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所有人都认定了玉卿久属于藏剑,于是就没有人想过她也会有外嫁的可能。不然若是这些姑娘们要死要活的嫁到他们藏剑山庄来,阿卿那臭丫头扭过头来就嫁人了,也不知道那些姑娘们哭的时候还能不能找到调来。
干脆让这祸害嫁给大庄主得了。想了想某个小姑娘那惊世骇俗的“师徒注定要成亲”的理论,顾惜朝发散了一下思维之后也是猛的被自己吓了个哆嗦,然而细细回味一下,怎么就觉得那么带感呢?
顾惜总管觉得自己是什么地方坏掉了,不过自从那之后,他再看他们大庄主和大小姐,两个人分明还是寻常相处,可是他却总能品读出几分甜滋滋的意味来。
玉卿久并不是那种美貌而不自知的姑娘。虽然,按照她的成长环境来说,小顾眉目惊艳就不必说了,她家师父长成了那个样子,岂不是活生生将此后她遇见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衬成了寻常而已?玉卿久从小在美人堆里长大,见惯了世间绝色,却也还是知道自己是好看的。
因为知道,所以玉卿久格外注意收敛。她不愿意将美貌当成一种优势,更不愿用美貌当做是取得什么东西的捷径。纵然玉卿久明白,她生成了这般模样,日后就是勾勾手指也能在江湖上兴起一片波澜,可是她却还是只愿自己干干净净的努力。习剑数载,寒来暑往,玉卿久并无一日懈怠,甚至勤奋到了让人瞠目与心疼的地步。
如今引起了众人众人围观,玉卿久轻而易举的运转轻功,很快就甩开了那些黏在她身上的目光。
怀里的孩子并不是乖,他只是玉卿久察觉在察觉到他要咬人的那一瞬间点住了他的穴道,这会儿将这小男孩带到暗巷里放下,玉卿久皱了皱眉,转而将他放在地上。
在他面前蹲了下去,让自己的视线和他平视,玉卿久对他说道:“你不要咬人,我们说几句话。”
玉卿久倒是没有说什么“我不是坏人”之类的废话,易地而处,她若是被人如此挟持,也总是要尽力逃脱的。
这孩子说来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大路朝天总要任由人走,他跑得快些,到底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毕竟,谁还没有一个着急的时候呢,虽然险酿恶果,但是玉卿久也无法对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甚至更小的孩子苛责。
更何况……她在这孩子身上嗅到了一些药味,虽然很浅,一嗅编便知那药粗劣,但是玉卿久稍微判断了一下,也知道那是医治重症病人的虎|狼之药。
都已经用上了这样的药材,要么是那生病之人时日无多,只能下猛药搏上一把,要么便是遇上庸医了。
玉卿久真心的希望是后者。因为,能让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出来买药,显而易见他们家中便只剩下了这么一个还能出门的人了。这个孩子太小了,玉卿久不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一边点开小孩子的哑|穴,一边对他说道:“我会轻功,嗯……就是和会飞差不多,速度定然是要比你跑着快的,而且家人医术不错,你怀里的那药药性太猛,药材也不够好,若真的吃下去,可能不是救命的而是催命的。”
平静的看着这孩子的脸,玉卿久郑重道:“我会帮你。”
这孩子的脸上手上都脏兮兮的,他垂下头去,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的时候,玉卿久就只能看见他紧咬着的唇。玉卿久所推断的八|九不离十,想到自己还在床上挣扎着的娘亲,这个孩子用细白的牙齿咬了咬嘴唇,最终扬起一双带着异常的倔强望着她双眸,皱紧了小眉头,对她一字一句道:“你要什么?”
怕玉卿久听不明白,他又解释了一句:“你帮我,是要我做什么?”
“那你什么都会做么?”玉卿久只觉得好笑,看不惯小孩子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她伸手一点也不嫌弃的揉了揉他的头发都有些打结的小脑袋,大约知道了这是有恩必报、有仇必偿的孩子。
于是,玉卿久说道:“不如这样,我求人治好你娘,你随我回藏剑?”
“治好?”小少年的眼眸一亮,转而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人说的“藏剑”,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同学,简直是最早的cp粉。凭借着他写《七略》的才华,保不齐他日后要成为粉头大大和同人大大了吧……
虽然这一章还是没有写出那个小孩子的名字,但是聪明的姑娘们一定猜出这是谁啦。对吧对吧?
