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弥点头,“行。”
走廊尽头有学生家长看见池弥,抬手招呼他,“小池来了,快来快来,孩子们都等着你呢。”
池弥将外套扔给姜河,“下课再说。”
姜河抱住带着他体温的衣服,“好咧,我去订个座,顺便叫上陈锋,听说他马上要出国比赛了。”
“随你安排。”说着话,人已经被一群小毛头簇拥着进了教室。
姜河叹了口气,把池弥的外套放到一边,开始约晚上的小聚。
一年了。
戎家大小姐出国至今杳无音讯。
倒是那位慷慨的戎先生让秘书来找过他们,给池弥留了一笔不菲的报酬,算是答谢他之前两年对女儿的保护。
池弥原不肯收,那姓庄的秘书把支票放在桌上,只说,“先生让我转告,如果不想被人踩低,光靠骨气不够,得自己站上制高点。”
于是他们拿那笔钱开了这个运动培训机构,老师都是隔壁体校的学生。
比起那些学生来,还是池弥本人更受欢迎。虽然他不爱说话,但孩子们就爱看他和其他老师对擂,哪怕是视频也津津有味。
姜河原以为戎小姐走了,池弥会退学,没想到他居然非但没退学,还从不迟到早退,比当初戎小姐在的时候还认真,成绩从个位数到61分,成功逆袭成为姜河眼中的“学霸”。
儿童培训这边主要是姜河在管,他虽然识字不多,但天生对数字敏感,而且长袖善舞,与体校那群学生相处融洽,如鱼得水,渐渐也就和从前那摊子见不得光的赌场买卖分道扬镳了,安心在这里替池弥打理,好让他安心念书。
电话通了,对面的男声传来,“阿姜?”
“锋哥,晚上有空聚聚?”
陈锋问:“池弥来不来?”
“来~”
“今晚不用补课了?行。既然他来,我当然到,地址发给我,晚上见。”
从前在赌场打拳的时候,陈锋和池弥是场子里胜率最高的两个,当初是竞争关系,如今反倒有点惺惺相惜,在姜河的牵线之下小有往来。
送走学生,已是万家灯火。
池弥冲了把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来,“走吧。”
姜河看了眼他的湿头发,“头发不吹吹?”
池弥套上外套,推起姜河的轮椅就往外走,“不吹。”吹风机那东西,总会让他想起某个每次洗完头发都要花上半小时吹头发的姑娘。
而他越是想她,越是不敢去想她。
两人赶到酒吧的时候,陈锋已经在了。
看了眼一头板寸的池弥,陈锋笑着说:“自从上了学,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啊?五好青年的标准发型,还就不改了。”
池弥敞开怀,拿起玻璃酒杯一仰而尽,“要出国比赛了?”
“对,下周出发。”陈锋说,“听阿姜说,你如今弃武从文,要做学霸考大学了?”
池弥看了眼手边的姜河。
姜河乖觉地缩了缩脖子,给他倒满了酒,一边打着哈哈说:“玩笑、玩笑啊。”
“我就说啊,池弥,你天生是该上擂台,”陈锋比划了个挥拳的姿势,“那才是你的地盘!上什么大学?跟我去美国,拿它十个八个奖,不比读幺蛾子的书强?”
“毕业再说吧。”池弥小口抿酒,凤眸微眯。
陈锋见他低落,转头问姜河:“何方远有消息了吗?”
“没,那玩意比老鼠都精,毛都没露过。他知道在池哥这里捞不着好,戎小姐不在了自然就不会出来了——”话说了一半,姜河卡住了,看了池弥一眼。
果然,那双丹凤眼黑了三分。
陈锋眉一挑,拿酒杯撞了下池弥的杯子,“说到那位大小姐,我听说她在美国治病?”
池弥闻言,冷冷地睇了姜河一眼。
姜河顿时愁眉苦脸,“这事儿可真不是我说的啊!”
“别赖阿姜,不是他。”陈锋坏笑,“我是喝酒的时候打你们学校一小霸王那听说的,叫什么来着?卫……卫巡是吧?”
