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很清楚,男女恋爱之间,如果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算个清楚明白,并时刻记着还情,是不太正常的。
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她只要想想就觉得麻烦。
“阿盏这丫头,性格如此,我没办法。”梁父慨然,“我只能问她,那她就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了吗?”
“她说也不一定,如果她哪天遇到她真的很喜欢的人,应该还是会愿意谈上一谈的,毕竟那样的话,就是她主动对对方好,而不是被动地承受,最后想方设法还情了。”
纪同光听到此处,下意识握紧了掌心。
而梁父继续道:“可她要是一直遇不到呢?我这个当爹的没法不担心啊。虽然当初我给你打电话是病急乱投医,但现在看她真的跟你走到一起,我还是很欣慰的,她一定是真的喜欢你,才会愿意跟你在一起。”
若非如此,梁家二老也不会同意纪家这个一起吃年夜饭的提议。
纪同光听下来,说不上究竟是庆幸还是喜悦。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梁父的目光,道:“梁叔叔放心,我也是真心喜欢阿盏,真心想与她在一起。”
他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
是梁盏结完账回来了。
“天哪,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这酒楼是我来不起的地方,结果这顿饭比我想象中便宜多了!”
“多少啊?”她爸立刻接茬。
“四千不到。”她答,“光是今晚那些海鲜,放到S市,就得上八千吧,哎,还是家里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之后回这边来开诊所?”
“这就算了。”梁盏立刻拒绝,“这里物价低,我开诊所收费也低啊。”
两家人就着一桌残羹冷炙,又聊了半个小时才走。
期间聊的大部分是工作上的事,谁都没提结婚不结婚的话题,叫梁盏十分放松。
等离开的时候,她还跟纪同光开玩笑,说看来你爹妈没有你叔叔那么着急。
纪同光也没告诉她是自己提前嘱咐过的,他看着她,忽然想起她那个小表妹临走前说的话。
那句话和她父亲后来那番话放在一起,叫他狂喜之余,还多了些勇气。
勇气积攒了一路,等抵达他们住的小区时,直接到了顶点。
他去车库停下车,但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下去,而是叫了她一声。
“阿盏。”他说。
“嗯?”她扭头看过去,“怎么了?”
“我……”话到嘴边,他还是决定换个方式说,“如果我说,我未来几十年的人生规划里,一直有你,你会觉得冒昧吗?”
梁盏顿住动作,一时说不清自己的感受。
她当然知道他这话等同于在说他愿意与她共度一生,再不分离。
她也知道,他之所以说得拐弯抹角,是因为他知道,如果说得太直白,她可能会被吓到。
“你不用立刻回答我。”等不到她的回答,纪同光又如此补充道,“我给你时间考虑,不论多久,我都等你。”
“……嗯。”
“反正我的计划始终不变。”始终有你。
梁盏思索良久,认真点了点头:“好,我会考虑,等我考虑完了,我一定给你答复。”
这结果已经比他想象中要好不少了,纪同光想。
“下车吧。”他伸手替她按了安全带,“再不上去,梁叔叔他们该等急了。”
在纪同光的坚持下,梁盏同意让他帮自己先把行李提到她家。
她妈妈很高兴,说让他坐下喝杯茶再走,硬是把人留下了。
梁盏无奈:“纪叔叔孙阿姨也想儿子的啊。”
她妈想了想,说那你去纪家坐会儿吧,这样正好。
梁盏:“???”还能这样?
