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趾高气昂的王艳,张月鹿什么都不想说,更懒得辩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天她栽这儿,认了。
沉默着,她开始干活,掺水掺土……
也努力减弱自己的各种感官,让自己麻木起来。
当那长长的扁担挂着两个将近装满的塑料桶,猛地压在她娇弱的肩头的时候,猛然起身的她,一个呼吸不稳,差点要栽倒在茅厕里。得亏她踉跄几步之后,抓住了木柱,才不至于如此。
但就这一下,就已经让她心跳加速,后怕不已。
她见过扁担,但是,从未用它来挑过东西。技术上的生涩,让她无奈只得减轻重量,哪怕,这会让她多跑几趟。
咬着牙,再次抓着扁担站起身的时候,她终于不至于跌倒了。可娇弱的身体,从未干过这等粗活,又大病初愈,挑起东西来,自然摇摇晃晃,搞得她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踩着雷似的,生怕不小心,就会将桶里的东西给洒出来。
就这样,还被人给嫌弃。
“喂,小心点,你这样,会洒出来的。”平珍珍在那叫着,没过一会儿,就来到了她的身边,指点着,“你不能这样挑知道吗,你的这只手得往前伸,按着扁担的这头,那只手,得往后,对,就这样,往后抓着绳子……”
这人竟然会这么好心,真是让张月鹿大为惊讶。但她转念一想,这人或许是不想让她弄脏院子吧。
一直被父母给保护的她,哪怕见到过一些人性的卑劣,但是,还是下意识地不把人往坏处想。然后,现实就狠狠地给她上了一课!
她才冲平珍珍道过谢,也按照对方指示的,试着用新方法来挑担子,可她刚迈出脚,小腿就被重重撞了一下。本就处于尝试阶段的她,正是动作生疏的时候,这一被绊,立刻就在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砰嗙”声中,一起摔下来的,还有那两个塑料桶。
赃物飞溅,猛地打到她脸上、身上,乃至将她的手脚都给泡了进去的时候,她慌慌张张地想爬起来,可耳边突然传来的哄笑声,一下就将她犹如可怜的癞蛤A蟆一样地给钉在了那里。
她僵硬地抬起头,木呆呆地看着在哄笑的王艳等人,又木呆呆地看着给了她一脚,现在已经闪身到一边的平珍珍,再看着院子里其它知青露出的鄙视和嫌弃,乃至干脆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最后,感受着自己一身的恶臭,她在抬起自己脏得仿佛再也洗不清的双手之后,瞳孔猛地放大、涣散,然后,闭上眼,崩溃一般地叫了出来——
“啊……,啊……,啊……”
她大声尖叫,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尖锐和刺耳,犹如飓风过境一般,刺得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也耳膜疼得忍不住去捂耳朵。
然而,风眼之中的她自己,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个。
识海中,精神之海卷起的狂啸,让每一声尖叫,都伴着无数的精神撕裂,让外星殿下痛苦不已。
她若是有身体,现在的感觉,估计就跟被人千刀万剐差不多。
痛彻心扉、大汗淋漓中,她只得努力凝神聚气,一再用冰冷而威严的声音,不断命令——
“安静!张月鹿,安静!”
否则,原身识海的崩溃,会让她本就糟糕的境遇,更加雪上加霜。到时候,她要修复的可就不是一个娇弱的病人,而是一个精神受创的傻子。
可精神上的修复,一向都要比肉体修复难上太多。
她必须得拦下!
第14章 反击第一步
“张月鹿,安静!安静!”
一抹肉眼看不到的白光,蓦然在她的额前开始闪烁。与此同时,漆黑狂躁,犹如暴风雨来临的识海中,一缕祥和而泛着白光的微风,轻轻飘了起来,以看似孱弱的身形,却包容地一再侵吞着周围紊乱的精神罡风。
微风所过之处,一派清明,恍若雨过天晴。微风未到之处,却依旧是黑天墨地,狂风暴雨。
只是越到后来,微风行进的速度就越慢,梳理得也越困难。直至,一道奶娃娃清脆的叫声传来,宛如一道道家真言,于漆黑之中,像一道开天辟地的闪电,瞬间劈开夜空,化作道道银链。
银链飞舞中,破开层层坚壁,荡开阵阵涟漪。微风欢快地迎了上去,和那银链交融、共舞,很快,就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吞没所有黑暗和狂乱。
碧空如洗之下,识海终于是风平浪静。
她一下睁开眼,眸底,颗颗星子飞速旋转间,溢出浅浅流光,只是白天很好地遮住了这份异彩。
身下,她的小弟正半点都不带嫌弃地趴在她的腿上,放声大哭着。
“姐!姐……”
他嘶声叫着,也努力抓紧了她,使劲摇晃着,犹如稚嫩的小羊羔懵懂地知道快要没了妈,所以尽管孱弱,却执着地凄声叫着,只为唤住、留住。
而他成功了!
