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让自己的不作为,而连累儿子上进。
这逼迫他必须考虑事情更周全,更老道,也逼迫他必须上进,必须走到更远的地方。
而不能仅仅因为自己个人的心情,去任性的选择去做或者不做,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把这些名利得失都不放在心上,也不看在眼里,甚至任性的抛弃它们,反而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理想,比如梦想。
他曾经这么做过,但是后悔了。
还好,这一次,他醒悟得不算太迟,能够挽回过去丢下的许多东西。
大概人就是这样吧,没有谁是不犯错,毕竟人无完人。
☆、第七十三章
发生在李全友身上的事情, 并没有让周香和李光久多注意, 他们只是知道李全友出去跟同事吃了个饭, 到了傍晚,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周香还抱怨他不注意身体, 要他赶紧洗了个澡, 才让他进屋。
李光久正做完黄腊七给他布置的任务,一门心思的写写画画, 就被李全友拿胡茬子给糊了一脸。
当时他整个人就不好, 完全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发神经的李全友, 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玷污了的小姑娘。
李全友却是摸了摸他的脑袋, 笑呵呵的走了。
就好像,他这与往常完全不一般的举动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李光久被吓得不行, 内心腹诽这人肯定是乐疯了, 他们父子两个平常最亲呢的举动不过就是拍拍肩膀,摸摸头什么的, 毕竟李光久的心理年龄摆在那里,他偶尔撒个娇卖个萌说几句童真的话就是极限了,你让他跟李全友亲亲抱抱什么的,那实在是不可能的!
更让他郁闷的是, 那天晚上, 李全友以他已经大了为由,把他直接从卧室里赶了出来,让他睡客厅的竹床!
这时候正是蚊子茂密的季节, 而客厅的竹床是完全没有蚊帐的!
这本来是李全友平常睡的地方,因为他有时候下班的时候晚,怕回来吵着母子,就在客厅弄了张竹床睡觉。
再说,李全友的血一点都不甜,他皮糙肉厚根本就不怕蚊子咬。
李光久可不行,他从小就招蚊子,这些年甚至动了自己以后一定要发明一种能够让蚊子灭绝的药物这样的念头,现在你让他一个人睡外头?
他差点没跟李全友吵起来。
李全友一句:“小孩子家家的,我跟你娘多久没亲热了,能不能懂点事啊!”
就把他噎得不行,脸都给涨红了!
该死的,这是对孩子说的话嘛!
李光久又恰好是个什么都懂的,此时也不好意思问什么你们亲热为什么要把我赶出去睡的话,咬牙切齿的诅咒李全友只有三分钟,抱着毯子滚去了竹床上。
他及其小肚鸡肠的听了一夜的床脚,可惜啥也没听出来,顶着两个黑眼圈和十几个蚊子包迎接了第二天的太阳。
无论是现在还是多少年后,他一直对这夫妻两个的私生活感到好奇——怎么就没声儿呢!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奈何他在这方面的经验也不是很足,后世的那些记忆里头也没有他私生活的片段,连家人都没有呢!
感觉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简直就是个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的工作狂!
也许后世的那位说不定还是个魔法师呢,他猥琐的想到。
——
生活的小插曲一晃而过,就到了周香开业那天,从一个星期前,周香就开始为这个造势,她住得那栋居民楼全都晓得她开店的事儿了,她也不怕人眼红,做什么都把礼先送到了,人家还没去,她就给人家送了些食物特产,这闹得人家不去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周香这做与人交际方面就像是无师自通一般,也没人教,也没人劝,自己就把事情办得很漂亮,无人不说一句好,就连那个少言少语的寡妇房东见着他们家的时候也没吝啬的,给出了笑脸。
比被强迫留职察看,在家休假的李全友同志要表现出色许多。
原本李光久以为李全友在跟同事聚会不久之后,就要再次步入神龙不见首尾的职业生活了,岂知这个不久迟迟都没有到来,直到周香店都要在大胡同开了,李全友还在家当个闲汉呢。
闹得李光久一肚子的抱怨,早就不耐烦到极点。
也不知道这人是哪根筋搭错了,闲在家里,其实也没人嫌弃他,毕竟他这些年为家里付出许多,而且这也不是他的错,每个人都会遇到起起落落,然后落落落的生活,但是你老是冷不丁的过来抱一下,蹭一下的是怎么一回事儿?
要不是这是自己亲爹,李光久都想要打妖妖灵了!
