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五官扭到了一起,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抱着自己的脚腕,蜷缩在地,痛苦□□。
这样突然的变故弄得人措手不及,外面的人听到了声音,往这边赶过来。
眼见着人都要到了,姜明月让人把帷帽给自己带上,偶尔瞥见了用来撑窗户的木撑,低声宛如说了几句。
宛如点点头,立刻拿了木撑走到了门口,对着人的腿部一顿猛打,嘴里嚷着,“我今天非要让你有个教训不成,都说了我家姑娘在里面,你还想进来守着。今天有我在这个地方,谁都别想进去半步!”
宛如再去碎芳院之前,就是个粗使的丫鬟,本就是力道大的,她又专门挑了疼的地方打。一棍一棍的,只能够听见卫风的闷哼声。
卫风也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挣扎着躲开宛如的闷棍,在地上滚了几圈,怒喝着:“你给我住手,小爷要了你的命。”
宛如只当没有听见,这个恶心的,居然还想要轻薄她家的姑娘,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
她是个狠的,下手也没有丝毫的顾忌,一时居然也没有人敢上前拦着。等到丹阳公主赶过来的时候,卫风几乎要被打得昏了过去。
丹阳公主看见自己疼爱的儿子倒在地上,怒火都从头发丝里面冒了出来。
她上前去抓住宛如的手腕,抬手就是一巴掌,仍旧觉得不够,又补了几下,松手将人推倒,“贱奴才,是谁给你的胆子。”
姜明月直接站了起来,想要将宛如护着。
有仆人立即将卫风扶了起来,卫琳琅站在外面看着,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没有进去。
丹阳公主将火头对准了姜明月,指着人的手指斗志发抖的,“侄女,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纵着奴仆将卫风打成这个样子!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了!不然我就去府上问问你的父母,定远侯府到底是怎样好的教养,将女儿教成了这个样子!”
“公主,不如你先问问卫风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姜明月隐藏在帷帽底下的脸已变得铁青”
这时候宛秋上前想要将宛如拉起来,宛如却将人一把推开了,跪着爬向了丹阳公主,哭着:“公主,这都是我的错,可我都告诉卫少爷了,我家小姐在里面,不能够进来。可是卫公子怎么爷不听劝,想要硬闯,我真的没了法子,只能这样做啊。”
她的声音尖锐,“卫公子是个不拘束的,先前在选着布料,转眼就到了这边来。我们小姐是犯了什么样的错,偏偏要遇上这样的麻烦事。”
能够砸翠羽斋做事可都是人精,听了这话,那里有不明白的地方。原来是那卫家的公子想要轻薄人,谁知道是个怂的,还没有进门就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
丹阳公主的脸色越发不好,可偏偏卫风已经昏了过去,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气得又踹了宛如一脚,“我让你这个贱奴才胡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说着就要动手。
姜明月出声阻止,她的声音平缓地诡异,没有一点音调的起伏,“公主,这是我身边的丫鬟,是生是死都该由着我来处置的。”
众人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小姑娘站在那个地方,身姿挺直直,有着不可言说的傲气和气势,让人忍不住折服。
“这件事情也是我的错,回家我定是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的父亲和兄长,亲自上门道歉。“
道歉?找茬还差不错,谁不知道姜家那几位大爷,是出了名的护短。
丹阳公主脸色铁青,“不用了!我家担当不起!”转身就气冲冲地带着已经昏迷的卫风和仆人离开。
姜明月有些头疼,怕是又要成为盛京里谈论的对象了。
她忙扶起宛如。
小姑娘的两边脸颊已经高高地肿起来,却抹了两把眼泪,冲她笑着:“姑娘,今天我也算是威风了一把呢。”
她刚要说“卫公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看见门外面站着的卫琳琅的时候,也将话给咽了下去。再不是个好东西,也是大少奶奶的亲弟弟,岂是她们这些丫鬟能够议论的。
卫琳琅尴尬地走了进来,干巴巴地捏着手绢,“明月,你没有受伤吧。”
“没事。”姜明月语气远没有往日的亲昵,“我们先回去吧。”
等下面渐渐没了动静,穿着玄色袍子的男人偏过头,随即看见定远侯府的马车缓缓出现,沿着吵闹的街市行驶,然后变成一个黑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他头枕着手臂,闲散地躺在屋顶上,从旁边荷叶上捻了两粒花生米嚼着,提着酒壶就往嘴里倒。
