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史瞿先前娶了的妻子,徐翠芳觉得她比自己还要可怜。生死未卜的丈夫回来了,结果却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和孩子。徐翠芳不知道她的性情是怎么样的,反正若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气的吐血。谁会乐意把自己的男人分给别的女人,自己这个后来的都难受的不行,更何况是已经先到的她呢?
徐翠芳终于明白史瞿迟迟不肯告诉自己的原因。他觉得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京城的那位。这段畸形的关系,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有受到伤害的人。现在放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跟史瞿去京城,要么留在这里。去京城的话,自己就会变成妾,小牛和凤儿就会变成被人瞧不起的庶出子,史瞿先前娶了的妻子看到自己和孩子更是会伤心难过,史瞿以后夹在她们两个女人之间也不好过,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受到伤害。
所以,自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徐翠芳深吸了几口气,总算下定决心,睁开眼睛坚定的看着史瞿,说道:“你走吧。”
史瞿猛地一震,张了张嘴,半天才艰难的问道:“那你呢?”
“俺会和两个娃留在这里。”徐翠芳虽然面上平静,胸口却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俺的男人是大牛,两个娃的爹也是大牛,不是什么侯爷史瞿。俺就是穷山沟的女人,哪有能耐认识侯爷。”
“我怎么可以留你们在这里受苦?”史瞿惊道。
“不然呢?难道让俺去做妾,让两个娃去做会被人瞧不起的庶子!?而且俺们跟你回去,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跟你妻子交代?”
史瞿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就是因为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他才没有把事情告诉徐翠芳。京城的妻子嫣红是他爹部下的女儿。那部下是他爹的八拜之交,死时只留下嫣红一个女儿。他爹甚是怜惜,于是便让他娶嫣红为妻。他虽然对嫣红没有男女间的感情,但到底是有些夫妻情谊的。再说嫣红没有犯下过错,可能还已经为他生下一子,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休了嫣红或是让嫣红自请下堂……
“嫣红她人很好的……”史瞿喃喃道。
“她人再好也会觉得委屈,也会觉得不甘心!俺也是!有一句老话说的好,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西风!俺怕俺会变,变的连俺自己都不认识了。”徐翠芳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就这样吧,你回去做你的侯爷,俺和两个娃留在这里。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翠芳……”
“你放心,俺不会再嫁的,两个娃俺也会好好养大。你如果觉得内疚,就多送点钱过来。这样小牛也能上个学堂,凤儿以后也不用做粗活。俺多买些地,再雇些人,当个地主婆日子也会过得好好的,肯定比现在好多了。”徐翠芳说着未来的好日子“呵呵”笑了起来,却已经泪流满面。
史瞿心知徐翠芳主意已定,就再无改的可能,只能垂下头低声了一句“对不起……”。
水靖没想到徐翠芳这个乡野女人竟然还有这般见识。
人心易变,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够守的住本心。一旦没有抵抗住它的魅力,就会变的贪婪而丑陋。如后宫的妃子想要皇后之位,皇子们想要太子之位,臣子们想要更高的官位,就连签了卖身契的奴才都想要更受人尊重的地位。徐翠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本心,所以干脆的抽身离开,远离纷争,将所有的伤害减到最低。
水靖终于了解,为什么看惯美人的史瞿会喜欢上相貌平庸的徐翠芳了。史瞿不好评价,总归是伤了女人的心,但比一些打着真爱的名义宠妾灭妻的伪君子好多了。
