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上去,这位叫做朱丰京的男知青似乎有点能耐的样子,他说出了这话,几位队长就调转目光,质问起平珍珍。
平珍珍慌了,下意识就去看王艳,发出求救的眼神。
但王艳这会儿气在头上,全幅心神都用来瞪朱丰京了,根本顾不上她。
平珍珍慌得赶紧掉泪,试图用眼泪来洗清自己,“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呜呜,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是张月鹿没站稳,自己……撞上我的腿了,就……就摔倒了。我真没绊她,是她自己撞过来的,可能……这样看上去,就好像是我绊了她,但是真的,我真没绊她,呜呜,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她这么一哭,哭得她的老朋友们率先围了过来安慰。王艳这位始作俑者,也赶紧替她发声。
“珍珍肯定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切,肯定是巧合。”
局面突然急转直下,吵吵嚷嚷着要讨公道的人,一下有可能是始作俑者和帮凶,这几位队长彼此对了对眼神,就打算和稀泥。
反正,张月鹿本来就是该接受改造的黑五类,吃点亏是应该的,何况,她又拿大粪泼了回去。
此事,干脆作罢好了。
但王艳有意见,“珍珍的事,可以这样。但我和费娜她们呢。我们多无辜啊,就这么白白被泼……被泼那东西了?”
“是啊,是啊……”其它几位女知青赶紧附和,又激动了起来。
张月鹿不等几位队长商量出什么,就赶紧打了她们的脸。
“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们还想怎样?
之前,王艳当着大家的面,冲过来把我的碗给打破,糟蹋了我一碗的食物。你们是怎么说的,说她不是故意的,还训斥我小题大做、斤斤计较。
她这种真故意,我都得当作‘不是故意的’来接受;现在,我这种‘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们反而不能接受了?呵,你们之前教训我的底气在哪里?脸在哪里?没脸没皮,以后还怎么做人?!”
唰——
包括王艳在内,几位女知青全部都红了脸。
羞的,也是感觉没脸的!
杨丽丽看着,眯了眯眼,站出来打了圆场,“算了算了,大家都散了吧。你们几个,赶紧先去换一身衣服吧。就这么站着,怪磕碜的。”
是啊,被泼了一身大粪,能不磕碜吗?
王艳等人面庞就涨得更红,又羞又恼中,借着这台阶下,赶紧跑了。
倒是张月鹿没去换衣服,而只是去洗了脸和手,又替小开阳稍作打理,就沉默而“乖顺”地重新去挑大粪。
她已看清,这些老知青们,早就拉帮结伙了,也根本不可能给她公正。所以,明着报复了王艳、平珍珍等人,又怼得她们哑口无言,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大戏,她施展的报复整个知青点的大戏。
从昨天到现在,她也憋得够久的了。
她重新摇摇晃晃地往大队部走。前方几米外,小开阳就跟只刚刚学会探索世界的小鸭子似的,走是走着,却是三步一回头地看看她,一副生怕她会不见了的样子。
这是小家伙哭着求着,要跟过来的。
知青点里大部分知青对他姐姐的“坏”,再次吓住了他。他不想留下来和那些“坏人”一起呆着。
同时,朱文博之前的作为,也寒了张月鹿的心。她想想,就答应了小家伙的跟随。只是,为了自己的计划,她刻意让小家伙走在了她的前面。
然后,在晃晃悠悠地走到某个路口的时候,她故意脚一软,就是“哎呦”一声,跪在了地上。塑料桶跟着砸在地上,溅出不少赃物。
小开阳焦急地叫了一声“姐”,却是定在那里没动,握紧小拳头,绷紧了那张白嫩嫩的小脸。
姐姐说了,无论她发生什么事,只要不叫他,他就不许凑过去。所以,尽管他担心得眼里飘了泪花,但小脸却因为隐忍,矛盾地透出不符合他年龄的冷酷。
和他一比,旁边那些或是挥舞着小树枝,或是拍着巴掌的好事小孩,可就欢腾多了、调皮极了。
抹干净脸的张月鹿是美的,单看那脸,就跟空谷幽兰似的,白莹莹的透着出尘的气息,让人一看,就莫名地移不开眼。而人对于美的东西,都会本能地去追逐。
之前老陈带着她去认路的时候,村里不少人就见到她了。大人们不好跟个好色鬼似地一路跟着她瞅,但是无所事事的小屁孩们,可就没这个顾虑了。当时就双眼直愣愣地跟着她,快跟了一路。
这会儿,她又从知青点出来了。尽管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可是农家孩子,早就见惯了这个,也没排斥,依旧好事地跟紧了她。现在看她一下摔了,小屁孩们一下鼓噪了,自己都不知道在兴奋什么,总之,一个人欢呼雀跃了,其他人也就跟上了。
甚至,讨人嫌的破小孩们,还围着她,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月鹿没赶他们,因为,这些可都是她的人证。
她沉默着,重新站起来,继续挑担。然后走了不一会儿,就又假摔,又撒了一些赃物出去,如此这般,还没走到大队部呢,两桶肥料就全部给摔没了。
干得好!