一双极其惑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神深邃,像是笼着一层厚雾,也不知道人在想些什么。
——
等回去的时候,卫琳琅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姜明月说话,可是见人靠在一旁的软枕上闭目养神,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有些讪讪地坐着,也不敢轻易出声。
到了府上,卫琳琅先下了马车,转而扶了姜明月一把。她眼睛还是红的,心虚地有些不敢看人,“你慢着点,别摔着了。”
“无妨。”姜明月的声音有些冷,错开她的手,由宛秋扶着下来了。
前世的事情尚且不说,只论现在她何曾做过对不起人的,现在倒是没有防备地被人算计一次,那些好心好意看上去倒像是一场笑话。
她在前面走,卫琳琅别别扭扭地跟在了后面,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姜明月欺负了人家。
方姨娘在亭子里逗孙子和孙女玩,瞧见了也不怕闹大了事情,老远地就听见扯着嗓子,“哎呦,这姑嫂两个人是闹矛盾了不成,我怎么瞧着你们都不太高兴啊。”
卫琳琅就更加尴尬了,强撑着:“不过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没什么要紧的。”
这样的话那里能瞒住方姨娘,她刚想要嘲笑一声,就看见自己的儿媳妇递了一个眼色,便将伤人的话咽了下去,可脸上的嘲笑还是瞒不住的。
姜修玉自从和李氏和好之后,几乎都没有在别人的院子里歇过。她虽然气得恨不得将人的脸给挠花了,可只能忍着。
日子渐渐地过去了,她也是想开了不少,尤其是在自己的儿子娶了四品大员的嫡女,随后又有了一子一女之后,心态更加好了,也不去争抢那些有的没有的东西。只不过人骨子里的刻薄还是改不了的,府里若是谁发生了倒霉的事情,她恨不得堵在人院子门口笑话。
姜明月曾和宛秋说过,亏得方姨娘运气好,儿子在朝中有官职,儿媳妇又是一个会来事的,有时还能管着一点方姨娘。不然依人的性格,就算没做什么坏事,迟早被人算计了。
董怀素家世也是不差,从小被家里按照当家主母的要求来教导的,处事的手段直率利落,却不会轻易下人的面子。
她抱着自己的女儿,装作没有看见两个人微妙的气氛,笑着说:“外头的天气热,你们想必也累着了,快去屋子里洗把脸。我刚让人放了一点绿豆薏仁汤冰着,等会我让丫鬟给你们送一些去。”
“我就先谢过了。”姜明月冲人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忙让张嬷嬷拿了药膏子给人抹上。
张嬷嬷看见宛如的两边脸颊高高肿起,都有些被吓着了,“你们出去做了什么,怎么宛如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了。”
“别提这件事情了。”宛秋把卫琳琅的部分去了,再把事情说了出来,“我呸,先前看见卫公子还像是个好人,怎么现在就变得这样恶心。”
“今天幸亏姑娘聪明,不然还真给人恶心到了。”宛如到了碎芳院之后性子活泼了不少,隐隐有向桑青的彪悍看齐的势头,激动地比划着手,“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欺负小姐了。”
宛秋打开了瓶子,准备动手的时候药膏却被姜明月接了过去。姜明月手上沾了一些药膏,往人的脸上细细地抹着,“下次不要莽撞了,她可是一朝公主,万一真的找来要个结果,要将你处决了怎么办。”
脸上瞬间涨红了,宛如乖巧地坐着,动作都有些拘泥了,“我也没有想这么多。”
她现在才觉得有些后怕,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家的姑娘,声音有些发飘,“她不会真的找过来吧。”
肯定是不会的,这件事情涉及到她宝贝儿子的名声,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件事情被压下来,怎么还可能上门主动提起。
可是姜明月还是唬人,“丹阳公主是肯吃亏的的性子吗?”
宛如瞬间哭丧着脸,“要不?要不我现在就给人赔罪去?”
众人哭笑不得。
下午的时候,卫琳琅来碎芳院找姜明月,想要和人道歉。她怕人给自己冷脸,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将至哥儿带上了。
可到了院子里还是被宛秋给拦了下来,她将卫琳琅请到了偏厅,怕孩子受热,再屋角的地方放了一盆冰。
“大少奶奶,姑娘在里面睡着呢。最近府上的账簿多,姑娘熬了几个晚上才将账簿理清楚的。”宛秋笑着和人说,又拿了许多的玩具给至哥儿。
“无妨,我在这里等一会吧。”卫琳琅晓得人是在避着自己,但至哥儿下午是要去喂一回奶的,她不相信姜明月能放任孩子哭闹。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睛圆溜溜的,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他以为卫琳琅是在逗自己玩,冲着人“咯咯”地笑着。
卫琳琅觉得自己卑鄙得要命,可是到了现在这一步,她也是只能这样做的。
等到那个时候,孩子还没有喂过奶,渐渐开始哭闹了起来。小孩子的声音本就尖细,姜明月放下手中的书,“她还没有走吗?”
