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女士拍着胸口道:“他对谁都很温柔,谁在他身边都能感受到自己被爱,然后离不开他。但我也是最特别的一个对吧?因为我跟他结婚了。”
褚玄良都被她的思路带懵了。是这么一回事儿吗?
无所谓,反正他不擅长做情感疏导。
苗女士神情悲恸,目光流转地看着二人。对面两个则一脸抱歉。
他们不知道应该给予怎样的认同跟安慰。对,你那个出轨的男人还是爱你的?
算了罢。
褚玄良咳了一声:“所以,然后呢?”
苗女士轻抿唇角,转向窗外,说道:“我很想要一个孩子,非常非常想。打击太大,所以我把上次流产的孩子留了下来。”
江风:“古曼童?”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古曼童。反正就有一个道士,让我把它留在瓶子里,放到床底下。我不会再有孩子了,我只有它。”苗女士说,“自从那以后,我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如你们所见。可是我又不敢丢,道长说过那东西不能随便丢。我想去问问那个道长,他却不见了。”
江风:“是没养好?”
褚玄良:“没养好的正统古曼童也不会招来灾祸的。就是发发脾气,哭两声吵人。最多玩点恶作剧。明显是你做的小鬼不对。”
江风:“带我们去看看。”
苗女士深吸口气,站起来说:“走吧。”
苗女士带他们回家。她从卧室的床底下摸出一个玻璃瓶,递给两人。
一个婴儿形状的红色肉块蜷缩在瓶子里,瓶口用一张黄色的符箓封紧。
因为纸张卷曲,褚玄良不好分辨符箓上的字迹。但这封存手法显然不对,没听说过哪个正统道门这样养小鬼的。
何况这还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不赶紧放去投胎,养着作孽吗?
“这东西你留着不害怕?”褚玄良说,“虽然不能自己生,但是你可以领养吧?为什么非要留一只鬼在身边?”
苗女士顺了下耳边的碎发:“我只是不舍得离开它。当时一时糊涂,我也没多想啊。”
褚玄良并不多问。他对探究人性黑暗一面没有兴趣。把这小鬼带回去,先看着能不能超度。
苗女士一直盯着他,看他将瓶子收进包里,也没有说话,才终于移开视线。肩膀轻微地向下,好像松懈下来。
正在这时,门从外面被打开。
她先生直接穿着鞋子冲了进来,眼眶发红,周身带的风都在展示他的愤怒。
苗女士被他这模样吓住,怯怯道:“老公!”
对方已经冲到她面前,直接挥臂就抽去一巴掌。
“你为什么要去动恬恬?她流产了你高兴吗?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孩子!我很看重他他会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你生不出来你也不能这么恶毒啊!”
苗女士捧着脸,像不认识他了一样,唇角有血丝流出,她缓了两口气,才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出口:“我没有!”
先生:“那她怎么会流产!”
“我怎么知道!”苗女士对着他吼说,“她刚出了事你就来怪我,你问过我了吗?”
先生:“她最后就是跟你在一起的!”
苗女士:“最后是在咖啡厅!还有其他人!有本事你去问啊,我有什么好不能说的!”
先生:“那就走!”
江风跟褚玄良一起跟了上去。
苗女士和那女人最后见面的地方就在楼下的咖啡厅,对于早上的流产事件服务员还心有余悸,当事人肿着一张脸来问,他们就连忙把事情经过都说了。
基本和苗女士说的相符。
先生听了还是不相信,要他们拿监控,他们只能无奈到后面的休息间,拿出监控给他看。
将时间跳到案发时。
画面里,苗女士一直在喝咖啡,没有说话,倒是对面的女生张牙舞爪地说着什么。两人根本没有接触,那个叫恬恬的女生忽然倒地。随后服务员、苗女士等人匆匆上去,打了急救电话。
看完这一幕,先生的表情瞬间尴尬起来。
苗女士滑到地上,开始痛哭控诉:“你还不相信我!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你流了三次产,结婚前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又是怎么做的?你去找小三我认了,是我命不好。她来我这里耀武扬威,我也忍,可你还是打我!你是男人吗?啊你是男人吗?!”
