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说得是沈平眉,柳姨娘的儿媳妇。
沈平眉是商户之女的,原本姜承翰想要求娶的人并不是她,可柳姨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沈氏的陪嫁不少,就闹到老太太那里去将亲事给定了下来。
她最开始对人的确是不错的,渐渐发现人虽然看起来柔弱,却也是个厉害的,半分钱都抠不出来的,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后来又看人生的是一个女儿,就更加瞧不上人,没少找人的麻烦。
沈平眉早年也是在市井长大的,什么蛇鬼牛神没有见过。一开始还能忍让,但看见夫君对自己半冷不热,婆婆又是蛮不讲理的,也就死了心。自各带着女儿过着自己的日子,谁也不去招惹,可招惹到她头上的,也是分毫不让。
姜明月昏昏沉沉的想着,不一会儿半倚着软枕睡了起来,模模糊糊听见宛秋说,谁要回来了。
隔天姜成朗的案子开始审理,丹阳公主又是哭的又是闹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姜成朗的头上去。在定罪的最后一刻,姜成远带着钱大夫赶到,才使案件一下自扭转过来。
姜明月早早地去了李氏那里,等着人回来,可是到最后也只有姜修玉带着两个儿子回来,并没有看见姜成朗的身影。
李氏走了出去,直接略过屋子里的男人痴痴地往外面走去。
姜修玉眼神中充满了愧疚,拉住人,李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人一下子摔开,“我要去接成朗去,他这孩子从小就没有吃过苦头,这几日都不知道瘦了多少下来。我要去接人回来,让小厨房给人做一些爱吃的东西。”
“成朗不会回来了,明早就会跟着军队出发去凉城。”
“胡说!”李氏秀眉轻蹙,双眼顿时红了,死死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如同在看陌生人一般。她喉头上下翕动,低着头就要出去,“我不相信,都说了卫风的死和成朗没有关系,凭什么将人关着不放。”
“梦兰,皇上已经下旨了,明天就出发了。”姜修玉将人抱住,面上闪现过愧疚、自责和不忍,艰难开口,“成朗本来就是要上战场的,只当人是提前去了。凉州守城的将领是蒋进,和我还有些交情,我修书一封于他,让人多加关照。”
姜明月心里一惊,朝向自己的哥哥看过去,只看见人轻微点了头,将这件事情答应下来。
“胡说,姜修玉你就是在胡说。”李氏眼眶中涌出热泪,在人的怀抱中挣扎,昔日里沉静自如的贵女此刻也只是一个担心孩子的母亲,哽咽失声,“我知道你不喜欢成朗,但是他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救救他!”
“我怎么没有,但是他将卫风打成重伤是事实,这样的处罚已经是轻的了。”姜修玉闭上眼睛,沉声对着姜明月兄妹三人说:“我同你们母亲有话要说,你们先回去。”
三个人对视一眼,一同离开去了二哥的院子。
姜成远常年不在家,院子比较旁人的倒是显得有几分简陋,丫鬟上了茶后就在外面守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都已经找到钱大夫了吗?怎么三哥要去凉城?”姜明月问。
姜成远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提了一壶酒往嘴里灌了几口,有清酒从嘴角流下,“能有什么,不过是被人阴了一把。”
他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狠色,不愿多说,最后还是姜成安接话了,“我们是找到钱大夫,一开始都说好了,谁知道在堂上就突然变卦,咬死了是成朗将人打成重伤的。本来是想要验尸的,可没有想到人早早地就下葬了。”
姜成安轻轻点过,并没有说姜成朗贬去凉城还是定远侯府罚俸一年和自己降职的结果。
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定远侯府几乎是元气大伤。姜明月莫名想到了那天在酒楼时,六皇子冰冷阴沉的目光,这就是人的报复吗?