“还在等着呢。”
姜明月瞬间就有一点恼火,她先前不是不知道丹阳公主一家的品行,可出了那样的意外,她的大哥也只能娶了人回来。
她原本以为对人好些,再让人和丹阳公主府少些来往,人的性子是能够养正了的。可终究是改不过来,现在都能够拿着至哥儿去要挟别人了。
姜明月最终还是出去了,卫琳琅见到她有些无措,将至哥儿放到了前头,有些心虚地说:“至哥儿一直在哭,怕是饿着了。”
“那你怎么不带着他找乳母,在这里守着做什么,难不成乳母住在我这不成?”姜明月回了人一句。
卫琳琅脸上有些讪讪的,抱着孩子轻微晃动,“我想同你说些话。”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回来了,这盛京也该乱了起来。
第50章
姜明月让宛秋带着至哥儿去找乳母,自己则坐到了卫琳琅的对面。
桌子上还摆着冷掉的豌豆黄,她拿起来吃了一口,只觉得有些硬破坏了原来的香糯的味道,便没有再动手了。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最后像是要哭了出来,卫琳琅双手规规矩矩摆放在膝盖上面,“今日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都不和你打一声招呼,就将人直接带过去的。”
姜明月没有说话,桑青见状立马将桌子上的糕点撤了下去,换上了两碗消暑的绿豆薏米汤,就领着屋子里面的丫头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卫琳琅神态放松了些,也不避讳直接说:“你是知道我母亲的性格的,我若是不照着她说的去做,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子。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我向你保证了,我下次绝对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说着就要去拉姜明月的手,被人躲开之后,只好缩了回来,将散落的鬓发往耳后挽了挽,眼眶就红了,“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能怎么办呢?”
“所以你没有办法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活该了要被你利用不成?”姜明月没有了想要交谈下去的意思。
上一世大哥离世的时候,至哥儿还不满周岁,丹阳公主要接她回去,重新安排嫁娶的事情。姜明月的年纪比现在还要小一些,拿了母亲大半部分的嫁妆给她,只求她能够留下来几年,好歹等至哥儿稍微大一些再走。
姜明月记得清楚,那个平日里和气的大嫂红了眼眶,和她说,“明月,我也是想要留下来,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没有办法啊。”
当时乍逢变故,侯府的情景也让她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来。等晚上至哥儿要母亲,也只是个孩子的她抱着另一个啼哭不止的孩子,在诺大的侯府里来回走动。
那些岁月她几乎都撑不下去,无数次生了带着孩子死了干净才好的念头。有时候她在想,要是卫琳琅能够留下来帮她一把,哪怕只有一两年的时间也是好的。
可是没有。
那些深埋在岁月里的怨愤全部跑了出来,姜明月面上没有一点的表情,“我喜欢至哥儿,不代表我也喜欢别人一直用至哥儿来要挟我。”
卫琳琅面上一白,就听见人又说:“这是最后一次。”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明月,不管你相信与否,我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的。”她的音调陡然变低,低下头看看不清神情,浑身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我是真的将你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的。”
姜明月没有说话,所有的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她今天为了丹阳公主算计了自己一次,下次遇上了同样的事情,她还是一样的选择的。
她也没有戳破人,淡声说:“我晓得,你也先回去吧,至哥儿看不见你又该要哭了。”
卫琳琅看见人的脸色,也敛了想要说话的心思,就离开了。
路上的时候遇上了董怀素,董怀素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儿,见到她的眼眶有些红,也没有多问,只是逗着怀里的孩子,“安玉,快叫声伯母。”
姜安玉才八个月,那里会喊人,只是冲人“咯咯”地笑着,看着就觉得好玩。
卫琳琅牵扯出一个笑容来,拉着孩子的手逗着,“你这是抱着孩子去哪?”
“去她姑姑那,这孩子前几天有些过敏,胳膊上都是些小红点。”董怀素心疼地要命,亲了一口孩子的脸,“我听她们说明月小时候也容易过敏,我就想着去问问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方子。”
“过敏孩子也难受。”卫琳琅的笑容有些勉强。
董怀素瞧着人的情绪不太对,就笑着说:“那我就先抱着孩子去了,不然等天黑了,这孩子又要哭闹了。”
卫琳琅点点头,看着人的背影却升腾起一种恐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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