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不能让自家再出事。如此,就算张月鹿是重生的,也根本奈何不了她。
更何况,张月鹿也不一定就是那重生的。
在和王艳等人的较量中,张月鹿不是照旧败下阵来,不是照旧窝在了屋里哭鼻子吗?甚至连行李,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这可不像一个重活一次的姑娘。
她现在瞅着,这姑娘依旧娇娇弱弱、病病歪歪的,也依旧懦弱胆怯的很。又好哄得厉害,稍微冲她释放点善意,她就一副感激得不得了的样子。
像个傻瓜!
所以,希望重生什么的,只是她的瞎想吧。
第5章 特殊的故人
杨丽丽唇角一勾,把张月鹿给看仔细了之后,倒是真心笑了。
“这是你弟弟吗?”
“是的。”张月鹿赶紧把小开阳稍微往外推了一下,做了介绍。
“这也太小了,这么小就跟着你下来,真是怪可怜的。”
杨丽丽说着,伸手摸了一把小开阳的小脑袋瓜,心里则慨叹:可惜太小了,等他长大,有大出息了,她怕是要等到花都要谢了。
还是不可取啊!
如此思量着,她表示小开阳到底是个男孩,可不能跟她们女孩子住在一起,得住到男生宿舍去。
张月鹿愣了一下,理解地点了点头。
但小开阳却一下紧张,死死地拽住了自家姐姐的裤腿,嫩红的小嘴,也紧紧抿了起来,透出不高兴。
可再不高兴,规矩就是规矩啊。
杨丽丽领着这对姐弟往男生宿舍去。男生也分了两个宿舍,她知道这对姐弟和某个男生的关系匪浅,所以也不折腾,直接去了男生二舍。
果不其然,到了地方,她还没开始介绍呢,就听到张月鹿惊喜地喊了出来。
“文博哥,你也在这?!这……这实在是太好了!”
她激动地一下冒了泪花,心里的欢喜,就跟泡泡似地往外冒。
杨丽丽看着她不作伪的这一幕,越发觉得,张月鹿就不是那重生的。
那被喊住的颇显斯文的男子——朱文博,无法控制地被这绝色容颜给惊艳了几秒之后,心里却又慌乱了起来。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希望那位名叫张月鹿的女知青不是他认识的那位,但偏偏,还真就是了。
现在,不能慌,绝对不能慌,要稳住。
所以,他很快故作疑惑。
“你是……”
张月鹿快走几步,一下来到了他跟前,哽咽着,娇声道,“我是月鹿啊,我——”
“噢,是你啊。”朱文博却迅速打断了她,也表现出了激动,“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这小丫头啊。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都快让人认不出来了。对了,你爸妈——”
他脸上一下浮现了恰到好处的伤心,“我听说他们……他们……”
张月鹿一听他提到了自己的父母,心中那强行压下的痛楚,一下就冒了出来,四处泛滥了。含在眼眶中的泪花,也不堪重负,重重地坠落了下来。
“文博哥,我爸妈……呜呜,我爸妈他们……”
朱文博立刻拽住了她的胳膊,往外走。
“走,我们好好聊聊!”
张月鹿“嗯”了一声,跌跌撞撞地跟在了他的后头。
朱文博吩咐其他人帮忙看着点小开阳,这头就把张月鹿给叫到了院子外头,一个大家可能看得见,却保管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的地方。
张月鹿抽抽搭搭的,将父母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朱文博安慰了她几句,末了,好大哥似地说,“别哭了,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你既然来了这里,以后大哥会照顾好你的。”
“文博哥……”
张月鹿感动地又掉了眼泪,白嫩嫩的脸上,也难得飞上两抹红彩。那一双被泪水给冲刷地湿漉漉的黑眸,跟那盛放在水中的黑葡萄似的,诱人得紧。那眼中透出的无助和依恋,也惹人怜爱得紧。
朱文博看得略略恍神,但一想到她的成分,这份痴迷,就迅速烟消云散。
他好不容易和他资本家的父亲划清了界限,更借了母亲再嫁的光,有了一个全新的清白的身世,他绝对不能再和资本家这种黑五类有任何牵扯了,更不能让这种人影响了他的前程。
他轻咳了一声,提起了一事,而这也是他刻意把张月鹿给拉出来的目的。
“月鹿,有件事,哥想好好跟你说说。”
张月鹿吸了吸鼻子,乖巧地说,“你说。”
朱文博看着她这小模样,有点不忍,但这点不忍哪能和前途比?
