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扬二人默默地走了,宁王迎风站着,依然看着远处的城池。甲六无声的候着,直到玄门的暗卫已换了三次班,甲六才动了一动。
“主子,该用晚膳了。”
“你也乏了,用过晚膳便歇着去吧!”宁王叹了口气,转身下山。
“是!”甲六应声跟着。
主仆二人方走了片刻,便有玄门门人来报,付高要见宁王殿下。
宁王看了眼山脚下迤逦而来的纱灵粮车,冷哼一声,拢了袖子,漫步下山。
此次运至阵前的粮草只是出战衍云的一小部分,当日小桃那挂着虚名的治粟都尉之职也确实只是个幌子,只因纱灵一早便探明衍云缺粮已到极致,两国都在等一个契机罢了;女帝的本意也是打持久战的,所以粮草早已备下,只不过屯在了关内附近的三州。今日运粮一是为解珠、徽二州百姓腹中之困;二来是宁王授意,拿下澜州还是兵不血刃的好!
押着粮车来的不止是纱灵的文官武将,还有衍云旧部降臣。招揽人才安抚人心,宁王一向是不屑于与人多费口舌的,他习惯给人看事实看结果,所以一路走来,衍云的旧部降臣见到宁王前来,皆是按最高礼节给宁王行了大礼。
“末将愿为宁王殿下效犬马之劳!”付高带着她的旧部和女儿一众趴伏在宁王殿下跟前儿投诚。有此一举还是多得萧柯的意思,本来嘛!你一个俘虏光吃饭不干活还得一般大臣劝着,多浪费人力物力,看纱灵粮草已到,萧柯立刻安排在军帐中“闲着”的付高一众不肯投诚的老古董去锻炼锻炼身体——搬粮草!这一干活儿自然是要碰到已经投诚了的衍云旧部,付高自然要上去找找出逃的机会,在萧柯授意下,看押的兵将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了,这结果么,就是付高此举了。
“付将军衍云大将,怎地在本王面前称臣了?”宁王了然一笑,付高自称末将,这是答应帮着纱灵打余下几州了。
“末将愿为衍云百姓肝脑涂地!”付高以额触地痛声道。没想到他衍云百姓的温饱却要求着“外人”,深知这衍云皇室如今到了何种地步的付高是真的降了!
“付将军不愧是忠肝义胆之辈,如此情境下想的还是黎民百姓的安危!衍云有负将军,我纱灵不会!今特封付高为征北大将军,一切行事比照纱灵一品大将!且来日征北,降者不杀!”宁王今时今日对这付高倒还有了几分敬重,虽是个顽固不化的,但却是个为百姓着想的。
“末将付高谢殿下恩典!”付高一众忙着谢恩,边上瞧着的纱灵人马自然是拍上了宁王的马屁,山呼宁王英明!
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天上黑压压的一片,呼啸着山风,宁王一人独立在雪地里望着天,且不说这情景雅致不雅致,暗地里守着的暗卫觉得吃不消倒是真的!桃姑娘被俘之后,他们可真的是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再看他家主子日渐憔悴,还是有人忍不住找甲六去了,他们虽然担心,但也不敢触了主子的霉头。
众人眼含热泪的看着甲六急匆匆地奔到了宁王身边,热烈期盼主子早点睡吧!
“主子,刚不是伺候您睡下了么?怎么又站在雪地里了?”甲六刚被喊醒,现在发丝还有几丝凌乱,心焦的看着他家主子。
“她们又去烦你了?你今日已极累了,起来做什么,回去睡吧。”宁王还抬着头,摆了摆手。
“主子!……”甲六着急的扶了宁王,若不是他日日跟着,根本不会注意到宁王微乎其微的闪了下身子,“您多日未睡个好觉了,今日还是早些睡吧!明日若是开战怕您是要撑不住的,您若撑不住了,桃姑娘要如何?玄门要如何?”
“要下雪了吧?小桃在金华长大,是不惯这北地的冷寒的吧?六儿,这几日我一直心绪不宁,为何离她越近我这心里越是……”
“主子!您这是!……”甲六震惊的看着宁王脸上的两行清泪。
“我是不是对不起他?”宁王指着山坡下的马厩,那里,铁蓝正站在一匹黑马边上,他的小厮秋哥儿在一旁陪着。
“啊!……”甲六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宝马小白”主子确实是有意不还给萧家的,倒也奇怪,那烈碧良驹竟也认了他做主人。
“我往日抢了他的马,明日便要抢他的妻主……往日里我最看不过三心两意的女子,今时今日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实在是!……”宁王怒极恨极气极悔极,单掌一挥,身边一尺之内的积雪纷飞而起,甩脱了甲六,抽出腰上软剑便挥舞开来。宁王一身深衣,在雪地里招招全力,暗卫们暗叫一声不好,便四散开来。
宁王兀自在雪地里悔恨交加天人作战,小桃在澜州城里也不好过。虽然城内已经限粮,但她还是好吃好喝的被供着,过着待宰的肥猪一样的生活。
今夜小桃莫名烦躁,要不是这儿是女尊没MC一说,小桃真的以为这属于MC事前烦躁症候群!在守卫的怒视下,小桃烦躁的吃了一堆东西,可惜症状还是没有缓解,刚想去碰碰琴弦,让大家一起烦躁一下,守卫立刻威胁萧将军若是不想睡觉她们可以陪着练练手脚!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俘虏人质地位,小桃默了= =!
