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顾皇后坦白,这几个月来依然将她囚在两仪宫,是他的决定。
安平知道太子这么说是怕顾皇后记恨其他人,她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
顾皇后也明白太子的意思,她伸手握住太子的手,道:“母亲明白。做这样的决定,你又何尝容易?我不会怨恨任何人。能像今日这样与你们说说话,我心里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她又问起太子和安平的近况。太子东宫这边的大事就是乔简简生了女儿。顾皇后道:“这个孙女我还没见过。如今你来过了,也该让太子妃来,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太子顿了一下,他还没有把怀恩的事情告诉皇后,乔简简与他的关系近来越发不好。他不知道乔简简来见母后会怎么样。他即便没有那么喜欢乔简简,也不想看到乔简简在皇后面前崩溃。
安平正试着为太子解围:“太子妃她……”
太子向她摇头,然后对顾皇后道:“与太子妃无关。母亲,虽然今日我与安平来看你,但是不会对朝中公布。母亲又病刚好,不宜太多人打扰。今后两仪宫不会像从前一样允许命妇谒见。”
他直说了,两仪宫的宫门打开和闭着没有区别,他不允许宫外的人来看顾皇后,甚至太子妃都不行。
顾皇后没有想到儿子居然还有这一出,比她预想的坚定一些。但是她也不着急。之前的失手和这几年的时间若说给她什么教训,那就是要耐心,一定要耐心,不能着急。这时候显然不是逆着太子的时候。
听太子这么说,她只道:“那也罢了……太子妃是乔家的姑娘,恐怕是不容易与我亲近。”
她想想又道:“不过孩子总该抱来给我看一看。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我太想看看长什么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她说着竟笑了起来,好像回忆起太子小时候可爱的样子。
太子心中又是一酸,只能道:“好,过两日我就命人将孩子抱来给母后看看。”
顾皇后与太子谈了半天,又问安平情况,听安平说了几句,她就道:“你最近不要总是去康王妃那里去了,宫中出了这么多事情,你就安心住在懿光园。”
安平没想到母亲这时候还不忘训她,心里又不高兴起来,道:“我在康王妃那里很好。”
皇后道:“康王妃哪有你的亲哥哥与你亲?你的年龄在这里……”
她转向太子:“你也该给安平物色驸马了。皇帝如今病着,不能理事。我又是这样……安平的事情,全交给你了。不要再拖了。”
安平听到这话,还是涨红了脸,道:“我不用!”
皇后不理她的反抗,只是笑盈盈与太子说话。太子低头喝茶的时候,顾皇后就瞪了安平一样,一副“你又我操心!”的责怪神色。
安平就知道她的母亲根本没有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比太子更了解母亲。
之后皇后还是问到了燕王夫妇一句。她到底被关了这么久,就算猜到了最近的事情,但还是有太多事情她不知道。
太子很谨慎,只提了燕王夫妇回京和回宁州的时间,又提了一句顾家的案子。皇后听了之后没有说什么,只喃喃道:“顾清沅这个姑娘,我那时候应该把她留在宫中的……”
她话里的意思是应该将顾清沅留给太子。
太子装作没听到这句话,只道:“如今四弟与清沅在宁州,已经习惯了。”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临走之前,太子告诉皇后,说皇帝的病情正在好转,而且好转的迹象明显。
他委婉告诉皇后,他来两仪宫,只是给自己一个安心,作为儿子,对母亲尽孝心。但他不能只对皇后尽孝,不对皇帝尽孝。所以不管他多么想让皇后恢复自由,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皇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知道太子在告诉她,皇帝在好转,若是把她放出来,皇帝察觉了说不定就会下口谕赐死她。
她温和道:“今日能见到你们两个,我就很满足了。这几个月的忐忑都散了。”
她踌躇了一下,又道:“我不要太子妃来两仪宫,也不要其他命妇来谒见。但是你们两个,若能一个月来看我一次。我就知足了。其他时候,哪怕你把两仪宫宫门大开,我都不会出去。”
安平与太子对视一眼,太子道:“母亲暂且安心,我还会来看母亲的。”
他没有直接答应顾皇后的请求。
太子与安平公主走后,两仪宫宫门依然打开。宫门整整打开三日,顾皇后未迈出一步。