她暗暗赞许自己,装着掉了一点泪,就掉头回了知青点,继续挑运。
这般几趟之后,那股恶臭,逐渐在村里弥漫,村里人就有意见了。
你这挑个粪,搞得路上到处都是,这还让人怎么走路啊?
张月鹿被一伙人给拦下之后,直接哭给这些人看。
“对不起,对不起,等我把知青点的大粪挑完,我会把路上这些给清理干净的。呜呜,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我饿坏了,一天没吃东西,全身都没什么力气。我的脚之前还被人给撞了,好像伤到筋骨了,一走路就疼,所以……所以就容易摔倒。呜呜,对不起大家,真的对不起大家……”
美人儿就算是哭得泪哗哗的,那也美得跟一幅画似的。只是那画看着有多美,就能多惹人心疼。
村里人当下纷纷谴责。
“哎呦,这夭寿的哦,不给人饭吃,还让人干这么重的活,这得是多狠的心呐。那些知青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怎么就这么狠呢。”
“是啊,人家小姑娘刚来,就这么折腾人,太狠了。想当年,最早那批知青来我们这的时候,可真是啥啥都不会呢,闹了多少笑话啊。我们可没这么折腾人,反而耐心地手把手教他们呢。”
“……这脚都有伤了,还让人挑大粪,有点过分了啊!”
……
小开阳听着,眼泪绷不住了,哗啦啦地往下淌。他看着周围这一圈替他姐姐说话的人,突然伸出了两只带着小肉窝的小手,抱在一起,连连冲大家拱手,转着圈地哭求。
“你们可以帮帮我姐姐吗,可以帮帮她吗,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姐姐吧,呜呜,帮帮我姐姐吧……”
“哎呦!作孽呦!”
看着这样一个似是白玉团子捏作的小人儿这么乖巧地哭求,很多人都受不了地微微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直觉得心疼得厉害。
也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道冷喝。
“让让,麻烦给我让让!”
“噢,是殷锐啊!”
有人打了招呼。
这名字一亮相,自带一股威慑,人群立刻自觉地往两边一分,让出一条道来。
第16章 冲冠一怒
人高马大的殷锐,鹰眼犀利地穿过那小道往里一射。等看到被大家围起来的,果然是他最不希望是的那个人,他心里的火,立刻就跟野火燎原似的,爆了,也压不住了。
他兴冲冲地从林场搞了一些给小女人补身体的好东西回来,一到村子,就听说了“挑粪美人”的事。当时他就觉得不好。陌生面孔,还能被称为美人的,除了他的小女人,还能有谁?
扔了那藤筐,他赶紧往这里跑,其实心里还是抱着“千万不要是她”的希望的。
而现在希望落空,他看着小女人那惨不忍睹的样子,简直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沉着脸,大步走了过去,刚好撞到那团团转着,还在那不断拱手哭求的小家伙转到了他的面前。
小家伙被撞得有点懵,打了一个哭嗝,诧异地扬起了小脑袋瓜,望着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高得似是望不到边,像是巨塔一样的叔叔,他有点怕,但又大抱希望。
这个叔叔看上去好高好壮啊,要是他可以帮自己的姐姐,那该有多好啊。
就像是巨人打败各种怪兽似的。
所以,他赶紧后退两步,冲殷锐拱手,奶声奶气地祈求,“叔叔,你可以帮帮我姐姐吗?”
殷锐黑了脸,微微屈膝,大掌伸出,一下扣住了小家伙的脑袋瓜,重重地捏了捏。
“不是叔叔,要叫哥哥!”
未来,他是要当他姐夫的,叫什么叔叔!