☆、墨香。
第二十一章。墨香。
玉卿久接触过许多孩子,如今藏剑山庄的弟子之中,有一半是她和她家师父父一道捡回来的。
没错,是“捡”。
彼时藏剑还是声名不显,并没有太多的人家会将子弟送来拜入他们藏剑山庄门下,藏剑的武学要传承,铸造之术也要后继有人,就非要招收门徒不可——若是这偌大的一座山庄只有叶英和玉卿久两个人,那么哪怕他们二人皆是惊才绝艳之人,恐怕也没有让藏剑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因此,那个时候叶英纵然不喜喧嚣,却也不会像是如今这般久不出庄,反而会带着小徒弟一道“路见不平”,将一些身世可怜的孩子纳入门墙。
叶英收徒一般只看品行,却并不拘泥于资质根骨。藏剑叶家终归是将君子之风刻入了骨血的人家,达则兼济天下,叶英又并不缺钱,藏剑山庄也并不介意多几张嘴吃饭。所以,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总是想要给这些身世可怜的孩子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的。
被师父带出去见的人多了,玉卿久自有一套一眼可以看清一个孩子根骨的方法。方才她乍见那小小的男孩子奔跑而来的时候,便已然觉得他根骨不俗,这一路她状似只是单手夹着他疾步而走,但是却是不着痕迹的将内力探入了这孩子的筋脉。原本只是随意试探,但是她的内力在这小男孩周身运行一周,竟是畅通无阻。
玉卿久是纯正的藏剑心法,又是天纵奇才,寒来暑往十数年,修习出的一身内力自是精纯无比,去也和如今江湖中人所用的内力迥乎不同。
一般人开始修习内功,定然是要慢慢梳理体内经脉,让气息运转浑圆、渐无滞涩之处。而那所谓的“滞涩”之处,便是内息运转不流畅的地方,一般人修习个几十年内功心法,这种凝涩便有被冲开的可能。还有一小部分极为幸运之人,也可能会通过什么其他的方法早早疏通开这种滞涩,传说之中的“打通任督二脉”便就是这其中的方法之一。
只是那些可以借助外力畅通筋脉的方法,定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玉卿久一是并不相信这孩子能承受打通筋脉的代价,二来也不信有什么方法可以为他们藏剑的功法疏通经络——若是有,那他们臧剑一脉门下弟子又何至于只能修炼问水诀?
因此,这孩子身上的异相,就很值得玉卿久去好好了解一下了。
只是无论原因是什么,玉卿久如今要做的就是尽量压抑着自己灼灼的目光,不让自己眼中的热切吓到了这个戒备心很强的孩子。
并不能怪她如此的不淡定,只是她随着师父一道寻找了多年,终于找到了第二个适合他们藏剑武学的孩子,虽然如今一切只是玉卿久的推测,并无盖棺定论这孩子说就能抡得起他们藏剑的重剑,但是玉卿久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孩子和他们藏剑有缘分,是注定要拜入藏剑的。
熟练的端起了藏剑大师姐的那副亲近却又有礼的架子,玉卿久蹲下身去,平视着这个小男孩的眼睛,开始认认真真的和他谈这一场“交易”。
小男孩难得的好资质让玉卿久的底线放得很低,而且按照她的心性,无论这孩子愿不愿意跟她走,她也总是要帮他看看他娘的病的,所以可以说,这一场所谓的“谈判”,玉卿久其实并没有什么优势。
不过那孩子也并没有提出什么得寸进尺的要求,他只是抿了抿唇,然后用一种坚定而又小心的语气冲玉卿久问道:“那,那我可以带着我娘一起么?去那个……那个什么藏剑。”
——竟然是这般的,赤子之心。
玉卿久心下有些感叹,她更轻柔的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发,放软了声音:“这是自然,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给你娘看病。”
想到了在床边仿佛晕过去了自家娘亲,小男孩的脸色变了变,他迅速的拉过了玉卿久的手,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对她急急说道:“我娘就在那边!”
玉卿久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转而不甚费力的抄起这个孩子,运转轻功迅速向着那个方向腾挪而去。
北地的建筑特点,大概就是建筑错落舒朗,并不似南方楼宇重叠。因此,相比于玉卿久长大的杭州,在太原的地界想要找到一处陌生的地方显然要容易很多。
这孩子的家并没有在太原城内,而是在城郊的一座小树林之中。看着那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吹塌的小茅屋,玉卿久纵然有心理准备却也还是微微惊了一下。方才她这一路还有余力可以与这个小男孩闲谈,自然已然知道这个孩子并没有父亲,玉卿久知这对母子生活拮据,不过却也没想到他们会落魄到了这个地步。
“娘!”