池弥手指在玻璃酒杯上摩挲。
“我还真好奇,这大小姐到底得有多天仙?都走了一年了,学校里居然还有人惦记着。”
“不光你,我也好奇。”姜河说。
池弥忽然抬手,姜河连忙捂嘴,结果他只是一仰脖子,把酒给干了。
陈锋看了眼他眼尾的一抹红,“你小子,不会对人家上了心吧?那可是白天鹅,不好吃。”
姜河在桌子底下捣了陈锋两下,示意他适可而止。
“得,不问了。”陈锋举杯,“为你即将高中毕业干杯。”
池弥与他碰杯,“为你下场比赛的胜利干杯。”
……
池弥有点儿喝高了,推着姜河在回家的路上绕弯弯。
“池哥,不早了,化雪天冷,早点儿回呗?”姜河建议。
“嗯,再等等。”池弥说。
等啥?姜河左顾右盼,路上行人寥寥无几,雪花稀稀拉拉,积雪半化不化,正是一整个冬天最冷的时候。
当——当——当——
市中心的钟鼓楼敲响了午夜的钟。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过去了。
一整年过去了。
那个留下一封“等我回来”的信,远走异国的小姑娘,音讯全无,仍旧没有回来。
第25章 25%痴迷
俄州克市,卢卡斯湖畔别墅。
湖面平静,偶有飞鸟掠过,对岸的别墅相隔甚远,邻里间互不打扰,是疗养的圣地。
午后阳光慵懒,戎正廷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落地玻璃前,看向临水平台上的戎容。
她盖着厚实的钩花羊绒毯,沐浴着阳光,被晒出些微红晕,脸蛋清瘦了许多,更添了几分女人味,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发白的细红线,吊坠隐在胸口。
身旁的画架上湖景刚画了一半,已有七分神|韵,手机就放在离手最近的地方,安静得一如这环境。
“睡得很沉啊。”亚麻色卷发的青年微笑。
戎正廷回身,坐在茶几边,“上次手术之后就一直无精打采,阿伦,你有空多来陪陪她。”
这青年正是戎家世交明家的长子明伦,是看着戎容出生的兄长。
明伦点头,“我会的,戎叔放心。”
“还有,让你帮忙打听你从前念的那所大学,打听得怎样了?”戎正廷慢条斯理地问,“等下半年戎容手术全部结束,让她转你母校去学金融吧。画画总不能当正业。”
明伦看了眼睡梦中呢喃的戎容,微笑对戎正廷说:“我觉得金融还是算了吧,容容什么性子您比我清楚,逼着她放弃画画……别把她逼急了造反。”
戎正廷看他,“造反?怎么造反。”
明伦的目光停在戎容手边的手机上,“如果容容发现手机被动手脚,给国内那小子发的消息都被拦截了,信件也压根没寄出去,还不得把这房顶掀了?”
戎正廷:“发现不了。”那么容易发现,她早发现了。
“迟早的事,以她的性子,手术一结束肯定第一时间回去找那小子兴师问罪,到时候戳破了肯定头一个怀疑戎叔你。”
“小孩子气性,手术完了早忘光了。何况我只要她老老实实留在这里把手术做完,别总心心念念地往国内跑。至于康复之后,她爱怎么发火就怎么发火,把这里给我烧了我都乐意。”戎正廷沏着茶,小口抿下,“现在……哪也不要想去。”
明伦无奈地说:“希望如您所愿。”
忽然,露台上的戎容仿佛被梦魇缠住,难受地呻|吟。
明伦推开玻璃门出去,只听她口中念着,“……你只能喜欢我一个!”
“还打算睡多久?”明伦俯身,在戎容鼻尖一捏。
戎容猛地睁开眼,泪珠泫然欲滴,茫然又如释重负地看着他。
“啧啧,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明伦抽了张纸递给她,笑得桃花眼弯弯,“如果不是从小认得你这朵霸王花……真被你骗过去,想要抱抱你也说不定。”
“动手试试,看我不剁了你的爪子!”戎容坐起身,擦去泪水,“还有脸说,你晚来了多久?”害得她都睡着了,而且还梦见池弥和别人在一起了,所以才不回她的消息。
“没办法,专访耽误了点时间。你知道么?上午你代表戎叔和明氏签约,惊着了多少人?这边媒体对我的兴趣还没对你的一半多,尽缠着打听你的事。”
戎容兴致缺缺地进屋,看见茶几边正在饮茶的戎正廷,打了声招呼,“爸爸,我陪明伦出去应酬,晚点回来。”
戎正廷点点头,“让阿伦送你,别自己乱跑。”
“知道了。”
戎容走进衣帽间,脱去毛茸茸的外套,露出打底的白色连衣裙。
明伦靠在门口,若有所思地打量她,曾经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小丫头如今已经窈窕动人,真有点不习惯。
戎容将雾霾蓝的呢子大衣披在肩头,脚下踩着小羊皮高跟鞋,“看我干嘛?你又不着急了?”