服务员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褚玄良接过鼠标往前倒,叫江风过去看。
流产前的一段,两人是没有接触,但在画面里,一直有股黑气蔓延过去,缠绕住了对方的肚子,开始收紧。
最后女生倒地流产。
苗女士当时应该正被恶鬼缠身,去见对方,才影响到了对面的孩子。
江风从电脑的上方看过去,苗女士正趴在她先生的怀里啜泣。对上江风冰冷的眼神,她畏缩地移开了目光,身体也紧绷了下,然后反手抱住她先生寻求安慰。
先生抱着她低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唉……我也很难受,可我最爱的还是你,你知道的。”
苗女士哽咽点头。
服务员明显打了个寒颤,看着他们耸肩。
两人没有拆穿她……玄学的事情不好宣扬,也无从解释。但这地方他们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带上瓶子便匆匆离开。
等出了大门,彻底远离那家人,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才觉得这世界正常了一点。
褚玄良头皮发麻道:“跟他们一家几口待一起,我都觉得我脑子快不正常了。这是什么家庭伦理?都疯了吧?”
江风也很难受:“回去吧。”
褚玄良去买了最近的一班动车,跟江风一起赶回去。
“哦对了,你把小山神接回去吧。”褚玄良苦着一张脸说,“是,狗是不哭了,但是你儿子哭。你儿子一哭我师父就想跟着哭。不是夜间,是二十四小时。这生活我们也快受不了了。乾元观……能发展到今天不容易的,都是祖宗的基业啊。”
江风:“……”
第98章 羊羊
小山神还是没有褚玄良说得那么夸张的。他又不蠢,没人的时候哭什么?只在有人来的时候才干嚎两声。
江风跟褚玄良回来, 他正跟汤圆玩得高兴, 在圈子里不停打转。
褚玄良让江风陪小山神玩一会儿, 说今晚可以留在这里。他过去摸了摸小山神的头, 捏住他鼓起来的脸笑了下。
“你们带我一起。”小山神仰着头跟他商量道,“我其实比你的祖宗还大了。”
他额前的碎发顺着额头滑下去,一双眼睛漆黑发亮。褚玄良哭笑不得,说还有事要先去找师父。
他刚准备走,裤脚一紧,被汤圆咬住。
原本温顺的汤圆和中了邪一样,拼命地狂吠, 对着他的胸口, 张口要咬。
“汤圆!”小山神过去勒住它的脖子, 警告道:“你在干什么?这样不行的!快回来!”
褚玄良想起自己暗兜里的东西,把那个装着血肉块的小瓶子拿出来晃了晃:“你要找这个?”
汤圆鼻子动了动,更加激动,连连几声, 连小山神都要按不住。
褚玄良跟江风对视一眼。
在他们看来,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肉胎吗?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早夭又被制成小鬼的胎儿,戾气特别大吧。
汤圆似乎知道自己冲动没用,迅速消停下来,趴在地上悲伤地长哀几声。
小山神大感心疼,顺了顺他的毛, 说道:“能送给它吗?这是谁呀?”
褚玄良:“我要拿给我师父过目,让他帮忙试着消除戾气。而且上面还有一张符留着,不能给你们。”
小山神:“哦。”
褚玄良拿着东西走开,小山神留在原地安抚汤圆。
·
后院里,玄一道长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沉吟许久。
“这胎儿真是奇怪。”玄一道长摸着胡须说,“感觉到了没有,它身上阴气厚得渗人。你们回来的时候,有遇到什么鬼怪吗?”
褚玄良:“路上没有。但也有可能是小鬼不敢靠近。”
玄一道长:“对。”
他直接将瓶子外面的符箓揭了下来,摊开在手里辨认。指尖顺着图案走了一圈,心中有些计较。
“虽然是不同的符箓,但从画符的笔锋,以及习惯标志特征等等来看,应该和你之前拿给我看的符文,是出自同门。那些道士,到底是哪家的啊?”玄一道长很是困惑,“我不记得道门出过这样的败类。还接二连三了,一点风声也没有,这未免太神奇了。”
褚玄良问:“师父,这张符箓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养小鬼?”
玄一道长说:“哦,他们不是在养小鬼,只是用来禁锢封存而已。所以这小鬼身上没订什么契约。可是因为死后凄惨,心里怨恨不平,去不了地府。加上这小鬼身上阴气重,大概是命格太轻了,就算封成这样,带在身边也很容易有麻烦。”
里面的小鬼大概是太虚弱了,揭掉符箓后,单靠着这个降魔瓶也能禁锢住。
“不是养小鬼?”褚玄良奇道,“那苗女士还留着这个瓶子做什么?”
