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和白平昌过几天就和离了。”姚世南期盼地看着沈诺岚,“和离之后,你也该给我个名分了吧,这么多年,我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从来没享受过家人的温暖呢。”
“棠棠,你先回去,我和姚大都督谈谈。”
姚世南可怜巴巴地瞅着苾棠,“棠棠,听你娘的话,先回去吧,要是从此以后你再也没见过爹爹,记得清明的时候给爹爹——”
“够了!”沈诺岚瞪了他一眼。
苾棠站起身来,看看姚世南,又弯下腰凑到母亲耳边,低声道:“娘,你别欺负他。”
沈诺岚的嘴角微微一抽,姚世南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不错,乖女儿就是孝顺。
苾棠走到门外,顺手把门关上。
软榻上的两人对视一眼,姚世南指了指门口,沈诺岚扬声道:“棠棠,不许偷听。”
趴在门上的苾棠皱了皱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苾棠趴在床上,今天的事波澜起伏,比萧玉灵的话本子还要精彩。刚刚得知白平昌不是生父,真的生父就冒出来了。她竟然是姚世南的女儿?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使她暂时忘记了刚刚被劫持的恐惧和手腕上的刺痛。
不过,母亲可不是个软弱的人,姚世南要想让母亲接纳他,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苾棠都有些同情姚世南了,被母亲给那个了,找了十六年,才终于找到了人,还不一定能顺利上位……
接下来的两天,苾棠没有再见到姚世南。
“娘,那个,你和他——”苾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姚世南,直接叫名字肯定不行,叫“姚大都督”好像太生分,叫“爹爹”又还没到那一步。
沈诺岚揽着她的肩膀,“搬到四明街之后,咱们娘俩做伴就够了。棠棠是怎么想的?”毕竟是棠棠的生父,她也不打算太过强硬,完全不考虑女儿的感受。
“咱们娘俩作伴当然好啦!”苾棠很高兴,她本来就打算和母亲这样过一辈子,尤其是过几天搬到四明街,两个人清清净净的,多好啊。“不过,再多个人我觉得也挺好的,这件事就看娘自己的心意吧。”
姚世南救了她,而且是在并不知道她是他的女儿的情况下,属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的人品绝对是没问题的,这样的人做父亲她当然乐意。姚世南虽然是大都督,看她的时候可比白平昌慈爱多了,要是他能和母亲成亲,她估计他们一家三口相处肯定融洽,对此,她还是有所期待的。而且,姚世南这十六年来一直在寻找母亲,没有成亲,说起来也够可怜的。
不过,她没打算去强迫母亲接受他,这是母亲的事,要由她自己做主。
沈诺岚自然读懂了女儿的心思,她扶着女儿的额头,检查了一下她头上的伤疤,又把袖子拉开,看了看手腕上的伤,“棠棠不是要出门去赏花灯的吗,该去打扮了。”
经过韩从瑾的事,她下决心要让宝贝女儿自己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宗室勋贵,只要女儿自己喜欢,她再考察下人品习性就可。
“来得及。”苾棠在母亲身边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白露、秋霜两个服侍着重新梳了头发,换了身樱粉色的衣裙,把面具找出来把玩了一会儿。
她在珍宝阁买的面具都散落在马车上,倒是好好的没有遗失,她自己留了一面画海棠花的,给萧玉灵和沈书嫣的面具已经派人送过去了。
听到有人禀报门口有人来接她,她这才披上斗篷,拿着面具出了门。
苾棠原本以为肃王会派人来接她,没想到他亲自来了。
正值黄昏时分,金黄色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他身上,更显得那身玄衣飘逸挺拔,一向冷肃的俊美脸庞也带上了暖意。
见过礼,两人准备出发。
苾棠的脚刚刚踩上脚凳,肃王就扶住了她。苾棠顿了一下,顺着他的力道上了马车,正想开口道谢,没想到他也进来了。
“殿下……”这有些不合适吧,他不是应该在外面骑马的吗,怎么能和自己做一辆马车?被劫持那天虽然也坐过一辆马车了,可那天不是情况特殊吗?
