苾棠喝了安神药,此时还没有醒来。沈皇后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一边想着刚才安排下去的事情还有没有纰漏。
听说德妃来了,沈皇后愣了一下。同在皇宫,两人自然不可能不见面,可这么多年,德妃从来没有单独一人主动来坤宁宫。
“让她进来。”沈皇后把苾棠的手塞到被子里,给她把被子盖好。
“皇后娘娘。”德妃给沈皇后见过礼,“棠棠还没醒吗?”
昨天是萧昱琛把苾棠抱回来的,沈皇后估计德妃也知道具体情形,她摇摇头,“应该快醒了。”
昔日的好姐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面对面说话了,一时间两人心里都有种恍惚感。沈皇后率先回过神来,“你已经看过棠棠了,回去吧。”萧昱琛已经救了棠棠好几次了,沈皇后对德妃虽然还是冷淡,却不想当初那样恨之入骨了。
德妃却慢慢地跪在地上,举起手道:“姐姐,我愿以我和儿子的性命起誓,我从未害过姐姐和姐姐身边的人。”
沈皇后的手猛地一抖,当初大侄儿在她的坤宁宫出了事,在场的只有德妃一个外人,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德妃背叛了自己,恨不得拿把剑杀了她。可皇上却护着她,说着没有证据。
当时德妃口口声声说不是她下的手,可后来她却再也没提过此事。不管沈皇后如何为难她,她都默默忍了,再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却突然来到坤宁宫,发了这样的毒誓。
德妃双目直视沈皇后,“姐姐,当年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要是害人的是别的妃嫔,她早就揭穿这一切了,可偏偏是那个人,那个谁也办法的人。
沈皇后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走神了。
“三……三……表哥,救我……救救……我……”耳边传来苾棠的呢喃声,沈皇后浑身一个激灵,像是从噩梦中突然醒来一样,她连忙去看苾棠,只见她嘴唇翕动,泪珠不停地从眼角流下,白嫩的双手在空中乱抓,好像是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沈皇后把她的手握住,唤道:“棠棠,棠棠快醒醒!”
“三表哥……”苾棠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棠棠醒醒,醒过来噩梦就结束了。”沈皇后的手和苾棠握在一起,德妃轻轻叹了口气,拿起一旁摆着的帕子,帮苾棠擦着眼泪。
沈皇后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制止她。
耳边传来温柔的抚慰声,苾棠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沈皇后松了口气,“棠棠,别怕,姨母在这里。”
“姨母……”苾棠想起自己昏倒前的情形,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脑袋转了转,发现这里是自己住的偏殿,猛地坐起身,扑到了沈皇后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沈皇后知道她是吓坏了,昨天她被萧昱琛抱回来的样子,也吓到了自己。她心疼地搂着苾棠,“没事,棠棠别怕,已经没事了。”
苾棠哭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抽抽噎噎地说道:“姨母,我不要嫁给庆王……”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泪,小脸上也是泪痕斑驳,沈皇后顺手从德妃的手里抽出帕子,给她擦拭,“没事,不会嫁给庆王的,庆王醉了酒,扯坏了棠棠的花冠,皇上已经罚他了。”
苾棠疑惑地眨眨眼,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姨母把这件事压下来了。也是,要是她和庆王当时的情形传出去,她要想不嫁给庆王,恐怕就得青灯古佛伴一生了。
她不怕青灯古佛的孤寂,就是舍不得姨母和母亲。
“姨母,那庆王他……他不是故意的……”庆王明显也是被人给害了,他当时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而且他清醒的那个瞬间,还让她尽快离开来着。她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惩罚庆王的,可她不希望罚得太重了,毕竟他平时是个和善之人,此事也是身不由己。
“只是罚了禁足而已。”沈皇后握着她的手,“棠棠,当时你是怎么去曲澜亭的?”
苾棠回想了一下,把自己遇到小宫女的事说了一遍。
“小郡主生病?小郡主好好的,根本就没有生病!”沈皇后面色冷了下来,“那个小宫女的样子,棠棠还记得吧?”