虽然皇后没有出来,但两仪宫宫门打开一事已经足够吓坏一些人了。
袁贵妃是最害怕的一个,她如今彻底被遗忘在了玉澹宫。玉澹宫里的宫人没了以往的油水,一个个都耐不住,只想去其他宫。袁贵妃只能靠身边几个嬷嬷来镇住下面人,但是这几个嬷嬷也不是善茬,不知道侵吞了袁贵妃多少金银。
袁贵妃如今只出不入,她心里有数,再这么下去,再过一两年,她就再也维持不了如今的生活,宫中又是个事事都要花银子的地方。没了皇帝的宠爱,没了宫里宫外献给她的财物傍身,她不敢想象她的晚景。幸好她还有七皇子,可七皇子如今也和她一样,再没有了特殊待遇,百日宴时候的豪奢好像一场梦,如今宫中对七皇子也就是每月拨银子,一两都没有多的。
第二害怕的就是乔简简。宫人将初初抱去两仪宫半天,这半天乔简简坐立难安,神思恍惚,只觉得心跳得异常的快,生怕有什么坏消息来。
幸好安平过来,陪了她一会儿。
乔简简不好直接对安平说她害怕顾皇后对初初怎么样,但是她苍白的脸色泄漏了她的心思。
安平劝慰她:“你放心吧,初初不会有事的。”
乔简简勉强笑了一下,道:“母子连心。孩子离开东宫,我总是挂心。”
安平淡淡道:“那是因为你还不明白咱们母后的脾气。初初若是在两仪宫出了什么事,她绝对要大发雷霆,说不定比你还愤怒。”
乔简简有些奇怪:“怎么会呢?”她不会以为顾皇后有多么喜欢初初这个孩子。顾皇后一定觉得能给太子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一个小孙女没什么值得珍爱的,何况这是一个不讨她喜欢的政敌家的儿媳生的孩子。
安平道:“因为现在对母后来说,头等大事是要赢回太子的信任。”
所以顾皇后才不屑在这时候出手收拾袁贵妃,更不会伤害初初。
乔简简忽然明白了。
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想起一个故事,古代有个妃子,为了嫁祸给情敌,用刀划花了孩子的脸……
乔简简捂住自己的脸,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正在这时候,宫人把初初抱了回来。乔简简长吁一声,她紧紧抱着女儿。安平也微笑着逗了一会儿孩子,低声道:“娘娘,所有人都在争夺殿下的心。您可千万不能将他越推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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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四月初,两仪宫宫门打开,但顾皇后未迈出宫门一步。
顾皇后每日依然在两仪宫中,每日抄写经书,只说一心为皇帝祈福。
朝中姚丞相等大臣之所以不愿意看到顾皇后被放出两仪宫,是怕顾家死灰复燃。两仪宫门打开,姚丞相也是有疑虑的——让顾皇后在宫中过得舒坦点不算什么事。但顾皇后一步一步想重扶顾家,那断然不行。
但姚丞相自己又不能直接劝太子重新把两仪宫宫门关上——顾皇后是太子生母。皇帝当初就是为了保太子,才没有废皇后,含糊带过皇后的罪名。
这种事情,本来是该由太子妃和乔家显身手的。结果乔家这境况不说,太子妃在宫中也是悄无声息,从传闻看,太子妃甚至还不如生下孩子之前得宠。
姚丞相不得不将乔煦找来,还是要与乔煦谈一谈。他还没到彻底放弃乔家的时候。
乔煦冬天时候都在养病,如今病虽然好了,精神还没彻底恢复。
姚丞相对乔煦可以开门见山。
“太子开了两仪宫宫门,你应当已经知道了吧。”
乔煦点头道:“太子纯孝,是仁君之德。”
他心里也在为这事情烦恼,先把“仁”和“孝”这两面大旗扔出去,不让丞相那么容易就开口。
说到底,乔家没了皇帝支持,处境本来就够艰难了。
丞相道:“皇后前段时日,身体不适,又一直为皇帝抄经祈福,差点耽误了,幸好太子发现及时。如此想来,当初皇帝关上两仪宫门,也许有什么误会。太子若能解开误会也是一桩好事。”
乔煦听姚丞相这么说,就有点坐不住了。他明知道姚丞相是拿这话激他,但也没办法。
他含糊哼了两声,还是道:“皇后虽然诚心悔过了,但当初毕竟关闭宫门是皇帝的决定……”
姚丞相又问太子妃有没有去过两仪宫看皇后。乔煦有些尴尬,道:“并没有。”
姚丞相道:“这还算是件好事。”
他对太子妃和乔家都不抱大期待了。最近怀恩县主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太子不愧是皇帝的嫡亲儿子,最像皇帝。将来少不得是后宫佳丽三千,爱宠甚多。太子妃在这样的后宫里,只怕难说最后的结局。但现在还需要乔氏太子妃在这位置上,至少熬到太子登基前。
乔家与太子妃再没有用,只要他们在那个位置上,本身就是意义。这就意味着至少太子妃不在顾皇后的手里。