肃王泰然自若地坐在她身侧,“我出门太匆忙,忘了披大氅,外面又太冷,所以想着坐棠棠的马车暖和一下。棠棠不会介意的吧?”
“不、不介意。”苾棠无奈,人家前两天又救了她一次,她总不能把救命恩人赶出去受冻吧。
萧昱琛薄唇微微一勾,“不介意就好。”
他很少笑,苾棠发现他笑起来还真是好看,不由得看得有些愣神。
萧昱琛没提醒她,黑漆漆的眸子也看着她。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唇角,他却只看着她的眼睛,那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是他的身影,只有他。
苾棠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看得时间有些长了,她猛然转过头,白嫩的脸颊上迅速染上了一丝绯红。
萧昱琛盯着那抹绯红看了几息,喉结滚动两下,黑沉沉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
第40章
苾棠从马车的暖窠子里倒了茶, 双手捧给肃王, “殿下,请喝茶。”
虽然他喜欢看她脸上的那抹绯红, 却不忍心让她太过羞窘, 萧昱琛接过她手里的茶,“多谢棠棠。”
“我才应该要好好谢谢殿下呢。”只不过是过年前后这些天, 他都救了她两次了。
苾棠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世和前世大不相同。前世她并没有被白平昌暗害,也没有被人劫持到废宅,自然也没有萧昱琛两次救她的事。
说起来,似乎从秋狩萧昱琛并没有猎白虎开始, 事情就大相径庭了。
秋狩她逃过了萧玉彤的诬陷, 两位公主被昭文帝惩罚, 萧玉彤对她更加不满,试图让秦英寿害她, 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前世并没有这些事,萧玉彤也没有嫁给秦英寿。
前世她没有和韩从瑾退亲, 母亲没有和白平昌和离,白平昌也没有要暗害她。
前世萧玉彤没有小产,她也没有被人劫持要送给“贵人”来英雄救美,所以,她没有遇到姚世南, 姚世南没有看过她的耳朵,也没有找到母亲。
在她身边所有重大的事情上, 这一世都脱离了前世的轨迹,变得截然不同。要不是匕首刺进心脏的感觉太过清晰,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像姨母说的,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那么,萧昱琛呢?他还会出征在外吗?萧昱霖还会趁机谋逆吗?萧昱琛最终还会坐上皇位吗?
兴许是萧昱琛两次在她绝望的时候出现,她对于他的感觉和先前大有不同,以前她并不在乎萧昱琛能不能坐上皇位,现在却开始担心,他如此出色,如果皇位上是别的人,会不会打压他,甚至要除掉他?
萧昱琛见她双手捧着茶杯,遮住了半张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从茶杯上面露出来,似乎在偷偷地打量自己,“棠棠,我派去保护你的暗卫怎么死了一个?”
“是姚——”苾棠正在想前世的事,被他冷不防一问,差点把实话说了,及时改了口,“我不知道。”她偷眼看了下萧昱琛的神色,是一贯的喜怒不辨,苾棠的心里有点不安,姚世南不会和萧昱琛为此结了仇吧?
姚世南是生父,萧昱琛救了她两次,她一点儿也不希望这两个人对上。再说,姚世南杀暗卫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萧昱琛派暗卫又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两人都是一样的好心。
萧昱琛抿了口茶,眉眼平静,“杀了暗卫的人身手应该很好,也不知道另外一个会不会也被他杀死?”
“应该不会的……吧?”苾棠眨眨眼,另外一个暗卫又没偷听到母亲的话,姚世南肯定不会去杀的。
黑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笑意,萧昱琛看着苾棠躲闪的眼睛,“棠棠,所以,你知道我派了两个暗卫的事,对不对?”
“呃……知道了。”苾棠喝了一大口茶,自己应该不知道暗卫的事才对,怎么说着说着就露馅了?
