妇儿,温知青,刚结婚带她出来耍。”
那老汉笑了,露出缺了一颗的牙齿,“这去哪耍不好来偏要这山上来,真是不懂你们这小年轻,这冷飕飕的,别把你媳妇给冻着了。”
温欣已经十分不客气的坐在了火炉子边了,看着那大爷笑,“大爷,我不怕冷,就是我能喝口您这烧的热水不,一路太渴了。”
那老汉笑着说,“那有啥不行的!喝,我去给你们找碗。”
温欣站起来笑着说不用,接着从背包里翻出两个水壶来,用那老汉坐在炉子上的水壶灌了两个壶,温欣带的都是铁皮水壶,这时候有了热水,整个壶都热起来,跟暖水壶似得。
丁老头知道温欣和赵胜军是李子龙的朋友,显得挺高兴,十分热络的把赵胜军当成了自己人,在旁边跟着赵胜军说话。
温欣灌好了热水,递给他怀里一个,自己抱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热水一下肚,身上这才终于有了些许暖意。
经过短暂的交谈,温欣知道了这丁老头是山上的护林员,他是个老鳏夫,平时的工作也就是住在这半山腰,看着林场,防止冬季林场失火,好紧急通知外面的救火队来救火的,陪着他的是一条中华田园犬,跟保尔一个品种,不过比保尔高冷,名叫小树,也就是刚刚在门口对着温欣两口子狂吠的小狗。自从温欣和赵胜军进来,那条狗就窝在门口,以一种十分高冷和警惕的眼光滴溜溜的盯着赵胜军和温欣,跟保尔不一样,保尔见了谁都一副恨不得上去跟人亲昵的样子。
温欣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丁老头单身汉,对吃的东西也都是凑合,晚上就煮了一锅杂粮稀粥。不过这已经足够让温欣和赵胜军感觉到温暖了,舒舒服服吃了一顿热乎的饱饭,山上的人吃什么,狗就吃什么,那小树的狗碗里放了一碗,小树吧嗒吧嗒的吃的可香了。
温欣看着那小狗,又想起来家里的保尔,那保尔现在被她养的可刁了,必须得吃沾了油星的馍馍才行,要是给它端这么一碗稀粥,那保尔八成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吃过了饭,温欣帮着丁老头收拾了碗筷,经过了这一顿吃饭的时间,几人也熟悉起来,丁老头这地方一半年才不来个人,赵胜军又是那种自来熟,两人聊的十分投机。赵胜军起身在包袱里掏出一条香烟,从里面掏出两盒来,拆开一盒递给老丁头,自己也拿了一根。
温欣这时候刚洗完了锅走过来,正看到赵胜军在那把烟往嘴上放呢。
“咳……咳……”
赵胜军听到了两声咳嗽身体一僵,把那烟又放回烟盒里,两盒烟都放在了老丁头的兜里,“嘿嘿,丁大爷,你抽你抽,我不抽烟。”
温欣瞪了一眼他,把自己的包袱往里屋提,她要换鞋,这刚刚在火边烤着还不觉得,现在觉得棉鞋湿了吧唧的。
老丁头看了赵胜军一眼,又看看温欣关上门的背影,“你媳妇管你挺严啊。”
赵胜军有点尴尬的解释,“没有,我们是准备要孩子啦,说是抽烟对孩子不好。”
老丁头笑笑,坐在旁边不客气的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道,“这可是好烟,我这还是第一回 抽。”
赵胜军勾了勾火炉,“丁大爷,这林场的人您都认识吗?”
老丁头笑,“我这都在这林子里待了八年了,我谁不认识啊,就山下那群人,没有我不认识的。”
这就好办了,“那这林场最近都有没有外来人啊?”
老丁头看了赵胜军一眼,“找人来的吧。”
赵胜军嘿嘿一笑,老丁头坐起身子来,“你们刚刚一进来,你一叫你媳妇儿名字我就猜出来了,这事准保八九不离十,还说什么小两口来玩儿的,这大灰山的,有什么好玩儿的。”
赵胜军低头一笑,“哎,这不是没办法么,不敢到处说。”
老丁头笑,“要我说啊,你们不如就先在我这住着,那老温他们都是跟林场的职工住在一起的,人多眼杂。”
赵胜军走过去把那一条烟都抽出来了,放在老丁头手里,“啥也不说了,谢谢你丁大爷。”
老丁头笑,“明天等他们上来砍树,我带你们过去。”
温欣换完了鞋,里屋的炉火也旺起来了,把那棉鞋的鞋垫抽了,烤在炉边,自己穿了个另一双皮鞋,她出来就带了这两双鞋,温欣没料到天冷成这样,这皮鞋在屋里穿穿还行,这要是出去可不中用,棉鞋明天还得穿呢。
刚刚在外面和老丁头说好的,小两口住在里屋,老丁头住在外屋,老丁头一个单身老汉那屋里能有多干净,温欣拿出自己包袱里给父母买的布料,找出一块铺了,又打扫了打扫,赶了一天的路,又在冰天雪地里爬山,眼下炉子烧的旺旺的,山上都是烧的柴火,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老丁头那瓮里也没什么水,明天还要吃完用,温欣也就没好意思洗脸,随便漱了漱口就上了炕,和衣躺下,等着赵胜军进来睡觉,旁边隐约传来赵胜军和老丁头的说话声,温欣整个人都困了,盖着他的军大衣就迷糊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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