纪同光却表示同意:“我爸妈一定很欢迎你。”
梁盏:“……明、明天再去吧。”
结果明天再去的时候,她撞上了纪家另一拨亲戚。
亲戚之间,问的问题都差不多,还是年夜饭上那些,梁盏虽然心累,但在长辈面前,还是非常懂事地维持了礼数,一一答了。
相比她,纪同光就幸运多了,因为她家没多少亲戚,那晚见到的舅舅一家就囊括了所有常走动的人。
梁盏十分羡慕,不过她向来擅长安慰自己,反正春节假期一共就只有七天。
七天之后回了S市,她就能暂时告别这些家长里短的问题了。
纪同光怕她因为不高兴,逮着空带她出门,初三那日还去二中附近转了一圈。
他跟她解释:“我家亲戚之前有不少想给我介绍对象的,我全拒了,现在谈了恋爱,他们难免好奇。”
梁盏很理解:“跟老沈一样嘛,哎对,我记得你说过,年后第一周你相对没那么忙是吧,老沈也差不多,那会儿学校没开学呢,不然就抽个时间吃饭吧。”
对纪同光来说,有机会见她的导师,怎么也不是一件坏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他立刻答应了下来:“好,没问题。”
梁盏想着,把人带给老沈这个挑剔的颜控看一看,以后师娘又想给她做媒的时候,他肯定拦得比谁都快。
然而她没有想到,对纪同光感到好奇,想见上一见的,远不止沈营一个。
过完年回到S市,她跟沈营商量的这事的时候,沈营告诉她,你当年俩正读博的同级也想看看谁能收服了你,到时候会一起来。
梁盏:“……”
沈营:“哦,还有你林师姐。”
梁盏:“?!”
“不对啊,林师姐不是早就离开S市,去G省乡下逍遥了吗?”梁盏不解,“难道她为这事还特地跑回来了?”
“下个月有个研讨会,邀请了她,她就提前来了,说是和以前的朋友聚一聚,还来见了见我,我跟她说起你谈恋爱了。”
“……行吧,那我重新订地方,再把大师兄一道喊上?”梁盏认了。
“小顾也来的话,让他把他那男朋友也带上吧,我正好让两个学生看看,什么叫天生一副好牙。”沈营非常会顺杆子提要求。
梁盏服了,她想说路青泽忙得很,怕是没这个空,然而她的导师已经直接把电话挂了。
梁盏再度:“……”为什么她已经毕业了,还要帮导师去完成这种不可能任务!
想是这么想,但看在沈营从前真的照顾了自己很多的份上,梁盏去邀请顾铭的时候,还是问了一句路先生到时候有没有空。
顾铭不愧是在沈营手里一路读完博的人,立刻会意:“老沈想找他当免费讲解范例吧?”
梁盏:“……是。”
“我今晚问问,空我就带他来。”顾铭说,“没空也有我来跟老沈解释,你不用担心。”
“那我就放心去订餐厅了。”梁盏说完,松了一口气。
之后她离开他的办公室,准备回自己的诊室去,但还没拐弯,就听到右侧的电梯传来叮的一声响。
她以为是什么病人,就随意地瞥了一眼,结果却瞥到了一个令她完全没想到的人。
“程子航?”她真的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找顾铭。”程子航戴着帽子,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语气不似从前那般嘲讽,平平静静的,“他办公室是这一层?”
“对,是。”梁盏大概猜到了他是来干什么的,忙给他指了一下,“那边第二间,他在呢。”
“谢谢。”程子航朝她点了点头,就往那边过去了。
梁盏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曾经在口腔学院不可一世,到处为难人的家伙,居然对她道了谢?
看来认清孙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后,他清醒了不少啊。
梁盏从前和他不对付,也不太看得上他,但事到如今,这种看不上已经淡了。
她觉得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愿意答应顾铭那个提议的,只要他答应并随顾铭一起做了,他就是个很值得佩服的人。
隔天一早,她趁十点之前没病人,跑去找顾铭打听近况,发现自己果然没猜错。
顾铭道:“他想通了,也愿意站出来。”
“等尘埃落定,他大概会直接来咱们这工作,你不介意吧?”
梁盏:“你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顾铭笑了,说你从前不是公然嘲讽过他的学术水平嘛。
“那不一样。”她摆手,“而且他虽然论文写得烂,但临床操作还是很牛逼的,这个我服。”
“成,那我就放心了。”顾铭拍拍她的肩膀,拍完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你是订了周六晚吧?青泽说他周六晚有空的。”
梁盏抽搐着嘴角道:“……那老沈一定很开心。”
顾铭眯着眼睛道:“一晚上见两个标准范例,还不乐死他。”
第47章
梁盏原本以为,纪同光连她舅舅一家都见过了,见一下她的导师和师姐,一定不会有什么紧张。
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周六还没有到,纪同光就向她询问了很多细枝末节的问题,说是要为明晚的聚会做准备。
她惊了:“这有啥好准备的,就是吃顿饭啊?”