他硬了心肠,“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父母儿戏般地给我们指过婚?”
儿戏?
张月鹿愣了!
交换过了订婚信物的,算是儿戏吗?
朱文博继续道,“你应该清楚,那是父母包办婚姻,是不作数的。而且,我现在和我父亲划清了界限,也不再姓孙,而是改姓了朱,叫朱文博,是朱叔叔的儿子了。我们小时候的那个父母之言,就更是不作数了。
最重要的是,哥现在心里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刚刚领你过来的杨丽丽。她是一个很好很进步的女同志,深受大家喜爱,你和她相处一阵,肯定也会喜欢上她的。
月鹿,我希望,我们都可以把那个儿戏的指婚给放下,当作没有那一回事,可以吗?”
张月鹿听到这,眼泪不由地掉得哗哗的。
她难受得心都揪成了一团,但被朱文博这么问着,只能被动地使劲点头。
因为除了点头,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朱文博立刻松了一口气,“谢谢你,月鹿,真的谢谢你。这件事,其实我早就应该找你谈的,可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现在好了,我也可以放下这桩心事了。以后,可以更坦诚地去喜欢杨丽丽了。谢谢你,月鹿,谢谢你的成全。”
张月鹿摇摇头,眼泪飞溅中,哽咽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朱文博什么都懂,却只装作什么都不懂,进一步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就再也不提这事了。”
张月鹿依旧能做的,就是使劲点头。
朱文博目光闪了闪,故作幽默。
“瞧瞧你,怎么还给哭上了?哥找到了真心喜欢的人,难道你不为哥高兴?”
张月鹿听着,立刻摇头,又慌得赶紧去抹泪,努力冲他扬起一抹笑。
朱文博就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特豪气地说,“对喽,就得要这个样子。你放心,哥以后还是你哥,肯定会照顾好你这个妹妹的。你生活上要是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哥,听到了没?”
张月鹿努力挂着笑,点了点头。
“好,那就说定了。我先回去了,帮小开阳收拾下地方。你收拾收拾自己,就赶紧过来啊。”
说完,他转了身,快步走了。
张月鹿埋下头,终于不用再硬撑着笑容。那努力压下的眼泪,也一下汹涌,哗啦啦地淌了下来。很快,就将脚下的地面给打湿成了一片。
“哎,她又哭了。”脑海中,外星人殿下无奈叹息,却不带嘲笑。
冰冷的小七也难得不再那么不近人情,竟然说:“理解,希望破灭,连最后的依靠都没了,自然就伤心了。”
是啊,没了依靠,可不就伤心了?!
外星人殿下感受着那股强烈到让她根本插不上手的伤心,也跟着嘤嘤嘤了起来。
父母双双惨死,一场大火又将家里给烧得精光,连她下乡插队,都是父亲的一个朋友帮忙给弄的行李。她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地带着小弟过来,孱弱而无助地面对那未知的将来。
从上路起,她就一直被针对、被嘲笑、被排挤,哪怕终于落脚知青点,这种情况看上去也没多大改善。
好不容易,在茫然无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熟人,一个非常特别的熟人,是很大可能会在将来像是大树一样地为她撑起一片天空,为她遮风挡雨的特殊熟人,对方却特意强调,小时候的指婚,只能算是一场儿戏,当不得真。
咔擦——
刚起的美梦,就那么一下破碎了。
在这世上,她最后可以依靠的那个人,也冲她转了身、灭了灯。
连带破碎的,还有她那点朦朦胧胧的少女情怀。
她再遇朱文博,内心是多么欢喜,现在就能是多么悲伤。
终究,她又成了一个人,以蒲柳之姿,努力地在这农村扎根下去,再把弟弟带大。
“嘤嘤嘤,我这心里好疼。”殿下哭唧唧的。
小七僵硬地安慰,“没事的,过一阵就好了。而且,你是你,她是她。你也不要入戏太深了。”
这种安慰法……
殿下没忍住,瀑布汗。
“所以,你这是在鼓励我精神分裂吗?”
