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本来还有些心虚,此时却也是炸了, 一人抬起头:“好你个黄腊七, 看不出你竟然是资本的走狗,恶臭!”
“有你们臭吗?”黄腊七跟李光久待得久了,大有一副利嘴的架势:“一群百来岁的人逼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离家出走, 我要怎么跟他们父母交代,你们又要怎么跟他的父母交代,别说我了,就算是在国内,你们也要受万人指摘,李光久他是我们国家难得出现的天才儿童,未来不可估量,没有夭折在外人的手上,竟然被自家人给害了,你们简直就是在抹掉国家的未来,你说我和你,谁更臭?”
“你……你!”那人气得拿手指头指着黄腊七:“他这样的,就算以后长大了也是祸害,要误国的……”
“你倒还真好意思说,如果他长大要是长成你这副模样,别说为国为民,我们国家才真要误了,你可知最伤国家的到底是什么,就是你们这样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内斗,斗一切优秀之人,斗一切上进之人,你们才是真正的恶臭,国家的蛆虫,侵蚀国家的根本!”黄腊七说到上头,朝那人直接呸了一声。
那人好不恶心,连忙拿手擦脸,一边愤怒,一边羞恼,想要辩驳,却又说不出什么有力道的话来,旁边有人拉着他的手想要劝阻。
黄腊七从来就不会因此而放过他,站在寒风凛冽的异乡街头,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棉袄上头的残雪,凛然一副不可侵犯模样:“想想母国对我们寄托予厚望,期冀我们在此处能够学到国富民强的道理,好回去报效祖国,可你们这些人等,不思进取,不试图去学习别人优秀的地方,反倒把矛头指向自己人,让所有人都不去改变,不去学习,最后我们来是如何,回去又是如何,你们这样又能给国家带去什么,一层不变的批判吗?批判母国不说,批判苏联不说,是不是连马克思你们都要批判才能显得你们正确?”
“你……强词夺理!”本来打算歇嘴的同伴再次恼羞成怒。
“到底是我强词夺理还是你不愿意接受事实!”黄腊七指向那人,叫出他的名字:“刘异同,你可知,你现在的一切行为并不会给国家带来好的变化,你恰恰是在自毁长城,如果国家的未来交到你这样的人手里,国家恒亡!民族难兴!”
这简直就是在指着人说人是卖国贼了。
刘异同满脸涨红,一边恨不得羞愤自尽,一边又想跟黄腊七拼命。
语言从来就是人类杀人最厉的一把刀,黄腊七手无缚鸡之力,面对李全友这等武夫战战兢兢,但是站在此处,面对着几个脑袋不清楚的同乡,他手握语言这把利刃,杀得别人片甲不留,连块遮羞布都没给人留下。
李光久裹着袄子,慢腾腾的从转角挪了过来,看到街边的黄腊七还有些高兴,从挪变成一蹦一跳的蹦跶过来:“黄腊七,你怎么出来了?”他们来到此处,成了同学,就不尊称老师,一概用姓名互称。
黄腊七那副凛然不可侵犯模样瞬间就破了功,看到这个怎么找都找不到的人,还以为失踪了的家伙冷不丁的就这么冒了出来,在这冰天雪地里头,他硬是流下了温热的泪水,划出两道冰柱凝结在脸上:“光久!?我没看错!”他伸手要抱李光久:“你跑哪里去了,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要办点事儿。”李光久没说自己去谈生意,推开黄腊七这肉麻举动,看到黄腊七身边几个熟悉的身影,神色不冷不热:“这不是刘同学吗?怎么你们碰在一起。”
黄腊七闻言还义愤填膺:“这几个臭小子跟我说你不见了,吓得我连学业也不顾,丢了一大堆手上的活就跑出来,问及原因竟然是这几个脑袋里头不清醒的联起手排挤你,把你逼了出去,也亏他们好意思说出口。”
李光久后知后觉:“我被排挤了?”