玄一道长:“这小鬼身上戾气很大,大概是怕被报复吧,所以才封了它。可是也很奇怪,既然有高人教她降鬼,为什么又把这东西交给她?跟鬼呆在一起,总归是不安全的。既然要处理,就应该斩草除根才对。”
褚玄良便把苗女士一直遭受小鬼缠身的事情说了一遍。
玄一道长听完就说:“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是她亲生的孩子,这样封住放在身边,每天听他哭嚎,都快一年了,也不觉得渗人吗?”
他把东西递回去:“这张符我先拿着看看,瓶子你们可以带走。记得小心一点,它很容易招小鬼。”
这个小鬼本身虽然没什么法力,但周身浓厚的阴气,对别的鬼来说,是一个大补品。
于是下午的时候,褚玄良跟江风去后山远离道观的地方实验了一次。
他们把瓶子插进土里,过了才不到一个小时,就有只鬼跑过来。
看来这孩子对鬼魂的确有股特别的吸引力。这大概就是苗女士一直被鬼缠身的原因了吧。其实对方缠得其实不是她,而是瓶子里的胎儿。
就像不同人的血型,光靠看是肯定分不出的,而这只胎儿有什么吸引力,他们也看不出来。当时在苗女士家接过来的时候,没有上心,一时也没有察出不对来。
褚玄良真想把这瓶子打开,见识下困在胎儿里的魂魄是个什么样子。
还得去找苗女士一趟,验证下这真的是她流出来的孩子吗?
·
一直到入夜,汤圆都没能打起精神。一派萎靡地趴着,连小山神都不喜欢搭理。
小山神顺着它的背轻轻抚摸,问道:“你怎么了汤圆?”
汤圆半阖着眼,呜咽一声。
小山神想了想说:“你留着就是想要那个瓶子对不对?”
汤圆:“唔——”
小山神又问:“我帮你拿出来好不好?”
汤圆甩了下头,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小山神:“你要送还给你的主人吗?”
汤圆:“汪!”
小山神答应了他,就准备去要瓶子。
他一路往后面的卧室跑去,还记得褚玄良的房间,按住把手推开。
江风跟褚玄良都在里面。
“爸爸。”小山神插着兜说,“你把瓶子还给汤圆吧,它都哭了。”
褚玄良示意了一下。
汤圆一只狗一直不肯投胎,多半就是跟这个瓶子里的冤魂有关。
那它想做什么呢?保护他?看他出生?或者还是什么?
狗的愿望他们是真的猜不到。
但是,它或许是对这件事情知道得最清楚的一个了,还是看看它究竟要做什么。
江风过去抱起他,说:“睡觉吧,明天带你去。”
小山神兴奋得不能自已,整张脸都亮了,重复道:“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爸爸我最爱你了!”
·
第二天大早,几人带上狗,又一路赶赴苗女士家的小区。汤圆记忆力很好,记得认得所有的方向。众人进了小区,让汤圆在前面带路。
公用路段倒是没什么异常,可再往里面,江风就发现不对了。
它根本不是朝着苗女士那边去的,而是去了周夫人的方向。
江风以为它是走错了,可最后它准确地停在了周夫人的门口,拍了拍门板示意他们开门。
江风跟褚玄良对此陷入沉思。
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考虑到周夫人对自己的戒备,江风和褚玄良主动避开。让小山神自己小心点。
小山神踮起脚尖按下门铃。没多久,有人过来开门。
对方从猫眼里看不见人,才小心地推开一条门缝。
小山神上前一步,笑吟吟地看着她。
周夫人很惊讶:“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呀?是走错路了吗?”
小山神说:“阿姨,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周夫人耐心问:“是什么呀?”
小山神摸了摸自己凸出来的口袋,又看着周夫人挺着的肚子,也知道拿出来吓到人家不好,便摩擦着自己的裤缝说:“你老公在吗?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
周夫人笑道:“你懂的可真多。可是他现在不在,要么你进我家里等他吧?”
她解开防盗链,把小山神带进去,给他拿了瓶牛奶,又坐在他旁边问:“你爸爸妈妈呢?你家住在哪里?怎么来我这里了?”
小山神:“男人之间的事情。”
周夫人觉得好笑,又没有办法,竟然唬不住这么小的孩子,只能给老公打了个电话,让他要是没事,就先回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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