说罢,他丢下他,快步朝那个将他的心神给狠狠攫住的小女人走去。
凑近了,更可以看清她脏兮兮又可怜得要死的小模样,他心里的火又突突地往上冒,连带问出口的话,都带着恶狠狠的煞气。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他不过就是离开了不到半天的时间。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怎么就能一下成了被狂风劲雨给摧折的小花,不复娇艳,垂头丧气的,恍若花叶都被生生拽走大半。
简直是气死他了。
她难以置信,她都这么惨了,他回来冲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质问。
这个坏家伙,这个不合格的护卫,她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标记了这么个冷酷的家伙。
“你骂我!”她抬起带泪的小脸,控诉着,眼泪淌得恍若小河流似的,“你是个坏蛋,你给我走开。”
说着,抬起手,重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拧眉,其实心里特不好受,尤其那条条泪河,简直像是流入了他的心里,搞得他这心里都酸酸涩涩得疼。
他不想口气那么冲地对她,但就是……一时控制不住。
他其实更气自己,竟然都没护好她。
所以,由着她打着、发泄着。那点花拳绣腿的力量,他也根本不看在眼里。
他咳了一声,很不自在,也在身为大佬之后,早就不习惯了如此,可现在,却又不得不降低身段,轻声诱哄,“是我的错,我回来了。”
这种潜藏着的,“我回来了,所以我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的温柔和深沉,一下就勾起了她真正压抑的伤心。
尽管没有他,她也能反击,最后就是硬拖着,逼得村里人义愤,再倒逼整个知青点的人不得不出来替她善后,集体清理洒在路上的大粪,也尝尝这被赃物给环绕的滋味。
但是,这种孤军奋战,谁会真正享受啊。
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又全部来自原身。稀里糊涂、跌跌撞撞地前进道路上,她当然是希望有人可以帮助她,强势地领着她走出一条金光大道来的啊。
因此,她才标记了他啊。
可她遭罪的时候,他在哪里啊?
她伤心极了,委屈大发了,面对真正的自己人——殷锐,真性情地哭骂,“你这个混蛋,你跑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来?我都要被他们给欺负死了啊!”
那眼里的悲伤,浓郁得都要化成一把无形的刀,重重地往他的心口插。他心疼地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下意识辩解——
“我去给你弄好吃的了……”
可刚说了一句,却又觉得太没意思了。这样的解释,对已经遭了大罪的她来说,能起什么安慰呢?
所以,他换了一句话。
“谁让你干这个的?”
恶狠狠的恍若要吃人的质问口吻下,他却矛盾地用最温柔的动作,不带丝毫嫌弃地用手指,轻柔地替她擦掉脸上的赃物。
那漆黑的眼中盛放的不容错认的心疼,这才犹如温柔的浪潮一般,不断舔舐着,一下下地冲洗掉她内心的哀伤。
她垂下了眼。滚圆的泪珠承受不住薄若蝉翼的眼睑的颤抖,再次从那弧形优美的眼眶中滚下之后,他的食指双双一动,将那泪珠给迅速擦去。
“别哭了,我会给你出气的。”
他哄她。郑重的口吻,也像是在发誓。
她没有看他,而是用一种不太相信的口吻,抽噎着,娇弱地质疑,“真的吗?可是,欺负我的人,好多呢。”
他顿时冷傲地嗤笑,“当然是真的。人再多,我也能给你出气,你放心好了。”
她等的就是这话!
压下那瞬间冲上心头的欢喜,她哭唧唧地立刻和盘托出了。
“……他们就是这么欺负我的。我和小弟饿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从你这儿得了一点吃的,可都被糟蹋了。现在,我的脚还受伤了,疼得厉害。”
滴滴答答地泪落着,她继续娇声控诉,“他们让我挑大粪,我没话说,可是,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呢?我觉得我在他们面前,都不像一个人了,简直跟条狗似的。我做人的尊严,都要被他们给踩没了啊,呜呜……”
“妈的!”
闷雷般的怒骂声中,气得面色扭曲的殷锐,忍不住重重捏拳。
第17章 为红颜
拳头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透出狰狞,也惊得周围一干围观的村民都开始胆颤。男子那一身寒气森森的煞气,更是让大家看得眼皮子直跳。
上一次殷锐这个样子,还是他父亲死了没多久,家里被一大帮人给齐齐上门给逼债的时候。当时不过十岁出头的他,就敢提着菜刀,冲那一帮人打打杀杀,直把那帮人给逼到了各自的家,还不罢休,愣是生生在对方门上砍了几刀,才作罢。
当时,大家就看出来了,这小子绝对是个狼崽子,凶起来,那是会咬死人的。
等他长大了,大家就更有这种感觉了。他虽然没有混成二流子,但就冲着那十里八村的二流子见了他都得绕道的劲,谁还能不知道他的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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