她垂眸,低头去拨弄茶盖,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今日之仇,她必千百万倍地报复回去。
因着姜成朗明日就要出发,定远侯府这边准备好了东西,准备去牢里探望。姜修玉和李氏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些什么,突然发了心疾,由姜修玉陪着,未能成行。
最后去地只有姜明月兄妹几人,谁知道却在牢房里看见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微臣参见七公主。”姜成安行了一个礼。
顾宝澜这几年出落的越发好看,完完全全是挑着双亲的优点来长的。又因为是皇后唯一的嫡女,管教要比旁人严厉许多,身上带着不可侵犯的贵气。
这么多年来,没有了顾允之在中间凑局,她和姜成朗的来往实际不多,可每次在姜成朗的面前总会显示出小女儿家的娇态来。
姜明月听顾允之说,这次她三哥出了事情,顾宝澜曾经跪在昭阳殿前,求着要嫁给姜成朗。盛京城中不是没有向男子表示爱意的,可这样直白求嫁的也是要被人笑话的,更可况是一国的公主。
皇后立即将人软禁起来,不许这件事情传出去,姜明月不知人今日怎么突然出来了。
就算是身出在超市阴暗的牢房里面,身上的气度半分不减少,顾宝澜虚虚扶住姜成安,丝毫没有在乎脸上哭得乱七八糟的妆容,“成安哥哥唤我宝澜便是,我也是听说姜成朗即将前往凉城,过来为他送行罢了。”
身边的宫女适时地说了一声,“公主,现在已经不早了。”
“我知道了。”她点头示意,“待会宫门就要关上了,我留在这里有诸多的不便,就先行离开了。”
她转身的瞬间,脸上已经是一片冰凉,声音却出奇的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我明年开春大婚,你就算不在盛京,看在我两相视多年的份上,也记得给我送一份礼物过来,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姜成朗在听见“大婚”两个字时,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后站起身子来,直直地跪了下去。
姜明月一惊,刚要上前将人扶起,就见人双手做楫叠放在胸前半臂长处,然后扑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沉稳有力,“罪臣预贺公主大婚之喜,愿公主岁岁年年,喜乐安康,万事顺意。”
“谢了。”顾宝澜微微点头,端直地走向狱门,像是不带有一点留恋地从姜成安的世界中消失。
自此之后,她是华魏最为尊贵的公主,风风光光地嫁给成国公府的大公子,喜怒哀乐具这个男人没有关系。
只是在转角的时候她身子一下软了下来,全身被抽去了力气,蹲在了地上。她捂着自己的嘴巴,将那些哭泣声全部都锁在喉咙里,泪水不断地从指缝中涌出,周身压抑着浓重的悲伤。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毕竟我喜欢你那么长的时间。在不为人知的无数夜里,你是我唯一想守在心里却众人皆知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跪着回来更新了
第63章
姜明月一直想问问三哥,在过去的岁月里面可曾对人有半分的心动,可看着人疲倦的神色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姜成远踹了人一脚,啐骂着,“都是要上战场的人了,哪里来这么多的婆婆妈妈。”
姜成朗就顺势躺在稻草堆上,看着上方黑漆漆的屋顶,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泛着细密的疼痛。可以忍受,却是时刻不得忘记。
他伸手覆盖住自己的眼睛,半晌,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人手里的包裹抢了过来,坐在凳子上打开,挑挑拣拣最后只拿走了几瓶创伤药,“我的院子给我留着,别以为我不在家里了,就将那些旁杂东西放我那,等凉城平定了之后我还是会回来的。”
“我现在还记着,过几年就不定了。”姜成远牵扯出一个笑了,“记得到那边去别逞能,能做的便上,不能做的也没人强迫你。凉州素来黄沙重,别到时候你还没到就倒下来。”
“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姜成朗气得要踹人一脚。
两个人遇到了一起就容易吵起来,姜成安将脸一板,“都什么时候,还胡闹!”
他作为兄长,在外护短得狠,可也素来严厉刻板,姜成远和姜成朗都能听人的,老老实实做坐在了一边。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姜成安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推给人,“凉城守将乃是平北王蒋进,年轻时同父亲交好,这些年离得远了,两家的来往才淡下来。你既然去了凉城,按照礼数也是要去拜访人家的。”
这中间的意思明显,也是托人代为照拂一二。
姜成朗半天身子没动,轻轻偏过头去,有些傲据,“我既是戴罪之身,怎好打扰。”
姜成安还没有说话,姜成远就冷笑一声,出声打断,“既然是戴罪之身,也好好将命留着,到战场上将胡人杀的片甲不留。可要是死在了旁的地方,记得也莫要说自己是姜家三郎,姜家丢不起这个人。”
卫风的死不管背后的凶手是谁,这笔帐都算在了姜成朗的头上,丹阳公主岂能这样就放过人。蒋进在盛京中名声不显,可在凉州绝对是说一不二的狠角色,得人庇佑定是叫那帮人不敢轻易吓手。不然姜修玉何苦拉下脸来,去搭上这门关系。
“你也别怪父亲,在他的角度上,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姜成安淡声说,难得感概了一声,“我记忆里你一直是那个顽皮的半大小子,好武术,整日里舞刀弄枪,现在也这般大了。”
“可不是,他小时候就喜欢带着明月一起,有次打碎了祖母的花瓶,没有敢说,还是将事情推到了明月的身上,被父亲知道了一顿好打。”姜成远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觉得好笑,奚落人,“也是明月性子好,才没有被你带歪的。”
三个人说着小时候的事情,在压抑的狱中气氛反倒是轻松了许多,又或者说每个人都装作了轻松的样子。
等外面的狱卒来催过一会,方才停下。姜成朗看着妹妹垂头没有说几句话,想了想,还是摸了摸人的头,“你不要抬难过了,没有这次的事情我也会央着父亲让我去参军的,现在不过是提早一些时间而已。”
“我知道。”姜明月只是有一点不理解,她没有那么多伟大的情怀,只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好好地在身边。
可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那是姜成朗从小到大一直所坚持的英雄情怀。上场厮杀,哪怕是热血喷薄,也要守护这每一寸山河。
姜明月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她拉着三哥的袖子不让人走,姜家已经没有多少人在了,她不想人出现一点点的意外。可姜成朗只是拉开人的手,认真的说,“明月你不明白,姜家男儿是生在战场的。”
她是不明白,现在都不明白。眼眶微微湿润,“你注意安全,家里这么多人等着你回来呢。”
姜成朗点头,从人的手里抽走了帕子,给人认真的擦掉泪痕,“谁若是欺负你的话,只管将人记下来,等我回来之后就给你出气。”
不论情愿与否,姜成朗最后还是踏上了去凉城的路途。李氏因此生了一场大病,后来还是抱了至哥儿在身边日日与她说话,才渐渐缓和过来。
杜国公府派人送了请帖过来,说是瑶婉和杜瑶依两个人的及笄礼,请这边的去观礼。盛京城里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杜家明明只有杜瑶婉一个女儿,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双生子来?