纪同光说不行,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梁盏:“???”
“所以你打算准备什么?”她问他。
“你导师,顾先生,你大师姐,还有你导师现在在带的两个学生,是这么多人吧?”
“对。”她一边点头一边补充,“我师兄会带路先生一起,加上我们一共八个人。”
纪同光:“初次见面,见面礼不能缺。”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顾先生喜欢钢笔,所以我昨天买了一支。”
梁盏:“还、还有呢?”
他笑了,说还有要靠你了,你导师的爱好你没提过,师姐和同学更是如此。
梁盏:“……”
她认真想了想,说其实师姐和同学有个比较简单的办法,送一样的香水。
至于导师——
她真的很想说,老沈这人没啥爱好,就喜欢欣赏长得标准好看的牙,你过去吃饭,往他面前一坐,比送他啥都有效。
可是纪同光问得认真,她也只能好好思索并回答。
“你给他买星球大战周边吧。”梁盏说,“他是个狂热的星球大战爱好者。”
这下轮到纪同光:“……”
梁盏:“别这么看着我,我没骗你,他真的很喜欢星球大战。”
纪同光想了想,问:“乐高行不行?”
梁盏:“行行行,当然行。”
第二日就是周六,他难得一整天不用加班,然而她却因为新轮休制度需要照常上班,一早就出了门。
临出门前,他告诉她,等对面的商场开门了,他就去买星球大战乐高玩具和香水。
梁盏本来都已经冲出他家门准备按了电梯了,又忽然想起来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她跑回来,扒住门,探进去一个头,语气严肃道:“老沈是帝国粉,你别给他买同盟军周边!”
纪同光其实很想问什么是帝国什么是同盟军,然而她说完这一句就迅速闪身合上门去上班了。
纪同光没办法,只好自己用手机查。
实在不行,到时候还能问店里的工作人员。
最后他既查了网上的资料,也咨询了工作人员,买了一份在店员口中“绝不会出错”的周边。
梁盏六点下班,会先过来一趟,再带上他一起去餐厅。
她过来的时候,看到他放在客厅里认真包装过的大盒子,整个愣住了。
“你这是买了个多大的乐高啊?”她问他,“是什么?”
“死星。”他答,“店员跟我说,喜欢帝国就送死星,喜欢同盟军就送千年隼,我就买了死星。”
梁盏:“……”
“说是这么说啦,但死星……拼起来太麻烦了,积木巨多。”她说。
“那再去买个别的?”纪同光问。
“算了,就死星吧。”梁盏觉得再跑一趟商场麻烦,而且以沈营对星球大战的痴迷,收到这份礼物,应该也会高兴的。
把这份巨大的见面礼搬到楼下车里的时候,她还在感慨:“希望老沈以后空闲时间都用来拼这个死星,少折腾学生。”
纪同光:“你以前被折腾得很惨?”
“何止是惨。”梁盏跟他倒苦水,“他真的要求高到变态,当年我硕士论文开题前,把报告发给他看,他给我挑了四个小时的毛病!”
“你都要被挑这么久,那其他人岂不是更惨?”纪同光记得她以前说过,当时师门同级学生里,她是沈营最满意的那个。
结果梁盏却摇了头。
“不,不是的。”她说,“老沈逻辑清奇,那些混日子的人,他反而完全不做要求,用他的话说,他只对真的有点水平的学生有要求,所以他这么严格要求我,我该感激才是。”
当然,要梁盏跳出来客观评价的话,沈营这番清奇的逻辑,最后的确帮了她许多,让她长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正畸医生。
可是没毕业之前,她的确被那些高到变态的要求折磨得□□,以至于事到如今提起来,还忍不住要哆嗦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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