乖乖的爬上床拉了被子,开始装死……
三更天未到,小桃已经数了两千八百七十二只小绵羊了,但是周公没来,她老爹老娘来了!
“爹啊!妈啊!”T_T小桃立刻满含热泪的飞奔而起,在床上呈半跪拥抱状!守卫们眼角抽搐的看着大半夜自己抽风的小桃,选择无视!可惜她们看不见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只是觉得气温低了点儿……
“闺女啊!哎呦!怎么这么几天就瘦成这样了?”黑无常爱怜的摸着小桃的脸。
“娘哇!你们怎么会来啊!救命啊!带我出去啊!她们虐待我啊!”小桃泪奔哭诉。守卫们看小桃演独角戏,眼角抽搐的决定无视!总比魔音穿耳的强!
“乖女儿放心!阎王爷是派我们来收魂的!明日午时平王云追那大坏蛋就会被地府接收了,你会没事的!放心啊!再忍一晚上啊!我可怜的女儿!”白无常安慰道。
“真的么?!真的么?!”小桃星星眼!
“真的真的真的!”
“老公!你不要骗女儿好不好?!阎王爷只说明日午时要收大奸大恶之人的魂魄,可明日午时澜州这地界能算的上大奸大恶之人的可不只一个啊!”
“两个?那个是谁?”小桃顿觉不好。
“在圣湖上下令杀了人家二十万大军的宁王呗!~”
“什么?!”
“女儿啊!我们该走了!明日午时见啊!你放心!不管谁死,你爹和你娘我都会保佑你平安了!”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二老徒留小桃在床上泪流满面!
这一夜,注定不是一个人失眠……
黑白无常飘在房顶上看着他家女儿精彩万分的那张脸,黑无常脸上冒出了一滴冷汗。
“老婆!你为什么要骗女儿啊?”
“切!老娘要不骗她,她什么时候能娶了我那王爷女婿过上吃穿不愁荣华富贵的美日子啊?”
第140章 擂鼓
清晨日早,文官武将们还在睡梦中就被叫醒,宁王下令召集不敢不从,只有玄门子弟清楚,他家主子已经到极限了!再不尽快拿下澜州,倒霉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众臣在大帐中候了一盏茶的时间,宁王脸色不善的走了进来,众臣噤若寒蝉等着宁王示下。
“擂鼓,攻城!”宁王方一坐定,便下了此令。
“等等!不知殿下心中有何计量?军备部署皆未言明,末将等如何攻城?”萧原虽已“病倒”,但她手下人等多有跟随多年的,武将耿直,自有官阶够的蹦了出来。
“你只管擂鼓,攻城之事自有人做!”宁王挥手道。那人本想多言,但被萧柯拦下了。
片刻功夫鼓声震天,宁王拢了袖子,起身向外。帐内众人自是按官阶有序的跟着。出了大帐,外面候着的是一干江湖人士,只给宁王抱拳行礼,随后便跟在了宁王身后,众臣心中暗恼,自古官为先,江湖草莽竟敢如此,大人们只敢腹诽,不敢上前,只因萧柯在前给江湖众人让了位置……
此时方见萧原治军有方,宁王虽未下令,战鼓方起,便已整军完毕。
“殿下,今日若是开战,公子们……”督导男眷们的文官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
“无妨,想看我纱灵女儿风采的自跟着去!”宁王说道。
“是!”文官退下。
众臣见宁王如此,便知是澜州一战胸有成竹,江湖人士倒是钦佩宁王英姿。
男眷们得了信儿,自是不甘落后,一个不差的来了。且不说胆子大小,各家早已闻了风声,就算公子们不想去不敢去,随行而来的家族女子也是不会放过这让家族站于人前的机会的!
兵至澜河三里处,宁王下了驾撵。
武将们顿时松了口气,再往前可就在弓矢箭弩的射程之内了。武将们只等宁王下令排兵布阵,不成想宁王竟径直去了江湖人士一众那里……
“有劳诸位了!”宁王恭敬施礼道。
“宁王殿下言重了!为国尽忠乃是我等的本分!”醴陵老人道,他在江湖一众人等里面辈分最高,成名最早,小辈们自然站在他身后,等他说完,便也拱手回礼,随着醴陵老人飞身转向澜州城下。
纱灵武将们只见江湖人士两人一组,十人一队呈蛇形拉散着靠近澜河。两人一组,是轻功好的扶持着内功强的到澜河上,内功强的在澜河上拿着特制的铁钎在厚厚的冰层上钻洞,再由轻功好的在一旁护法;十人一队,是不停歇的轮换作业。
众人不明就里的看着、猜测着、议论着,只有从珠州追随宁王而来的兵士们方才猜得到个一二;玄门子弟一向在外谨言慎行,自是静待主子吩咐;被师姐们带出来长见识的江湖小虾们斗志昂扬,信心满满的等着见识师姐们说的“神迹”!
