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初微微前倾,俯身凑近对方,眼睛直直地盯着男人那张俊脸。
她的眼睛里隐隐噙着一抹笑意,红润唇瓣轻启。
“你脸怎么红了?”
清丽的嗓音里裹挟着几许促狭。
路城呼吸一窒,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这才低声回道。
“有点热。”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驾驶座一侧的车窗落下。
窗外的风瞬间涌进来,带着丝丝凉意,将他面上的燥热压下去几分。
*
商演会场更衣间。
刘丽萍找到沈雁初,一脸认真地对她叮嘱道。
“待会儿上场演出的时候,你一定要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去做。只要能平稳地完成这次商演活动就可以,千万别自作主张,给自己增加难度。明白了吗?”
沈雁初正坐在长椅上换冰鞋,听到刘丽萍的这番话,抬头看向对方,微微笑了一下。
“教练,您就这么不看好我?”
刘丽萍看着她唇角的笑容,心里的紧张感也略微减轻了一些。
“不是我不看好你,只是你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
她在沈雁初旁边坐下来,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训练,你最近的进步很大。可是跟你以前的表现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沈雁初听到这番话,系着鞋带的手微微一顿,眸光暗沉几分。
刘丽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重,把语气放软一些。
“雁初,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打击你。只是希望你能权衡一下利弊。下个赛季马上要开始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中求胜,而不是贸然激进。”
柳涵玥原本打算进更衣间换衣服,恰好听到这番对话,身体下意识里向后退去,躲在一边。
更衣间内。
沈雁初看着地面上一晃而过的黑影,微微抬头,朝门口看去。
刘丽萍见状,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门口,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怎么了?”
她出声问道。
沈雁初收回目光,摇摇头。
“没什么。”
刘丽萍不疑有他,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开口。
“更何况,我们的目标不是这次的商演活动,而是接下来的整个赛季,甚至是明年的冬奥会。”
“雁初,虽然我一直都不想给你增加压力,但是你也要明白一点
,放眼整个国家队,你是最有希望走上奥运会的领奖台的。”
刘丽萍这般说着,伸手拍了拍沈雁初的肩膀。
“你身上的担子很重。”
沈雁初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点点头。
“我明白了。”
柳涵玥躲在门外,听到刘丽萍这番话,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唇瓣因为用力失了几分血色,眼睛里迸发出几许不甘跟嫉恨。
如果沈雁初是整个花滑队最有希望走上奥运会领奖台的人,那么她呢?
她又算什么?
沈雁初没有加入国家队之前,她是女单队的一姐,几乎所有的人都围着她打转。
可是自从对方回国之后,这一切却都变了样。
原本对她悉心指导的教练现在对另一个人赞赏有加。
就连她一直心心念念喜欢着的男人,她也想要跟自己抢。
她沈雁初凭什么?!
柳涵玥想到这一些,满心满眼里都是控制不住的愤怒跟怨恨。
青年组的两个小姑娘笑着朝化妆间走来,看见柳涵玥站在门口,脸上露出几分不解。
“涵玥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柳涵玥思绪被打断,猛地抬头看向对方。
素来温婉如水的双眸中淬着怒火,面色看上去有些可怖。
两个小姑娘看到,身体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涵玥姐,你怎么还没换考斯滕呀?再下一个节目就轮到你了。”
其中一个小姑娘壮着胆子,怯生生地问道。
柳涵玥连忙将面上的异色收敛起来,动了动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看上去透着几分僵硬。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
柳涵玥冲着小姑娘笑了笑,转身走进化妆间。
“呼!吓死我了。”
柳涵玥走后,其中一个小姑娘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涵玥姐这是怎么了?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也感觉出来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另一个小姑娘压低声音说道。
“也许是压力太大了吧。以前在女单成年组里,她的比赛成绩最好,所有的人都捧着她。可是自从那个沈雁初加入国家队之后,情况明显不一样了。怎么说人家也是世锦赛冠军呢。”
“嗯,说的也是。”
另外一人点头附和着。
“毕竟花滑是竞技运动,实力跟成绩才是硬道理。”
*
“路队,好长时间没打球了,要不要比一场?”
一班班长怀里抱着一个篮球,对路城发出邀请。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新兵。
路城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
“不了,我还有事。”
“那好吧。”
一班长没有强求,带着几名新兵向篮球场走去。
路城没有回办公室,径直走向放映室。
他找到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调到某一个频道,然后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眼睛看着电视屏幕。
“接下来要上场的是女单选手沈雁初,以及她给我们带来的自由滑节目,《化蝶》。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
电视机里,主持人激昂兴奋的声音传来,将观众的热情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这是花滑商演的现场直播。
冰场里,所有的灯光全都熄灭。
只有观众手中的荧光棒不停地挥舞着,发出霓虹一般的光晕。
当主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在灯光交汇处,一抹纤瘦高挑的身影伫立在冰场中央。
她的身上穿着一套渐变色的考斯滕,色调是紫罗兰色。
她站在冰场之上,就像是一只暂时停歇的彩蝶一般。
短暂的沉寂过后,音乐声响起。
女孩儿踩着每一个音符,在冰场上旋转,跳跃,变换着不同的动作。
她的身姿轻巧纤莹,每一个动作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优美,却又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充满爆发力。
路城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机屏幕,下颌微微绷紧。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女孩儿在冰上表演,他竟然觉得比自己进火场还要紧张。
他不懂花滑,但是从现场的观众时不时地爆发出来的阵阵掌声跟尖叫声来看,她的表演无疑是出色的。
意识到这一点,原本绷紧的俊脸不自觉地舒展开来,眼神里流露出丝丝自豪,还有一抹不加掩饰的温柔。
这是他的女孩儿。
如果说之前他还在为她四年前一声不响地离开而耿耿于怀的话,那么,此时看着镜头下在冰上自由徜徉的那抹身影,他突然觉得,这四年的思念跟等待仿佛都充满了意义。
一曲表演结束,偌
大的场馆里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昭示着她刚才的表演非常成功。
沈雁初退出冰场,回到化妆间进行短暂的休息。
十几分钟过后,有人来通知,她跟韩承钧的双人滑表演马上要开始了。
沈雁初跟韩承钧走向冰场,伴着音乐响起,两人的表演随之开始。
他们经过几个月的磨合训练,契合度虽然称不上天衣无缝,却也算可圈可点。
“来一个拉索托举吧。”
在托举动作时,韩承钧突然对沈雁初低声说道。
“什么?”