他光顾着维持自己的学霸人设,鲜少和其他人等交流,这几个同学对他收钱提出了一些意见,他也知情有可原,并没有放在心上,正好今天来把这事儿做个了断,没想到这样的行为似乎给这些人造成了误解。
自从黄腊七开始上课之后,就把自己的家搬进了研究所里,他对研究爱得深沉,似乎有把其当做自己老婆的样子,对国内的一些小团体,一些小斗争,从来就不曾关注过,一门心思的投入了知识的海洋。
李光久跟这几个同乡相处的很是一般,奈何他身边俗事太多,没办法如同黄腊七这般做得如此不问世事。
他也没多再计较这件事,看到黄腊七仍旧很高兴,拿手拍了拍他:“我最近财运不错,请你吃一顿好的,咱们好几天没有见一次了。”
黄腊七也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那些人会好好照顾你,没想到当着我说得好好的,背后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不当事。”李光久挥一挥手,从不放在眼里,看了刘异同等人,还说道:“正好遇上了,一起吃一餐,这日子是越来越冷了,再不喝点热的,小心着凉。”
刘异同等人大羞。
他们的斤斤计较就在李光久这一挥手之间烟消云散,这没到他们腰间的不大孩子心胸竟是比他们几人加起来还要宽广。
黄腊七虽仍觉得便宜他们了,但也没有阻止,几人来到了李光久先头拜访的那家餐厅,这些人从来就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一时间都很是拘束。
“你看,同是社会主义国家。”李光久招呼他们吃喝:“也没见人就不给吃饭,不给穿衣,不给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啊,可见社会主义跟好日子并不排斥,甚至还促进了大家享受生活,资本国家的贫民犹有饿死骨,可见资本再有钱,也没能让自己的子民全都过上舒坦日子。”
“我们国家当皇帝当了几千年,贫民仍旧贫民,富得仍只是少数人,大家都是读过马克思,也都是识字,知道基本的道理,劳有所得,老有所依这个是咱们老祖宗说得话,要我说,如果咱们幼有所育、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弱有所扶,那才算是国富民强,各位同学觉得呢,大家都是怀揣理想的人,来到苏联也有一段日子,你见苏联,你再见我国,这么多天,你就不想知道他们是怎样成功,你就不想问自己一句,为什么?”
李光久跟黄腊七不一样,黄腊七能把活人说死,李光久却能把死人说活。
“咱们先前饱受欺辱,谁都朝着咱们的脊梁骨戳一刀,似乎看看咱们中国人的骨头能够软成什么样,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问一句,凭什么?”李光久一边说话,一边不忘给深思的黄腊七等人舀汤:“问得人多了,就有了咱们,有了现在的我们。”
“现在不能再说凭什么了,得问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就比我们强,为什么别人的生活就比我们好,为什么别人懂得就比我们多,书上道理再多也比不上你自己亲历,现在你们就在一个马克思的国家里头,你们有的是青年团学思想的,有的美术系学艺术的,你们学了,但是学进去没有,学深了没有,是真的走进去了,懂得了,开始想着如何用,如何改,才能适应咱们的国家了吗?”
李光久摊手:“你看,你们都还只是停留在表面,所有人都读过书,读过马克思,但是有的人读这一面,有的人读那一面,有的人读了一点点就沾沾自喜,认为国应该这样治,并大谈如何治邦,而有的人却已经开始钻研更深的道理,慎之又慎……这就是差别,我当时收钱,这叫事急从权,后头不收则是悬崖勒马,我现在找着了一条新的办法,你们要加入吗?”
☆、第八十五章
在最开始, 李光久对自己的规划是——做点什么。
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但是却又想做点什么, 在这个地方,总而言之不想自己白白的就这么混过去, 有人说活着其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你总得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但是大多数人却还是迷茫,混混度日不知出路。
后头, 他就想得多了, 想得太多, 可以做得又太少, 但又不能不去做,就像前头说得, 他总得做点什么, 无论是做一个对于李全友和周香来说,比较值得骄傲的儿子也好, 还是做一个对得起国家的人也好,更甚之,做一个能立在当下之人。再如何,他至少得对得起自己, 对得起自己这个李光久的名字, 他不叫别人,不叫你,也不叫我的名字, 他有自己的名字,他应该有自己的独立的想法。
所以,他开始做了。
他做了一些事,第一件事,他找上报社,让报社来经营他这个世界最年轻天才并古灵精怪语出惊人的人设,他定时刊载自己的近况,自己的研究内容,自己成果,类似后世的营销自己差不多,他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明星,一个区别于电影区别于美貌女郎的特别的名人。
他跟报社相辅相成,报社帮他扩大影响力,他再用自己的影响力带动报社,其中还涉及到许多复杂的内容,就不一一详细叙说,总而言之,无非三点,第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他要如何给报社带来实际效应,第二点,报社需要做哪些事情,第三点,他们前期需要投入什么。
第二件事,他联合一些国内的留学生,对他们进行一定的再教育,这些理想青年正是爱国之情燃烧的时候,很容易被他带上道,他用爱国情绪对他们的三观进行重设,让他们抛弃掉一些不良的观点——比如固执,比如动不动就要批判、指摘别人的错处,及其极端自闭和难以沟通等等。