小七:“-_-”
过了几秒,亡羊补牢道:“当我没说。”
张月鹿一下被逗笑了,梨花带泪,却别有一番滋味。
她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子,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好了,这事哭过一次就算了,该过去的,那就让它过去吧。”
要做的事,还有好多呢。她还得帮小弟规整行李呢。
又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尽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她回了男生二舍。
朱文博看到她,赶紧笑着招呼,“以后小开阳就睡我旁边了,我会看好他的。月鹿啊,你就放心好了。”
这也算是一种帮助了,有总比没有好。
张月鹿点点头,软软地道了谢。
那娇软绝美的样子,看得好几个男子心里头发热,赶紧过来做自我介绍,同时都表示,小开阳这么小,那以后肯定就是他们宿舍的宝,他们肯定会帮着照顾好的。
张月鹿挺感激的,纷纷道谢。
等差不多将这宿舍的人认识了一圈,又将小弟的行李给收拾完毕,她就带着小弟,回了自己那儿。
孩子到底是小,她能亲自带着,自然是要亲自带着的。她打算等晚上要睡觉了,再把小开阳给送回去。
第6章 得找一位护卫
张月鹿本以为有了杨丽丽的态度,又有一个熟人朱文博照应着,自己今后在知青点的生活,应该不会太差。
不想,当晚一场所有知青和村干部都参与的迎新会,就再次将她打回了谷底。
和她一起来的男知青之一,那位叫做赵保德的,竟然那么会忍,路上没爆发,却在向大家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突然揭发了她的父亲。言辞尖锐地表示,她父亲不是个好东西,害死了他的父亲,让他,以及他的兄弟姐妹们,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
这一下就引起了在场人士的极大愤慨。
张月鹿是又气又慌。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她父亲每次被批A斗,次次都绕不开这事,更因为这事,被情绪激动的人给砸破了脑袋,惨死在了批A斗台上。
都这样了,这人还不放过她可怜的父亲。
事实上,这人父亲的死,根本就和她父亲无关。
这人父亲瞒着上头,带病出工,自己扛货的时候不小心,被货物给砸死了。事后,她的父亲给了他们家一大笔钱,当作抚恤金,甚至还可怜他们家,帮着给他母亲安排了工作。
这在当时,可是大大的善举,他母亲曾经带着家里孩子,感激涕零地冲她父亲表示过感谢。
谁知道,局势一变,他们家就成了白眼狼,带头揭发她父亲。
他们的良心,那都是被狗给吃了!
“不是这样的!”
她努力辩解,可说了没几句,就被赵保德粗暴打断。
“停,停!大家听听,听听,她这根本就是在为她资本家的父亲辩护,她这思想,根本就是大有问题。资本家的臭钱,怎么能和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相比?我父亲为什么生病了还要上工,最后更是死在了工作现场,这就是资本家剥削和压榨劳动人民的血淋淋案例啊。
张月鹿父亲的恶行,那是经过了人民的审判的。张月鹿非但不和这样的恶人划清界限,竟然还要替他说话。同志们,对待这样思想有问题的同志,我们是不是该对她严加教导,加强她的劳动强度,好让她尽早完成改造?”
王艳竟然站出来,带头表示了同意。她的人气本就旺,她一开口,其它知青就跟着附和了。
这种一面倒的批判,几乎像是巨浪一般,将张月鹿给压得死死的。
而这还不是结束。
在接下来的“忆苦思甜”环节,她拿着用苦涩的野菜和扎肉的谷糠做的菜团子,几乎是被大家给盯着,硬生生地往嘴里塞。
口腔里好像被扎出了血,喉咙里传来的好像是被铁丝球给剐蹭的痛感,逼得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可就算如此了,也不见大家放过她。他们竟然又盯起了她的小弟,逼着这不过五岁的小娃娃,也吃下那菜团子。
小开阳被那一双双在晦暗的煤油灯光下,凶得恍若恶狼的眼给盯着,吓得窝在她怀里哭。可这么小的娃,也被现实给磨的,多了一抹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他就算哭,也只是压抑地小声抽泣着,而不是放开哭嚎。
她看着,心都被劈成了两半,一半烈焰冲天,愤怒地叫嚣着把这些人都给灭了;一半却寒意森森,悲哀地接受着自己是只弱鸡的事实。
她无奈再次调用能量,将那粗粝的菜团子给震碎成了菜泥,如此,才让稚嫩的小弟把那灰突突的东西给吃下。
但在体能早已透支的情况下,她这么做,是在强行托大。面色骤然惨白、大汗淋漓中,她的全身都传来了一种针扎般的疼。
这让她死死咬牙,才不至于当场哀鸣,也在大家散场之后,无奈地继续坐在那里,调整身体。
可王慧慧偷偷摸摸跑来对她说的话,却再一次让她爆了。
原来这“忆苦思甜”饭,从几年前开始,就成了走过场了。干部们根本就不吃,知青们也只是假吃,等回头一散场,就会给扔了、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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