所以姚丞相说乔简简还没见过顾皇后是件好事——她越晚直面顾皇后,就越晚被顾皇后击溃。
姚丞相又与乔煦谈了谈。乔煦回去之后,丞相又派了他的一个学生给乔煦传了话,教乔家和太子妃下一步的行动。
乔家很快就给太子妃送了信。
乔简简这几日一直想着安平的那句话。安平劝她不要把太子越推越远。她不知道自己真的将太子推远了,还是太子从来就没有真正贴近过她。
乔家给她送来的信里,终于给她出了一个主意。
这日是太子回东宫的日子。乔简简终于扫了颓唐,又仔细梳妆整理了一番。
太子与乔简简用晚膳时候,两个人都是食不语,整顿饭一句话都没有。等席面撤了,乔简简让乳娘把初初抱来。
等初初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乔简简主动对太子道:“殿下,有件事情拖了许久,也该办起来了。”
萧重均见她今日心情平静,面带微笑,说话似乎也比之前镇定,就笑道:“是什么事?东宫里你有什么想添置的不用问我。”
乔简简道:“这事情必须要问过殿下,因为是要添两个人,两名良娣。”
太子一听,笑容就淡了些,道:“怎么想起来这事情。”
乔简简道:“这事情本来在初初出生后就该准备了……今年父皇恢复得不错,身体有了起色。宫中一味压抑着也不好。我看近来时机就正好。何况将来要有大事,东宫里连良娣都没有,怎么行呢?譬如这次,遇上大事,我在休养身体,东宫连个拿的出手的女眷都没有,是我这个太子妃的失职。”
她娓娓道来,太子含笑听着,等她说完了,问:“好,你要推荐哪两家姑娘做这个良娣?”
乔简简低声道:“妾不敢妄作主张。人选自然要殿下选自己合心意的,妾只需要在宫中准备筹备好事罢了。”
太子倒是没想到这一出,今日这事情必然是乔家给乔简简出的主意。他原以为乔家肯定会推荐亲朋家的女儿,好来做乔简简的帮手。没想到乔家这次比他想的要高明一点。
“怎么,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会选什么样的良娣,不给我举荐?”太子逗了一下乔简简。
乔简简这一番话,都已经准备了一整天了。这时候太子逗她,她也没心思逗趣,只道:“我没有人选,殿下还是问问旁人好了。”
她本来说这话只是随口,只是一出口就觉得这“旁人”好像在影射怀恩似的。她与太子都有几分尴尬。
幸好乳娘抱了初初来,太子又笑了起来,抱过初初,才缓解了这气氛。
次日太子见到怀恩的时候,就把良娣的事情说了。
怀恩一听神色就变了,她坐于一旁,只是默默流泪。太子原来还想着若怀恩愿意以良娣身份入宫,他虽然心有愧疚,但也算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但看怀恩这神色,太子就知道这事情不必再提了。他只是揽住怀恩的肩,低声道:“你以为我真想要这两个良娣么?你不喜欢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怀恩哭道:“那你与我说什么?别人给你点甜头,你就当别人是宝了。难道还要拉着我一起对她感恩戴德?”
太子为她擦着眼泪,叹道:“你看你,至于这样伤心么?这样喜怒形于色,将来怎么做皇后?”
怀恩第一次听他允诺皇后二字,终于破涕为笑,用帕子把眼睛擦得红红的,柔声道:“你这甜言蜜语,也不知道多少人听过了。”
两人又温存一番,怀恩才道:“你不要以为她大度,我小气。良娣我是不会去做的。但她说的没错,将来有大事,东宫人都不够怎么行。”
太子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道:“你也随便我挑两个?”
怀恩道:“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么?曲盈衣跟了你许多年了,前段时间又封了保林,你就给她再提一提,做良娣吧。至于另一个,再物色看看。”
乔简简知道太子要提曲盈衣做良娣,也没法反驳,毕竟是她让太子挑自己合心意的,大方话已经说了,这时候也不能收回。
她就知道怀恩确实厉害,轻巧就把这一招给化过去了。
春天过去了,夏天就要到了。后宫对两仪宫宫门打开的议论少了许多。因为除了太子与安平公主偶尔进去看一下皇后,皇后没有出来过,也没有召见过任何人,仿佛这宫门开与不开没有两样。
宁州这边,燕王夫妇都已经得了消息。先是安平写信告诉他们宫中的情形,后来他们留在京中的眼线也都来了信,两仪宫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太子已经去看过顾皇后三次了,大概就是一个月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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