其实他心里也不是不晓得,这李全友的举动也没那么不好理解,明显是觉得自己对家人有愧,想抓紧时间跟家人联络感情,但是周香现在有了事业,忙得热火朝天的,有时候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所以李全友就只能在家里跟李光久两个坐在屋里头面对着面发呆。
接着就是李光久单方面嫌弃李全友,然后李全友强制热恋贴冷屁股的血泪史。
有时候,周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看着父子两个吵闹,还说了一句:“我忙得要死要活的,没空搭理你们,怎么几日没看着,你们两个关系反倒还变好了。”
李光久简直是没话说了。
不过到了周香的店开业这天,一家人都去了店里给周香帮忙,外头热热闹闹的放起了鞭炮,周香舍不得买花,但是手巧,拿家里的布做得假花,摆在外头,勉强还挺凑合,主要还是新奇,有时候李光久都在心里嘀咕:他娘到底是有多抠门啊……
街坊领居大都来了,也算是不枉周香这段时间的串门子,大家带了点礼,吃吃喝喝的热闹了一阵子,毕竟是捧场的,周香也不能收人家饭前,推拒了几回,但大多数人还是知礼的,硬要给,周香也叫李光久收了。
那些真没给钱的,周香嘴上没说什么,背地里让李光久把人名字记下来,典型是要以后翻旧账的。
李光久拿他娘没辙,他跟周香斗嘴就从来没有赢过,只能对他娘言听计从。
因为就算他哪天脑子发热真把他娘给得罪了,那以后也是要被翻旧账的,所以他只能认怂……
自从周香腰杆子直起来,开始赚起钱的时候,那个泼辣劲儿,是与日上涨,毕竟温温柔柔的女人在外头容易被人欺负,周香一个人能把李光久拉扯得这么大,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上回火车上被李光久差点没吓去半条命后,她也是开始反省自己的育儿方针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平常把李光久照顾得太无微不至,才让他命这么轻,稍微奔波一点,就要不行了,于是干脆硬下心来,决定对孩子狠一点,不能再过于放纵。
总而言之,这两年来,一家人变化甚巨,要搁两年前,你要跟那个刚刚拿到土地改革分到的田,正每天在泥泞里头干得热火朝天的女人说:你过不久要去大城市,开餐馆,当老板的!
那女人定会以为你在开玩笑,甚至还觉得你脑壳有问题。
但是,每个人都在变化,让李光久开心的是,这是一种好的变化,是在往上走,虽然与后头的那场人祸的道路完全相反,但是他也并没有后悔。
这一来,他一个小屁孩干涉不了大人的决定,二来他也不想因此而与周香产生隔阂,让她就此失去往上走的机会,只能蜷缩在田地里,虽能活着,但心也就死了。
他曾想安家保命。
现在却已经不再这般想了,以后如果灾难真就降临在自己家中,那也是他自己没用,没办法阻止灾难,也无能力去保护这个家,这跟周香是没有多大干系。
男人从来不会把罪安在女人的头上,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
周香的餐馆名字叫做——‘一家人’。
在她眼里,这个家比什么都重要,她本就是无家可归的人,从什么都没有到努力经营出一个温柔又安全的港湾给父子两停留和歇息,能够让他们在疲惫,难过,沮丧,或是被打击的时候,留给他们一个安静舒适的地方,自舔伤口。
这不仅仅是父子两人的家,更是她的家。
可惜这个‘一家人’在开业的第二天就爆冷,周香差点没当着父子两个人的面痛哭起来。
她交了半年的地租,这每天都是在烧钱啊……
大概是东边不亮西边亮,这对夫妻用事实教会了李光久,什么叫做你发达来我落魄,你落魄了嘿,我又发达了。
这周香生意刚刚遇冷,那边李全友倒是收到了一个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好消息。
他竟然真的收到了上头调他回专案组的通知,而且伴随这个通知的还有一封道歉信,这道歉信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他怀疑人家脑壳有毛病的那位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黄鼠狼也开始给鸡拜年了!?
李全友把这事跟家里人一说,就连这阵子因为店的生意不好而脾气暴躁的周香都不由得跟着感叹起来:“嘿,你说这人有不有趣?”