明伦抄兜跟着她离开主宅,“有时候我觉得你有点陌生,你懂吗?穿开裆裤的小姑娘突然变成这样,我有点不能接受。”
“我也没想要你接受,”戎容挑眉,“你接受宛月姐就行了。要接受我干嘛?”
“甚是有理。”明伦替她关上车门,从另一边上车,“不过你刚刚梦见什么了?哭得惨兮兮,还说什么只能喜欢我——”
戎容一手捂住明伦的嘴,恶形恶状地警告,“再多说一句,晚上我就告诉宛月姐,你爸又催我们订婚了。”
“你敢!”明伦威胁。
这一幕,落在司机眼里,就完全走了形——
#明氏少东家与青梅竹马的戎大小姐感情极好,就快要订婚#
***
陪明伦应酬,是个幌子。
明少爷正在追求一个名叫程宛月的体育记者,但明家老爷子却觉得戎容才是儿媳妇的理想人选,卯足了劲地百般阻老,而程小姐呢,也一直对明公子爱搭不理。
这让明伦就算有心为爱疯狂,也缺乏客观条件。
所以这追求的过程中,戎容就勉为其难地替他打掩护——但凡明公子要去见程宛月,都以带着戎容散心为由。
车停在克市最大的体育馆外,当地人喜好拳击与自由格斗之类的力量型赛事,所以大多驱车不远万里而来。
这会赛程已经接近尾声,戎容和明伦带着VIP通行证,从后台进入场馆,一眼就看到沿途的转播屏上缠斗正凶的拳手。
其中一个明显是华人。
戎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盯着那人出神,虽然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池弥,可还是让她忍不住想从他身上找一点熟悉而怀念的细节。
“陈锋,国内楠都来的选手,虽然挺有潜力,但战术和力量上都还不够出众,夺冠很有难度。”年轻女人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戎容回头,看见短发的程宛月笑容明亮,立刻给了她一个拥抱,“宛月姐,好久不见。”
宛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怎么又瘦了?明伦没好好照顾你吗?”
“明伦总欺负我,宛月姐,你把他带回国吧!别让他搁我爸耳边尽吹风,害我流落异乡都不能回去。”
明伦指着装可怜的戎容,“小月,这话你信么?能欺负容容的人,怕是还在娘胎里吧。”
程宛月笑着牵起戎容的小手,“走,咱们不理他。”
三人一行朝休息区走,那里有不少体育记者,还有在接受采访的选手,见他们进来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戎容和明伦,俊男靓女,难免惹人瞩目。
程宛月低声说:“我上个月路过楠都,去看你的小男朋友了。”
戎容喜出望外,“真的,你怎么找到他的?”
程宛月刚打算说是明公子给的地址,却被明伦戳了下,只好改口,“托朋友打听的,总之,我找到他了。他还在原来的学校念高三,我看课业挺忙的。”
戎容两眼发光盯着她,就像程宛月吐出的每个字都是动人音符。
出国之后,她一直没有池弥的消息,也曾想会不会自己一走,他就退学跑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如今听说池弥居然老老实实地在念高三,想到台灯下他托腮生不如死的侧脸,戎容就忍不住抿嘴偷笑。
程宛月和明伦相视一眼,少女怀春啊。
“他和个叫姜河的小男生一起,在学校附近开了个运动学校,教小孩子打拳,两人就住在阁楼上,过得还不错……”
程宛月娓娓道来。
戎容的目光停在她脸上,思绪却早就飘到大洋彼岸的那个未曾踏足小阁楼……
明伦时不时插科打诨,被程宛月毫不留情地怼回来,但三人轻声说笑,格外融洽。
正在这时候,门口小小的骚动。
刚刚从擂台上下来的陈锋,披着毛巾进了休息室,记者们立刻涌了上去。
“我离开一下。”程宛月打了个招呼,起身融入人群。
被围在人群中的陈锋一边接受访问,目光却总忍不住朝角落里的戎容看去。
姜河当初给他看过戎家大小姐的入学证件照,清秀可人,是个美人胚子,但与这个仿佛自己会发光的美人还是有截说不上的差距。
大概就是,女生和女神的区别。
采访全部结束,陈锋离开之际又多看了眼戎家大小姐,正好看见她正低头和身边的公子哥说什么,嘴角笑容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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