对于这些人,无非就是带着他们吃一顿饭,大家一起讨论,讨论完了之后各抒己见,抒完了之后,对他们的观点表示一定肯定,最后欲扬先抑的提出了自己的观点,通过事实对比等等说服他们。
反正就是用文字,用语言,用诡辩来进行整合之后轰炸他们原有的思想来达到洗脑的目的,李光久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接下来不希望这些人在事后打他小报告,拖他后腿,毕竟这些人有时候蠢还不自知,经常会做些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情。这点就比较麻烦,太容易受情绪影响,于是只能从情绪上进行一定的诱导。而且与其放任这些人,还不如自己管着踏实,也一劳永逸。
他希望这些人在这里是在真正的学习东西,并学到有用的东西,他们的未来将给国家带来好的,经济繁荣的一面,而不是负面的,迫使国家内斗的一面。
李光久鼓吹他们交朋友,让他们在闲暇之时多与苏联人接触,多去尝试一些新鲜事物,别老困在图书馆里,只跟国人交流,他知道这样说,这些人肯定会有极大的反对情绪,他们反对一切享乐,反对一切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效益的事物,所以李光久自然有他的一套学说,他让国人多去与苏联人交朋友,扯出加深国际友谊的大旗,并让他们以交朋友为名从苏联人嘴里打探消息。
虽然这样似乎有些不太真诚,但是李光久拿出两套学说,一套是以打探消息为目的,顺带加深国际友谊。一套是以加深国际友谊为目的,顺带打探消息。
总而言之,李光久力图打破留学生抱团不与外面沟通的现象,他必须要让这些人多去触及到一些新鲜事物,这样才会带来更大的改变。
再就是每个星期组织一场留学生的聚会,探讨学习,探讨政/治,探讨国际等等一切,其一自然是开括他们的思路,让他们尽力往聪明的一面走去,其二也是在控制他们不要太过西化,及时扼制住他们的过于偏离的思想。
他也试探着跟一些较早来苏联的留学生接触过,什么人都有,反倒不如跟他一起来的这一届单纯好教育,所以他对于接纳一些团体也很谨慎,大部分都用调皮和年龄来伪装自己的真实。
说真的,这个十岁外衣确实非常好用,人们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想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够干什么呢。
也许他未来无可限量,但是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再加上他的报纸已经开始入市,他更能够通过自己的手段来操控人们对他的看法,比如他给自己的设定就是老少皆宜的,聪明伶俐加上可爱!
用后世的话来说,萌,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一旦不要脸起来,他真的可以超级没底线……
他刊载了一些比较有趣的故事,类似现在的段子,然后把自己打扮得异常光鲜帅气,在所有场合里面尽情展现自己幽默有趣的一面,所以大家对他的印象永远都是——这个快言快语的小不点可真能引人发笑。
他用报纸,用故事,用形象给自己做了一层无懈可击的包装,并靠此盈利,他的报社因为他销量与日俱增,并在他的建议下扩充了不少内容,苏联人对他家喻户晓,在年末,他还被人画在海报里头,并客串了当时的电影。
人们都喜欢他。
孩子、漂亮的外貌、爱装大人的样子、很会说话、古灵精怪、名牌大学的学历。这全都是他给自己贴上的标签。
这一天又是他们留学生聚会的日子,李光久赞助大家去了酒店,他们喜欢这样的生活,漂亮的衣裳,漂亮的侍应生,美味的放在餐具上的食物,谁……不喜欢呢?
可是没有人把目光放到这上面,因为已经习惯了,从开始的惊讶,到沉迷后又被李光久拿棒子敲醒,每个人都已然平静,按照李光久的话来说,再喜欢这也不是你的,吃的穿的这些都是虚的,再多都没用,建国时这些人还杀得少了。
对,他跟这些留学生讲话,从来不提什么大道理,都是直来直去,直白到让这些人心里难受,总感觉不像个知识/分子。
李光久却是嗤之以鼻,装什么装呢,谁不是穷过来的,读了几本书就想跟别人不一样,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还差得远呢。
大家来,都是拿着作业来的,因为这确实是一个讨论学业的地方,学习这些理论……真的很难,哪怕他们已经算是很刻苦,但仍有许多不知半解的地方,偶尔说几句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是一些鸡毛碎皮的小事,李光久跟黄腊七正讨论一个课题讨论得起劲,就有人提出一个建议,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我说我们这样一个星期聚一次,总得有个名头吧,这样我跟别人推荐起来,也不好说……”
一些人开始讨论起来:“是啊,我可不可以介绍我的朋友过来呢?”
“最好还是要审核吧,不能什么人都让他参加聚会。”
李光久任他们讨论,到后头他听到有人要给聚会起了个‘共济会’的名字,差点没喷出来,连忙看看是哪位仁兄如此牛……
大概是他停下跟黄腊七说话,把视线对到人们脸上的时候,一些人就静下来,他们想听听李光久的意见。
他端起一盘点心,嘴里道:“要什么名字啊,搞得咱们好像什么组织一样,就是想帮助大家学习,然后吃吃饭,聊聊天,多大点事,还共济会,那么严肃做什么,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是个啥反对派组织呢……要我说啊,干脆就叫点心大会,大家一起吃点心,一起聊天学习,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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