李光久惯常打岔:“中啊!”他不知哪里拐来的河南口音:“爹你总算是可以不用再待在家里吃闲饭了唉。”
他这句得罪老爹的话刚落下,又笑道:“我娘那店门口连只鸟都没有,亏得裤子都掉了,我还愁咱们下半年可怎么活,我还有学费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要交,这家里无时无刻不在花钱,爹你现在官复原职,可总算是了了我一个心事啊……”
当天晚上,他感受到了传说中的男女双打,滋味过于酸爽,差点第二天没能从床上爬起来去上学。
☆、第七十四章
李全友后头跟这位肯低头的家伙两人私下见了一面, 谈了许多, 其实真正的放下所有的身份担子, 李全友发现其实这人的脑袋也不是那么转不过弯来,说白了, 还算是能够说上几句正常的话。
人家都这样肯让步了, 李全友犯不着再去犟。
他也心平气和的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毕竟大家都是想把案子给办好,办得漂亮。诚如, 他自己也承认自己的一些手段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但是你要什么都光明正大, 捉个人恨不得跟人提前打声招呼, 就像是再说唉,我要来捉你了, 你赶紧跑吧这样子。
这怎么能够办好案子?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举出当代伟人的话来讲,不管黑猫白猫, 捉到耗子就是好猫。
李全友这样的,发展线人,去从敌人内部来策反对方,这种战术已经算是非常一般了, 并不算多脏的手段。
要知道老祖宗还发明了孙子兵法呢, 这些套路都能成书并流传千年,说明老祖宗都觉得面对敌人用一些手段是可取的。
李全友也晓得这位大佛是从国外留学过,在中国快要解放的时候, 参加过几次学生组织的运动,促进了后头的一些大事件的进展,又很是会写一手漂亮的文章,在那个什么报纸上经常刊登一些个文章什么的,因为等他加入的时候,当时整个局势已经明朗,他也没经历什么挫折,一腔理想还没有破灭,整个人有点‘过于正义’‘过于迂腐’的文人毛病还要加上沾染上西方的那种过于直来直去的风格。
说穿了,就是耿直到你头疼。
用现代话来讲,就是情商低。
不过在共事前,李全友是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难搞,弄得他心里面对于这种所谓的知识分子都有些发憷,觉得脑子里头的东西都特么的不切实际,动不动就跟什么思想,什么理论挂钩,有时候说的话,李全友那是听都听不懂,只明白他个大概的意思,比如说是同意或者不同意这样子。
不过好赖,人还是不坏,就他这肯对着李全友低头的举动,就知道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李全友也就没有再得寸进尺,也跟着退了一步,没再多说下去,眼见着人眼里已经有些排斥,李全友就知道自己就算说了也是白说,他也不是没有要求,好话歹话说了一堆,一是看看这人是不是明上让步心里怀恨在心,二来也是跟人摊牌了说,他如果回来,可不能在给他指手画脚,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然后案子没办好,又说这个行那个也行的,折腾来折腾去浪费时间,他是受不了了。
当然他也没蠢到这么直白跟人家讲,稍微委婉一点,但又不能太委婉,他怕人听不懂。
真是做了孽,他想着自家儿子,觉得如果李光久要是读书读成这个模样,那可真是糟心透了,他可以少活十岁。
最后,李全友总算还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隔天就回到了专案组,晚上回家的时候,就一脸愁容的对着母子两个说自己后悔了。
“我当晓得他们会把案子给搁置,比如迟迟没有进展,但我没想到那些人办案没屁用,那搅和事却是一个比一个强,竟然能把大好局面作成这副德性,也真是能耐了!我要早知道是这么个烂摊子,就算是他们一伙人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回去。”李全友气得吃了一大口饭。
周香笑他:“这不正好显示你能耐吗,先前你在那里,人家还不晓你能力,现在可知道没了你,就不行了。”
“要这么证实我的能耐,那我还不如自己没这本事呢,也真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登上这个岗位的,”李全友哼哼唧唧的继续吃了一大口饭:“还不如我当年打仗的时候,就我那政委,不是我说,要不是他运气不好,没能活到这个时候,就那些只会嘴里叽叽哇哇的家伙,我那政委一只手能够干倒一排!”
他说着不由感伤起来:“多好的人啊,怎么就没能活下来呢,否则我也不用受这鸟气。”
他感叹的样子让李光久不由想到后世流行的那句话——这届领导班子不行啊。
周香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吧你,堵不上你的嘴!”
她不爱听这些话,对她来讲,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多做感伤也没用,人是要向前看的。
李全友虽然嘴上抱怨,但是第二天还是口嫌体正直的一大早就去了。
周香要去店里,也起得很早,反倒是李光久这个上学的最晚起来,他自己起床把东西收拾好,背着书包就去了十三中,由于他中考的优异成绩,过了暑假之后,那位校长把他从普通班级调到了最好的班里面,他成为那个班年纪最小的学生,但是并没有达到远近知名的地步。
毕竟他现在已经十岁了,虚岁都是十一岁了,在他老家虚岁算两岁的,都算十二岁了。
而现在初中里头年龄大小不等,十三四岁的有,十一二岁的也不是没有,他也就比人早个一两年,算不上多么稀奇得不得了的事情,除非他现在上的不是初中,上的是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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