“棠棠,你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了两次事,以后就让暗卫跟在你身边保护,好不好?”萧昱琛声音低沉,“我实在是不放心。”
他的话似乎大有深意,苾棠胡乱点了点头,不敢去细细探究。
“我会再补上一个,依旧是两个暗卫保护棠棠。”萧昱琛捏了颗长生果,在修长的指尖转来转去,“以后要是再有人要杀他们,棠棠可要护着点儿。”
他并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只不过是想把两个暗卫在苾棠这里过了明路。再说,那个暗卫并没有死,知道姚世南并不会杀苾棠,那个暗卫干脆就来了个假死,不过他受的伤确实很重,幸亏另一个暗卫恰好回去,把他给救走了。姚世南急着去找苾棠母女,没细细查看,事后没找到他的尸首,估计会以为是另一个暗卫带走了。
根据两个暗卫的消息,在废宅里,姚世南就开始不对劲了,问了苾棠的生辰。在白府,姚世南得知苾棠不是白平昌亲生女儿,就动手杀了暗卫,此后更是在沈诺岚的房间呆了很久。
他几乎可以断定,姚世南就是苾棠的生父。
暗卫不敢靠近去偷听姚世南和沈诺岚谈话,他不知道当年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在苾棠的份上,他不会和姚世南成仇的。只是暗卫的事瞒得过苾棠母女,却瞒不过姚世南,所以,得提前过了明路。
苾棠不知道自己如何护着暗卫,不过,下次姚世南要是再杀这两个暗卫,她知道的话倒是可以拦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萧昱琛忽然一声轻笑,大手在她柔软的发顶摸了一下,“乖。”
苾棠一愣,不知为何,他这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淘气的情形,好像他曾经也这样安抚过自己。
时间还早,街上的花灯还没有全亮起来,两人先去了天香楼。
“棠棠的伤怎么样了?”萧昱琛没有坐在苾棠对面,而是坐在了她身边。
“好多了,已经不疼了。”只是被绳子磨出来的红肿,上了药就不那么吓人了。
修长有力的大手突然探了过来,苾棠吓了一跳,正想躲,萧昱琛却轻轻捏住了她的手掌,把袖子拉开一点儿,仔细看了看她手腕上残留的伤痕,皓腕鲜嫩莹白,上面的红痕一丝一丝的,“还要再上点儿药才行。”
苾棠的手轻轻抽了一下,纹丝未动,“我这两天有继续上药的,很快就好了。”
萧昱琛摸出个小瓷瓶来,慢条斯理地打开,正是那天在马车上给苾棠用的药。
“不用麻烦了。”苾棠想起那天马车里的情形,他和姚世南一人一边给自己擦药,可那天是情况特殊,她吓坏了,手又疼得厉害,现在却不需要他来亲自动手了。
萧昱琛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棠棠是嫌弃我粗手笨脚吗?”
“哪、哪有?”
萧昱琛不再说话,拉过她的手腕,挖了药膏抹了上去。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很是好看,指腹带着薄茧,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细细地摩挲着,带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痒。
明明是一样的动作,苾棠却觉得和上次在马车里很是不同,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浑身不自在。随着他的指腹轻缓地打圈,她的脸渐渐热了起来。
萧昱琛何等敏锐,加上自幼习武,五感本就不同常人,苾棠的呼吸只是略略急促了些,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手指不停,萧昱琛抬头装作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
她白皙莹腻的小脸上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红,嫣红的唇瓣微微抿着。
一瞬间,萧昱琛的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又都被他一一压了下去,小丫头胆子小,不能吓到她,有些事情得慢慢来。
“咳咳。”苾棠受不了这屋里沉凝的气氛,开口道:“殿下,那天劫持我的人是谁,可有线索了?”
“还没有。”萧昱琛黑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袖口,为了上药,那袖口被掀到了她小臂的中间,樱粉色的衣袖压着如牛乳般细白的肌肤,他的食指继续在那些伤痕上摩挲,尾指却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臂,下一刻就像他预料的那样,她的呼吸又急促了一点儿,“那个废宅早就没人住了,在场的劫匪又被杀光,没留下活口,到现在也没线索。”
就算没有明白的证据,他却隐约已经知道动手的人是谁。现在不能明着让他付出代价,但却可以暗中收拾他,动了小丫头,他今生的成就也就止于驸马了。
“哦。”苾棠盯着他的指尖,脑门上几乎要冒出汗来,“殿下,我、我觉得这药已经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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