此时更加摸不着头脑的却是站在澜州城上的衍云兵将,虽说早有斥候来报纱灵进军,但他们在城墙上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纱灵派一帮江湖人士在澜河上鼓捣些什么。
“哼!想破坏我衍云在澜河上的机关?真是痴心妄想!”平王云追甩袖而来,身后跟着齐庭宣和几个文臣近侍,身边却伴着莺儿公子,衍云武将虽有微辞可惧于平王手段心性方只是皱眉行礼。
“殿下说的是,她纱灵凭什么在衍云的河面上放肆!莺儿一直想见识神弓营的本事,殿下不如让她们吃吃苦头?”莺儿千娇百媚的偎到云追的怀里,手指着澜河,脸上是一抹阴狠的冷笑。
“就依莺儿!”云追未见莺儿表情,可身前的武将们看得清了,直叹祸水误国!
不多时,神弓营的射手便在城墙上就了位,箭指澜河。神弓营的射手都是作训多年,经验老道的神射手,个个右臂肌肉突起,线条紧绷。
“射!”一声虎吼,千百支钨铁箭飞向澜河。
此时江湖众人方才明白,为何要两两一组搭配了。澜河上众人见城墙上黑压压的弓箭手,个个逮着空隙回望纱灵大营,只见旗台上传令兵打起了三横两竖的旗语,这是说定好的撤退暗号,众人便两两成组的往后退。
衍云见纱灵败退,气焰更胜,为扬军威震慑纱灵,平王下令继续放箭。
“平王已近弹尽粮绝之境,竟还如此铺张,真是……”宁王摇摇头,“咱们还是替平王殿下节省一点吧!”
宁王挥手,便有十个臂力超群的将士出列,扯弦拉弓一气呵成,身侧上了人给绑了棉花浇了油的箭头点上了火,堪堪比衍云的箭阵早了一点点。
城墙上平王正在嘲弄纱灵几颗火箭便想破她练兵十年的神弓营简直就是笑话!可下一秒便脸色发青,只见得地面上不知何时十几条引信在众人注意箭阵的时候偷偷点燃了,那火箭不过是双重保险罢了,引信断了自然也有火箭引燃,轰隆几声巨响,碎石齐飞,衍云暗藏在澜河上的火油也被引燃,滔天火海在澜河上升起……
当文官武将们被亲随灰头土脸的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宁王随侍甲六小同志从宁王殿下的耳朵里揪出来两团棉花,文官们脸色发青的掸了掸身上的土,装模作样的拿起了堂堂纱灵文官的做派,全当刚才吓的趴在地上捂耳朵瑟瑟发抖的人不是自己;武将们则是直接狠狠的瞪了站在宁王殿下身边下首还能保持直立的萧柯怨恨的一眼。
“嗯,咳!……”萧柯尴尬的咳嗽一声,心中暗想,此等福气也是托了女儿的福,这笔“账”还是等着以后好好算吧!
“投石,填平它澜河,今日午时本王要过澜河,攻下它澜州大营!”宁王气壮山河的说完,便一甩袖子潇洒的转身走了。
“谨遵宁王殿下懿旨!”武将们此刻是心服口服,十几台投石器眨眼工夫便搭建好,心中更叹宁王英明,只因珠州取道开路时炸碎的碎石正由衍云俘兵源源不断的运送到此。
澜州百年,终于有了破城的一天,武将兵士们从戎自然都有保家卫国开疆扩土的雄心壮志,先辈们百年前未完的心愿指日可待,个个是干劲儿十足,卖力的投石填河。
衍云城墙上众人早已被吓得魂不守舍,城内百姓本就因战乱而心慌,今日听得雷鸣巨响地动山摇更加惶恐,家家紧闭门户,人心惶惶。
“殿下!……”平王身侧的文官老臣受了惊吓,匍匐在地抖声开口。
“哼!雕虫小技何足惧尔?”平王云追怒喝一声,却也震慑不住被那土崩石裂火光震天惊吓了的众臣。
“殿下!若是纱灵渡了澜河,我衍云便是万劫不复!殿下!眼下该如何是好?!”澜州守将心急如焚。
“如何是好?你问本王如何是好?本王要你这大将军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平王云追大怒。
齐庭宣与莺儿对视一眼,平王虽面上不露,可心里已经慌了,加之战前斩杀守将,尽失人心,拿下衍云指日可待!
将近午时,小桃正悠哉的吃着午膳。一早听到爆炸声,加之行馆内人心惶惶,小桃便知被解救的日子不远了,那是万分的想仰天长啸!心说这样看来,宁王胜券在握,午时死的必然是恶贯满盈的平王了!
战鼓响起的时候,小桃刚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浓妆艳抹的洪庄主也踏进了门槛,不怀好意的看着小桃拿桌布抹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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