“谢谢!”她由衷道谢,看着这可爱的小家伙,心里充满了柔情。
然而,转身看向平珍珍,又见她已经凑到了王艳身边,她的眼中,划过刀一般的冷光。
原身被刺激得差点精神崩溃,这会儿又选择了逃避,对她的影响达到了历史最弱。
她和原身本就在互相融合,互相影响中,这会儿对方一下放弃去面对,她的精神立刻在这具身体里得到了最大的舒展。那种犹如被水泥给裹着的艰涩感一下去掉,她恍惚都有一种身轻如燕之感。
放到其它任何一个时候,她都该欢呼。
但现在,她却只有愤怒。
将原身被逼到这个份上,就是在将她给逼到份上。原身和她,本就是一体。而人一旦被逼急了,那可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原本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但某些人非要咄咄逼人,那就准备好接受她的报复吧。
她凑到小开阳身边,小声地命令,“阳阳,你马上起来,离姐远一点。”
可被姐姐的异状给吓坏的小开阳,根本就不想离开这个唯一的亲人,只想一直一直地呆在她的身边,哪怕,她周遭恶臭无比。
他呜呜着,就是摇头。
她冷声吓他,“你这是不打算听姐姐的话了吗?忘了之前姐姐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关键时刻,你必须得听姐姐的。这样,姐姐才会一直陪着你!”
而这话的威力,的确是巨大的。
害怕姐姐不再理他,以及可能会永远离开他的恐惧,让他再伤心、再害怕,却也只得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迈动小短腿,往旁边迈开了一米多一点。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自家姐姐,就再也不动了。纯净的黑眸在泪光中闪烁着,执拗地诉说:我听话了,但是,我不会再走了,我就要站在这里看着姐姐。
那脏兮兮的小脸上透露出的浓浓依恋,简直可以让那脏猫般的小脸发出光来,也能让这脏污之处,遍地生莲。
这是精神上的璀璨!
她心头一软,不再强逼着他,而是给了他赞许的一眼之后,颤颤巍巍地做出一副想爬起来,但手脚无力,又被大家给看得心慌意乱,所以迟迟不能爬起来的样子。
于是,哄笑声就又扬了起来。
依旧率先从王艳等人的方向传来。
这代表着她们再次得意,也代表着她们的松懈。
机会来了,就是这时!
她的手,早已经到了可以随手触碰倒在地上的塑料桶的范围。所以,飞速间,她一下抱起塑料桶,冲着那些人,就恶狠狠地将桶中残存物给扬了过去。
残存物所剩不多,但也足够这些人喝一壶的。
不能就她一个人受如此大辱,不是吗?
等看到赃物如她所愿,纷纷飞溅到了这些人的脸上、身上,她压下了那隐秘的窃喜和爽意,猛地将塑料桶往地上一砸,故作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义正言辞地控诉。
“平珍珍,你为什么要撞我,故意把我绊倒?你这个混蛋,我也要让你好看!”
王艳等人发出了如同她之前那般的尖叫来。
姑娘们急忙抹脸,又蹦跳着、甩着,可在发现这基本是在做无用功,又反倒是互相把赃物给甩在了彼此身上后,她们红起了眼,齐齐瞪向了罪魁祸首——张月鹿。
“张月鹿,你在干什么!”
王艳嘶吼,面容扭曲中,再无美丽。她因为和平珍珍站得最近,所以受灾面积,也就只比平珍珍少一点,排第二。
但就这,已足够她气炸了。
现在,她都恨不能撕了张月鹿。
张月鹿故意“咦”了一声,好像现在才看到了王艳的狼狈,没有半点诚意地来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要泼平珍珍,没想到,有些溅到了你身上。”
“说谎!”王艳气得跳脚,“你怎么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张月鹿立刻拉下了脸,“说了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离平珍珍这么近的。”
“啊!”王艳气得大叫,冲过来就想打人,可跑了几步之后,又被张月鹿附近冒出的臭味给生生逼了回来。
她这才意识到,她要是想打人,那打了张月鹿,肯定会更加弄脏自己。
所以,得让别人帮她动这个手。
她下意识就往男知青那边瞄。然后目光所及,大家眼中所露的嫌弃,一下就让她大伤自尊。
那种恍若恶臭满身的错觉,让她崩溃般地“呜呜”哭了起来。
谁能想到,她指使平珍珍去害张月鹿,想让张月鹿出丑,变成“臭”八怪,可最终,也让自己沾了大粪,成了大家眼里的笑话。
此仇不报,她以后还怎么混!