“记得。”苾棠点点头,“我可以把她画出来。”
第62章
有了苾棠画的小宫女画像, 沈皇后查起来就更明确了。
这个小宫女是在御花园做杂役的, 并不属于那个宫殿,平时也乐呵呵的, 没有与人为敌, 也不见和谁交往甚密。
只是她却再也不见人影了。
沈皇后在宫里大力找搜寻两天,在一个废弃的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已经死了两天了, 可见是苾棠出事那天就被灭口了。
唯一与此事有关的人死了,查明真相的路也堵住了。
沈诺岚看看皱着眉头的沈皇后,“姐姐不用烦恼。这件事就算查出来是惠妃做的,也不会有多大作用。姐姐想一想, 她可是四妃之一, 棠棠在坤宁宫再受宠, 身份上却是平民之女。到时候皇上会怎么处理呢?大不了把惠妃训斥一顿,禁个足, 或者再抄写女诫什么的,这样的惩罚, 就算拿到朝堂或者民间让大家议一议,也是极公正的,不会有人说皇上偏颇。而她下药害亲王的事,庆王不愿追究,这事也闹不起来。”
“可是这样的惩罚, 我却是不会接受的。”她揽着宝贝女儿的肩膀,心疼地捏了捏她的小脸, 苾棠这两天有些恹恹的,小脸已经瘦了一圈了。“她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害棠棠,以为杀人灭口就了事,也未免太天真了。姐姐,既然她用阴谋,我们又何必非要用阳谋?!”
沈皇后沉思片刻,点点头。她素来高高在上,不屑于使些阴私手段磋磨这些嫔妃,可是这不代表她不会。在宫里这么多年,她也学会了些。“这件事咱们好好想想,她险些让棠棠吃了大亏,咱们可不能便宜了她。”
过了两日,是庆王府小郡主的满月。
庆王虽然被禁足不能出王府,却能邀请大家去府里。小郡主是皇上第一个孙辈,皇上也不忍心委屈了她,默许庆王办一个热热闹闹的满月宴。
苾棠本来不想去,可按照常理来说,庆王一向温和,醉酒扯坏了她的花冠,赔了礼道了歉,又被罚了禁足,这事就该过去了。她此时应该去庆王府,也算是个表态,要是任性不去的话,倒是引人无端猜测了。
“棠棠,你别和二哥生气,他那个人没什么坏心。”萧玉灵坐在宽大的马车上,拉着苾棠的手,“那天估计是没有二嫂看着,他就贪杯喝醉了,你要是还气的话,等到了庆王府我帮你捶他几下,好不好?”
苾棠摇摇头,“放心吧,我没生气。”说到底,庆王也是被人所害,而且,他很可能是被自己连累了,毕竟,他在宫里可没什么仇人。
萧玉灵看了看她的小脸,叹道:“你这两天都瘦了,棠棠,等会儿满月宴结束了,咱们去天香楼用膳吧,我请你吃最好最贵的,就当是替二哥赔罪了,好不好?”
“不好。”看着萧玉灵失落的样子,苾棠笑道:“等满月宴结束,我要回四明街。去天香楼的事下次再说,我可记在心里了,最好最贵的,你可休想赖账!”
“保证不赖账!棠棠说什么时候去咱们就什么时候去!”萧玉灵笑了起来。
四大王府离皇宫都很近,马车只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虽然庆王醉酒闹事被罚禁足,可这对于一个纨绔的皇子来说不算什么,庆王府门前依旧热闹非凡,马车停了长长的一串。好在萧玉灵是公主,不用把马车停到街道外面去。
两人下了马车,牵着手来到宴席处。女眷们好奇地打量着苾棠,她不喜宴会,除了在宫里,人们很难见到她。
十五岁的少女雪肤花貌,神情淡然,本来猜测她和庆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人也歇了心思。
萧玉灵拉着她去看了小郡主,刚刚一个月的小孩子胖乎乎的,裹在襁褓里睡得正酣。苾棠想起了母亲作的画,她满月的时候好像和这孩子差不多胖。
“二嫂,她可真可爱。”萧玉灵叹道。
庆王妃笑道:“睡着了可爱,醒了就淘气了。”她看了一眼苾棠,暗暗庆幸那天的事被肃王给打断了,这样美貌娇柔的少女要是真的进了庆王府,她可没有把握继续将夫君的心拢得死死的。
苾棠本来就不喜生人,更何况又是刚出了这样糟糕的事。这两天沈诺云和沈诺岚教了她不少后宅宫廷里的女人们惯用的隐私手段,加上刚刚被算计了一次,她在这庆王府十分小心,茶水点心什么都没碰。略微坐了坐,等到有人告辞离去,她也跟着离开了。
她要回四明街,和萧玉灵不是同路,萧玉灵也就没和她一起离开。
因为提前送了信,自家的马车已经等在了外面,除了车夫,还有沈府的两个侍卫护在一旁。