见他两人开始挥泪撒别,水靖咳嗽两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史瞿悲痛之下早已忘记水靖的存在,此时回过神来,慌忙跪下请罪道:“臣刚刚失态,还请王爷恕罪。”
“史侯请起。”水靖哀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只是本王这里尚有两个坏消息没有告诉你。一个是令弟史鼐已经继承了你的爵位;另一个是尊夫人在听到你身亡的消息后,早产生下一女就仙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边境副本即将结束……
第42章
淫心不除, 尘不可出。贪爱□□甚鄙秽,能生苦恼丧天趣。淫之为病, 受殃无量, 以微积大,渐致烧身, 自陷于道亦及他人,不致究竟。犹自饮毒复饮他人, 是故说淫不可纵。以淫乐自裹, 譬如蚕作茧。智者能断弃, 不眄除众苦……
贾琏一边念叨着,一边用颜体工整的书写。写完后, 他又细细的检查一遍,见字迹端正整洁,没有半点错误, 才轻轻的放在桌子的右上角。那里, 已经有他先前写好的五十七份同样的内容, 加上这一份, 总共有五十八份, 只是还不够, 要足足一百份才可。
贾琏叹了口气, 又重新展开一张雪白的纸, 提起笔,蘸饱墨汁,屏气凝神, 重新奋笔疾书起来。
若问现在是何种情况,还要从贾琏随贾赦去拜访他那做江西巡抚的大舅张显柏开始说起。
贾琏的外祖家张家,原是世代簪缨的官宦世家,历经几个朝代;而贾琏的曾祖父贾源不过是开国功臣功勋卓著才被封的荣国公;真要比较起来,张家可比贾家清贵多了。
而贾琏的外祖张家老太公自高/祖皇帝时期就是御史大夫,当年太上皇宠信贵妃任人唯亲,张家老太公自是不豫,时常上奏本弹劾。若遇到的皇上英明,说不定会赞他一句“正直忠孝”,可太上皇最是听不进逆耳忠言,再加上贵妃小人的谗言,太上皇便找了点小事借题发挥,将包括张家老太公在内的张家所有人的官位一撸到底。
其实太上皇更想将他们治罪流放,只是张家的门生诸多,撤掉所有官职他都已经顶了很大的压力,若是再做其它,恐怕会引起严重的后果,最后只能遗憾罢手。
张显芳是张老太公的老来女,又是唯一的女儿,素来宠爱的紧,此番带领张家人回老家却将张显芳独自留在京城,已是不舍得厉害,谁知没过多久就传来张显芳和长外孙贾瑚的死讯,张老太公急怒攻心,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几个月,终于离魂仙逝。
“当时你娘的葬礼上,咱们荣国府对前来祭拜的张家人态度……不太友善,你外祖家对你娘和瑚哥儿的死也多有质疑,两家人当时闹得很不愉快。老太太甚至发话从此不许你外祖家再上门,也不许有人在荣国府提起你外祖家。”贾赦回想起往事颇有些感慨,“你外公病逝后我曾去祭拜过,只是被你两个舅舅打了出来,回去后又被老太太骂不孝顺忤逆子。从那以后两家人就没再来往过。是以,你长到现在才第一次去你外祖家。”
贾琏这才明白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外祖家的人来荣国府,继母邢夫人在荣国府那般尴尬的地位,邢家人还三不五时的上门打秋风,原来是老太太不允许的缘故。而且以前他问起来的时候,老太太她们都只说他外祖家是个破落户,曾想在他娘的葬礼上讹些财物就没有别的了。
贾琏私以为,老太太她们不允许有人提起他娘,一个是心虚,一个是不高兴他娘出身比她们好。要知道,二婶王夫人连同他的妻子王熙凤平日里最得意的莫过于她们是王家女,因此暗地里总是瞧不起破落户出身的邢夫人。二婶既然看重出身,肯定会嫉妒出身比她好的妯娌。再加上他娘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王家却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二婶处处比不上他娘,自然会心生不满。
贾琏撇撇嘴巴。出身这种事要怪应该怪自己投胎没投胎好,腹中空空没有才学要怨也应该怨王家,想要成为荣国府的女主人让自己的孩子继承荣国府,一开始嫁给他爹不就行了,自己嫁给没有继承权利的二叔能怪的了谁,二婶却恨上他娘,实在是没道理的很,典型的迁怒。
贾赦不知道贾琏已经想到其他地方去了,犹在说道:“你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已经不在了,现在你外祖家是你大舅张显柏当家,你二舅张显宗在四川任职,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拜访。”
贾琏回过神来,挠挠头,问道:“老爷之前曾被舅舅打出张家,咱们这次去会不会又被打出来?”