“张月鹿欺负人啦,她拿大粪泼人啦。”她干脆喊开,意图将这事给闹大。
因为,只有她沦为了可怜的受害者,大家才会同情她,才不会笑话她,也才会让她维持以前的美名。
她这一喊,同样受赃物波及的女知青们,也就跟着喊,叫嚣着张月鹿在害人。
很快,四位队长级别的人,再次聚在了一起,齐齐厉眼看向了张月鹿,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月鹿赶紧挤出眼泪,装出委屈,一边呜呜哭着,一边把事情的原委给说了一遍,重申自己是在针对平珍珍,其他人被泼到,则是她不小心的。
平珍珍当下狡辩,“我没有。这个黑五类,就会胡说八道,我好心教她如何挑担子,她自己掌握不住要领,摔了,却想来怪我,还趁机报复,这就是个坏蛋!”
平珍珍的朋友们也纷纷力证她的清白。
还有人则出声拥护平珍珍,表明她不是那样的人。
张月鹿就可怜巴巴地看向了其它没吱声的人,“他们是没良心的,睁眼说瞎话。那你们呢,刚才院子里不少人,总该有人看见平珍珍伸脚撞我、绊我的吧。我的成分再差,但都已经真心接受劳动改造了,你们就不能摸着自己的良心,为我说一句公道话吗?”
可目光所及,很多人都目光闪烁着,一副有所顾忌的样子。
她看向了朱文博,这个曾经和她有过婚约的男子。这位,也该是她最大的筹码。
“文博哥,你说句公道话吧。”
小弟是拜托他照顾的。小家伙那小短腿能这么快就跑到她身边,想必,该看到的,他也应该有看到。
因为梳理狂暴的识海,在精神世界中,这似乎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对外界现实世界来说,却是短暂的,有时甚至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到。
可让她失望了,朱文博避开她的目光,看向了别处。
“对不起,事发的时候,我没注意。”
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不知道,目前弱鸡的她,也没这个能耐可以一眼看穿。但是,一个真的有情有义的人,这会儿就该哪怕真的没看到,也该站出来替她说话的。
可他没有!
这个人,以后不再值得期待!
失望中,她又看向其他人,希望能找到哪怕一位目击证人也行。
但平珍珍亟不可待了,“别浪费时间了,事实证明,你就是在说谎。”
她也是心凉,干脆放了狠话,“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要是在说谎,就让我不得好死。但你们要是在说谎,那就让你们不得好死!”
“喂,你怎么能这么诅咒人!”几位心虚的女知青和男知青立刻吵吵开。
张月鹿立刻讥笑,“看吧,谁说真话,谁说假话,一目了然!”
那几人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一时间面庞青青白白的,好不精彩,也难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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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文正式改名为《七零娇小姐》,望周知!
第15章 反击第二步
紧要关头,王艳发挥机智,帮忙解围,“破四旧,就要破‘对天发誓’这一套。谁会信这信口开河的‘死不死’这一套。张月鹿明着搞封建迷信,她这是思想问题严重,必须得好好检讨!”
那几人立刻松了一口气,赶紧应“好”,甚至还给王艳鼓起了掌。
王艳立刻得意地翘了翘嘴角。
“好好好!”张月鹿大笑开,也跟着鼓掌,跟疯了一般。
等其他人反倒不鼓掌了,惊疑不定地看向了她,她才停手,压下脸上的笑,故作悲凉。
“谁是谁非,这会儿谁心里不清楚?某人还能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我佩服她,佩服她脸皮厚,也佩服她此刻的灵魂分明像她身上的大粪一样恶臭,她却能装得跟朵袅袅盛开的白莲花似的。佩服,佩服!”
此话落,不等王艳炸毛,那头就传来一声高喝。
“好,说得好!”与之而来的,是拥护她的掌声。看上去,鼓掌的有好几位。
张月鹿偏头看过去的时候,看见了几位站在一起的男知青。当头那人,鼓掌很欢,笑容灿烂。阳光俊朗的脸庞上,那一口整齐的白牙,灿烂得似乎都能反出光来。
“朱丰京!你,你们——”王艳气急败坏地叫名。
那男人就笑着,又踩了王艳一脚,“我可以替张月鹿作证。平珍珍的确是绊了她。”
“朱丰京!”王艳惊叫,气得都快要炸了,“你就会和我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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