沈雁初微微一怔。
不等她反应过来,韩承钧喘着粗气笑了笑,直接单手将她举过头顶。
沈雁初眉心微蹙,让自己镇定下来,在空中做着旋转动作。
却在第四秒的时候,身体突然下坠,朝着冰面摔去。
第45章
“砰”的一声。
坚硬的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整个偌大的场馆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音乐还在按着原本的节奏继续播放下去。
在突发状况发生的那一刹那,路城猛地从座位上起身,眼睛紧紧地凝视着屏幕上的女孩儿。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略显黝黑的俊脸瞬间失去了几分血色,透着一丝苍白。
原本平稳跳动着的心脏仿佛被用力箍住一般,一阵一阵的钝痛从心底深处传来,让他痛得喘不过气来。
王兆平听说路城在放映室,过来找他,恰好看到他定定地站在电视机前,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液晶屏幕,不由得心生疑惑。
“看什么呢?”
路城恍若未闻,没有说话。
王兆平走到他跟前,看向电视屏幕。
当看清镜头下的那张面容时,眼睛倏地睁大。
“这是?”
路城抬手抹了一把脸,舒出一口浊气。
“我出去一下。”
王兆平没有多问,连忙点头。
“行,队里有我呢,你去吧。”
路城没有迟疑,最后看了画面里的女孩儿,转身大步离开。
王兆平盯着屏幕。
此时镜头切换到女孩儿受伤的部位。
他看着血淋淋的伤口,面上露出一丝不忍。
别说是一个小姑娘了,就连他这个大老爷们儿看了,都觉得有些瘆的慌。
这还是隔着一层电视机屏幕呢!
可是再看女孩儿,除了微微皱紧的眉头之外,几乎看不出其他的异色,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之意。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雁初摔倒在冰面上,脸颊紧贴着冰面,能感觉到一缕一缕的凉意直击心头,甚至就连呼出的气体也形成一团白雾。
她试探着动了一下,身体仿佛被碾压过一般,酸痛无力。
左腿膝盖处甚至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意,应该是被磨破了。
沈雁初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然后双手支撑着冰面,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努力站起身来。
韩承钧见沈雁初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走过去,搀着她的胳膊。
“你没事吧?”
两张唇瓣嗫嚅了几下,颤着声音问道。
他的皮肤本就偏白,此时被吓得褪去几分血色,看上去透着一丝惨白。
沈雁初微微摇头。
“没事。”
她垂眸看向膝盖,在关节部位,制作精良的考斯腾破了一道口子,四周的线头裸/露出来,沾染着伤口上的血迹。
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她的眉心因为强忍着痛楚而微微皱紧。
音乐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看台上的观众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这种情况,忍不住交头接耳。
有的人甚至因为演出终止而爆发出怨言。
“怎么回事儿?我看了这么多场商演,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现在的运动员不好好训练,光想着捞钱了。自己表演的节目都没排练好就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真是白瞎我这几千块钱了!”
“我去!这女的谁啊?我怎么不记得双人滑里面有这么一号人啊!竟然还是跟韩承钧搭档,可真是给人家拖后腿!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这种瓷器活嘛!”
“你没听主持人刚才报幕吗?这是沈雁初,就是这一届世锦赛的冠军。不过据我所知,她之前一直都是练女单的。怎么又跟韩承钧组队练双人了?”
“我在想,她刚才摔的那一下子应该挺重的吧。不知道接下来的演出还能不能继续进行了?”
“能不能演出倒是其次,身体可千万别出问题。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身体了吧。我听说,韩承钧的上一任搭档就是因为身体受了伤,需要休养,才暂时退出训练的。”
……
刘丽萍在沈雁初摔倒的那一刻,就迅速从后台跑过来。
“教练,这次的失误都怪我。”
韩承钧看见刘丽萍,有些懊恼地低下头,看着脚下,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刘丽萍看了他一眼,敷衍地挥了挥手。
“这件事情待会儿再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沈雁初面前,一脸担心地开口问道。
“雁初,你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事?”
沈雁初微微摇头。
“我没事。”
刘丽萍看见她膝盖上的伤口,眉心狠狠一皱,忍不住低声呵斥道。
“还说没事!你膝盖都流血了。”
沈雁初推开韩承钧,自己站稳身体。
她活动了一下腿脚,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一点小伤而已。”
她确实没有说错。
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对她的定位就是世锦赛花样滑冰女单冠军。
大家看到的也都是她光鲜亮丽的一面。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她能有今天的成绩,不是因为她有天赋。
只是因为在他们看不到的背后,她曾流下过数不尽的汗水,还有血水。
在过去的四年里,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受过多少次伤了。
像这样的伤口,对于她来说,就只是冰山一角,确实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刘丽萍见她说得轻松,可是伤口仍在不停地渗出鲜血,就连身上的考斯腾都晕染开一团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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