大家一阵好奇,就托人这么一打听,才知道当年杜家大夫人生的的确是一对姐儿,可是生产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产房里一股檀香味,且经久不散。
杜家就托人去请了净明师太,师太说小女儿与菩萨有缘分,要从小在庵里养着供奉菩萨。因是未开化的人,不宜在人前露面,恐沾染了世俗的气息惹了菩萨怪罪。
菩萨怜惜人诚心,特托梦许了人出来,尝尝人间的百态。
别人信或是不信都不重要了,关键是现在全都知道杜家有个佛缘的小姐。这个年代的人多半是有些迷信的,谁也不会冒着这个忌讳去胡乱怀疑什么。
杜国公府一下子就出了名,杜家的小姐也被人传得越来越邪乎。
宛如是个心直口快的,“我听说那杜家的二姑娘生得极美,竟然和那庵里供奉的菩萨有些相似,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模样。
“既然是双生子,自然和杜家的大小姐模样相似。”若真的不一样了,那杜家的大爷只怕要和人生了嫌隙。
姜明月听人说着外面的消息,笑那杜家也没个忌讳,当真不怕那观世音菩萨托梦问他,为何毁了人的名声。
要知道当初杜瑶依可是被认为是不详之人,生下来还没有几天就被人送到乡下的婆子养着,等人稍微大些,才接进盛京来养在外院。
她倒是有些好奇,杜瑶依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让那杜家上赶着将去接了回来,还巴巴地编造出这样一个谎言来。
姜明月知道那天杜国公府要出事,本来就不想过去观礼,预备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免得将祸水引到自己的头上来,谁知道刚好赶上了杜氏过来探望。
杜氏陪着李氏在花园散步,接到消息之后笑眯眯地说:“我看大嫂这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不如就结一个伴,一同去杜国公府了。我这整日里呆在家都清闲,争想找人说说话,大嫂可千万被嫌弃我叨扰了。”
她想要拉着李氏一起,不过是想给自己长一些脸面罢了。明珍过几年也是快要出嫁的年纪,杜家式微,未必能沾到多大的光。而现在皇帝的身子还算硬朗,等六皇子挣到那个位置还活活将她女儿拖累了。
老爷只是个闲职,早些年又分了府,唯一能够仰仗的就是定远侯对侄女疼惜些,能够帮忙相看一二。
等她和李氏一同出现,也让那些不长眼的人知道知道,她就算是再不济,也是定远侯夫人的妯娌。
李氏原本想要拒绝,她和杜氏的关系本就不好,年轻时还未分家不知道生出了多少的嫌隙,这些年也就是因为老太太的缘故时常往来。可是陪着人托借身子不好回绝人。
谁知道杜氏抽出了帕子,擦了擦眼睛,“我也没有旁的意思,现在外面都在说大房和三房不和。反正是关上府门过日子,本来都不该说出来让人烦心的。只是有一日我家老爷突然问我,是不是惹你不快活了,外面都在嚼舌头,说他这样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大爷。”
“那有这样的闲话,你别放在心上去。”李氏没有松口,主要是现在府上也乱着,她总不能带着至哥儿一起。
杜氏心里骂人,这个病秧子现在倒是比之前还要难说话些。面上却有些为难,“我是没什么,只是我家三爷。你不是不知道他那混性子,现在直直骂我,害得他们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却被人传出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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