刚刚一落地,那小男孩便从玉卿久的怀里挣脱了出来,飞快的往小茅屋的方向跑去。
玉卿久知道他出门的时候他娘亲已经昏厥,所以也不觉这会儿会有人回应。不过更出乎玉卿久预料的是,随着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吱呀”的一声响动,里面居然传出了一道有些虚弱的女声。
“阿飞,你回来了?”阿飞,显然便是这孩子的名字了。
阿飞已然冲着木门的方向跑了过去,这会儿那道木门被母子两个一个往外推,一个使劲的拉开,于是十分轻易的就被打开。
玉卿久抬眸看了过去,从屋内走出来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眉目之中已然有了明显的病容。她的发是墨一样的黑,衬得她的脸更如同雪一样的白。纯粹的黑与不带一丝血色的白,寻常人若是这样的容色,就难免显露出几分枯槁来,可是这个女子站在那里,却是另一种炽热。
任谁都能看出她病的很重,可是这样的病色却又恍惚使她的生命燃烧起来——因为没有什么希望,所以索性炙热的燃烧,留下那最后的璀璨才好。
这样的美丽,似杜鹃啼血,却更让人心折。
阿飞知道娘亲身体不好,所以他并不敢扑到他娘身上,他贴着她站好,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攥住了她的裙角。
玉卿久的医术并不好——若她那也还算是有什么医术可言的话,至多也不过是小的时候被大伯押着硬是认全了药材,又好歹背过几本医书,懂得那些药材的作用罢。
因此,玉卿久能嗅得出阿飞怀里小心翼翼捧着的药材是什么,也能大概猜测出这些药材所对应的病症,可是对于阿飞娘亲的病症,她是万万不敢随意给人开方的。
她在看见这女子的第一眼,就恍惚明白阿飞这种不愿随意接受他人恩惠的性格是从何处得来的了。心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去,不过玉卿久还是上前一步,迎着那女子警惕的目光率先开口自我介绍道:“在下藏剑山庄玉卿久,见过这位夫人。”
白飞飞总觉得,“江湖”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自从生下阿飞,她已经很久不曾理会江湖之事,如今阿飞已然是六岁的年纪,虽然生活的困顿让他显得比同龄人要小上很多,但是算上他在她腹中的时间,白飞飞才忽然发觉,不知不觉之中居然已经过了七年了。
她退隐江湖的时候藏剑山庄声名渐起,甚至因为白飞飞与大漠之中的一些势力也有联系的缘故,她比旁人对藏剑山庄的了解要更多一些。至少她知道,藏剑山庄并非是平地而起,这个君子不阿的门派,看似风光霁月,实际上却和大漠之中近乎纯黑的西方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藏剑山庄的人,或者说,白飞飞根本就没有想过还会有“江湖人”寻到她的家门口,因此哪怕玉卿久长了一张看着就让人觉得可亲的脸,可是她还是万分警惕的搂紧了儿子,并且死死的盯住了玉卿久。
眉目惑人,这个道理白飞飞比任何人都明白,因为她自己就是用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去蛊惑世人的。所以,哪怕玉卿久看起来对他们母子并无恶意,甚至简直将“我想帮你们一把”写在了脸上,可是白飞飞却根本不打算信任她。
只是这个世上所有的事情里,“打算”是最没有用处的。任是白飞飞如何小心谨慎,可是却也抵不过她如今虚弱的身体情况。一阵眩晕袭来,最后映在白飞飞眼底的,便是阿飞惊慌失措的小脸。
可是,她太累了,就连抬手拍拍儿子的后背都做不到,就只能这般的坠入了黑暗之中。
耳畔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叫着“娘”的声音,玉卿久再不犹豫,直接一边一个将母子二人捞进了怀里,径自往万梅山庄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新捡到的小萝卜头是阿飞~
叔要挂人了!!!叔加班到十点才到家,然后你们小姐姐非常殷勤的拉着叔的手,把叔按在了椅子上,又特别殷勤的打开了电脑……然后督促叔码文。这是谁家的小周扒皮啊,花式催稿简直可怕,她是魔鬼么啊啊啊啊啊啊啊。气鼓鼓,气成河豚。
☆、阳春。
第二十二章。阳春。
像是西门吹雪和李寻欢这种信任长姐与小妹的人品,相信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早就“君子端方”四个字早已刻入她的品格之中的人,在看见玉卿久一手一个人的这么运转轻功冲入万梅山庄的时候,还是有些想要将人押到官府的冲动。
西门吹雪在心中短暂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帮亲不帮理,他冲着老管家示意了一下,后者迅速的将万梅山庄的大门阖上,那架势简直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们大小姐就是杀人,我们也帮着埋尸”了。
李卿欢和李寻欢好歹还有几分作为朝廷命官的自觉,他们二人稍稍出手拦了一下玉卿久,小心询问道:“小妹,你这是……”
“路遇不平,帮把手罢了。”玉卿久的回答半点不含糊,只求用最快的速度堵住这几个人的脑洞。顺手将小阿飞塞给了李寻欢,玉卿久缓了缓因为维持着一个姿势而有些酸麻的手臂,想了想,一边往万梅山庄的客房冲去,一边高声道:“大伯,大伯你来一下,这里有一位夫人染了急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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