“要打也是打我一个,你总归是张家的外孙,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可是咱们这么多年没有来往过了。”贾琏仍在犹豫,“虽然是血脉相连的舅舅,但总归来是个陌生人,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你二舅先不说,大舅寡言持重,有些墨守成规却又不迂腐……”贾赦皱着眉头搜肠刮肚的说道,“反正你记得别在他面前犯错便是。”
“难道大舅还会拿戒尺打人?”
“比这还惨。”贾琏脸上出现一种很古怪的神色,“到时候你会觉得还不如打你一顿比较好。”
贾琏很好奇他大舅究竟是如何惩罚人的,看起来他爹好像曾经深受其害,同时又觉得他大舅不好相处,因此惴惴不安起来。
贾赦早前已经送过拜帖,因此他们一到江西,就有张家人前来迎接。打头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贾赦见他与张显芳有两三分相似,猜是张显芳侄子无疑,遂赶忙命外头跟着车的小厮打起帘子,与贾琏一起下了车。
那少年立刻迎上来躬身行礼道:“侄子张旸见过姑父,琏表哥。”
贾琏忙与之还礼。
“姑父,琏表哥,这边请。”
贾赦摸摸脑袋,很是奇怪。以他对张显柏的了解,张显柏虽然不会再将他打一顿,但肯定不会让他进张家门,如今怎么转了性子。要知道,他原本已经有住客栈的打算了。
贾琏也备感怪异。从他爹刚才的诉说来看,他爹和张家的关系十分紧张,而且又多年没有和解,怎么想张家人对他爹的态度都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友好,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一路不安的来到正堂,贾琏没有见到预想中的大舅将他爹臭骂一场或是暴打一顿的场面,他二人只是很平常的见了礼,他爹看起来还心有不安,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大舅却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一双眼睛极为热切的打量着他,喉头滚动了几下,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才道:“这就是琏哥儿吧。”声音有些哽咽。
贾琏忙躬身行礼。
只是腰还没弯下去,张显柏就将他拉了起来,热泪盈眶道:“像,长得太像你娘了,简直和你娘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张显柏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都是关于张显芳的。贾琏在一旁默默的听着,虽然对他娘一点印象都没有,此时不免也有了些感触,悲伤起来,泪水涌上了眼眶。
说完张显芳,张显柏又说起张老太公临死前对贾琏在荣国府的处境深感担忧,怕贾赦照顾不好他,怕贾赦有了新妇就会变成后爹。
“你外祖父临死前最是放心不下你,如今你平安长大,又一表人才,他老人家地下有知也能安息了。等会儿就去给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上柱香吧。”
贾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头称是。
张显柏又道:“前些年你小的时候,咱们张家想要看顾你,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后来张家起复了,你已经在荣国府站稳了脚跟。张家和荣国府不睦,我们怕你惹得史老太君不喜,以后在荣国府难做,便一直没有同你联系。虽然没有联系,但我和你二舅一直都有注意你的情况,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及时伸出援手。”
“有劳二位舅舅的操心了。”贾琏很是感动。
贾赦憋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我是亲爹又不是后爹,肯定会想尽办法保全琏哥儿的,岳父大人也真是的,我有这么靠不住嘛?”
张显柏收敛情绪,一脸正色道:“你还好意思说,瞧瞧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贾赦讪讪的,低头不语。
“若不是知道你这些年是有意为之,你以为你能进张家半步?”
“你怎么会知道?”贾赦有些意外。想要瞒得住别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就是一个无能窝囊的色中恶鬼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舅哥又是怎么察觉的。
经过张显柏的解释,贾琏这才知道贾赦私底下还做了什么。
张显芳死后,贾母和王夫人各种找理由将张显芳带来的陪房全都赶了出去。贾赦暗地里花了许久时间才将他们找到,然后将他们安置在一个庄子上,那个庄子是贾赦私有的,贾家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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