从庆王府回四明街要经过西华街,西华街是一条十分繁忙的街道,京都最有名的珍宝阁就在这条街上。因为行人和马车太多,苾棠的马车通常都是走和西华街并行的一条小巷,这条巷子人少不会拥堵,而且比走西华街更近。
不过苾棠这两天可是惊弓之鸟,专门叮嘱了车夫,别走小巷,一律走大路。
过了西华街,眼看着离四明街越来越近了,马车却突然停下来。
苾棠正想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侍卫喝了一声:“这是首辅沈大人家的马车,闲杂人等请即刻让开。”
他的声音十分强硬,苾棠心头一跳,往常就算有人挡了马车,侍卫也是交给车夫处理,现在他不仅态度强硬,还直接报出了沈首辅的名头。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苾棠把车帘挑开了一条缝,只一眼,她就险些叫出声来。马车前面站了五六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堵住了马车前去的路。苾棠大着胆子朝后看了一眼,马车后面也站了几个黑衣人,手中的利剑闪着寒光。
马车被他们一前一后堵在中间,进退不得。在侍卫报了沈首辅的名头后,黑衣人并未散去,显然,他们就是冲着这马车来的。
苾棠的心凉了。这里可是京都,天子脚下!是谁要在青天白日的大街上杀人,就为了要自己的性命?她带了两个侍卫,应该还有两个暗卫躲在一旁,可对方却有十来个人……
而且那黑衣人站在那里,虽然一言不发,却有种冰冷血腥、雷霆万钧的感觉,光看气势就不是一般的宵小之辈。
是谁,下了这样的血本来取自己的性命?
中间的黑衣人一挥手,刀光剑影一瞬间全都朝着马车袭来。两个侍卫身形暴起,只一个照面,他们的身上就见了血。
两个侍卫的心凉透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这一下,他们就知道完了。
对方的身手极好,应该是自幼严格训练出来的。论单打独斗,他们兴许能勉力支撑片刻,可现在对方有十来个,他们却只有两个。
“我拖着他们,你带姑娘走!”一个侍卫咬牙切齿地喊道,他是不可能打赢的,只能完全放弃防御,拼着被砍个七零八落,兴许能拖延上几息的时间,只盼着同伴能在这一眨眼的工夫把姑娘带出去。
马车“哗啦”一声被劈了个散架,苾棠眼看着几道剑光朝自己而来,大喊道:“肃王殿下——”
几道剑光不约而同地迟疑了一瞬,一道玄色身影从天而降,把苾棠抱在了怀里。
黑衣都愣住了。
苾棠也愣住了,她本来是要喊“肃王殿下的暗卫还不出手?”结果刚刚喊完“肃王殿下”四个字,肃王就真的出现了!倒好像是被她喊出来的一样。
萧昱琛单臂搂住苾棠的腰,把她死死地按在自己怀里,右手握着寒光闪闪的软剑,低声道:“棠棠,抱紧我。”
只有褔公公跟在他身边,苾棠来不及问暗卫去哪儿了,也来不及问他怎么会出现得这么巧,双臂环抱着他劲腰的腰身,把头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她娇软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一点儿缝隙都没留,萧昱琛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玲珑起伏,也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他握紧了手中的软剑,就算他预料到了今日的暗杀,也不能带着自己的人把这些黑衣人都杀了,那样只会彻底激怒皇上。他只能装作偶遇,只身犯险,甚至平时保护苾棠的两个暗卫也让他给提前调走了。
他只能赌,赌自己的鲜血能换来父皇内心最后的一点儿真心。
黑衣人对视一眼,中间的黑衣人眉头皱了起来,他盯着肃王看了看,手一挥,十来个人一拥而上。
两个侍卫原本以为来的是平时隐藏着的暗卫,没想到却是肃王。见黑衣人连堂堂亲王也敢下手,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刚燃起来的一点儿希望之火又被浇灭了。眼见着肃王和他的内侍被围攻,侍卫也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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