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起放不下的才会局促,涂南断得干脆利落,也不喜欢拖泥带水,倒比她自在多了。她只是觉得疑惑:“你怎么会认出我?”
“我见过你的照片,在肖昀的手机里,你很好看,我就记住了。”周围有不少人在围观,邢佳说话时用手遮了唇,离涂南很近。
涂南毫无印象:“我不记得跟他拍过照片。”
临摹那么忙,谁有空拍照,连谈恋爱都是隔空的。
邢佳只是笑。
她早看出那照片是肖昀偷拍的,拍的是涂南临摹壁画时候的样子,一张侧脸,两张全身。
虽然迅速分手和她在一起足以看出肖昀的态度,但那几张没删的照片还是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那天她问肖昀可不可以用他的手机给涂南发语音道个歉,肖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她才感觉好受一些。
她看了一眼台上:“对了,那位就是你的新男朋友吧?昨天在电梯外面也见到他了。”
石青临正在说话。
台下的人已经沸腾了,他说的什么一句也听不清——
“制作人居然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大叔啊!”
“现在做游戏的都这么帅的吗?”
“卧槽圈粉了!”
涂南明知故问:“什么,你说哪位?”
邢佳一时僵住,柔柔地微笑,看一眼她身上挂着的工作牌,指了指男人的照片:“就这位啊,他连工作证都给你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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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涂南调整一下坐姿, 胸前的工作牌跟着晃一下, 打了个旋儿, 照片那面朝里, 随即紧紧贴在她胸口。
感觉有点古怪,仿佛石青临的脸就贴在她胸口一样。
可要动手拨过来更古怪, 因为邢佳还在看着。
“你说他啊……”她淡淡开口:“他不是我男朋友。”
邢佳一愣。
涂南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可能就是敢作敢当了,临摹错了就认错, 欺骗了她爸就认栽, 彼时心有不甘血气上涌造成的结果,现在却也无所谓了。
反正偶然一会, 她不打算跟这位柔美歌姬再有什么交集,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犯不着为了点儿脸面把石青临给牵扯进来。
一阵掌声,台上石青临已经说完,正走下来。
邢佳站起来给他让座, 一边温柔地打了声招呼:“你好制作人。”
随即就听到旁边的工作人员叫他“石总”,她才反应过来这位不仅仅是制作人,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还是东家,有幸参加贵公司的活动,幸会。”
石青临颔首:“欢迎。”
他一开口,邢佳立即就回忆起来了:“是你啊,你的声音我记得,当时替涂南回微信的就是你吧?”
“……”涂南差点忘了石青临那把嗓子多么低沉而富有辨识度了。
石青临刚才就在想她为什么直奔涂南而来,听她这么一说才回忆起来有这事儿。
他看一眼涂南, 她脸上平平淡淡,没什么表情,竟有点儿事不关己的意思。
邢佳冲涂南笑了笑:“现在不用否认了,你没必要不好意思,我和肖昀都希望你能幸福的。”
涂南不需要这样的祝福,仿佛一个烫手山芋被扔了之后还要顾及一下扔的姿势是否够雅观,未免太多此一举。
她只不过想一刀两断,不相往来而已。如果不是这位表现得太客气,她根本连理都不会理了“不,他真不是我男朋友。”涂南不想再留,站起来说:“我还有事儿,再会。”
邢佳面露尴尬,看向石青临:“不好意思石总,是不是我误解了什么,给你们造成了困扰?”
石青临眼里带笑:“没错,我们的确不是男女朋友。”他看一眼涂南的背影,忽添一句:“可能我还需要更努力吧。”
“……”涂南刚走两步,霍然回头看他一眼。
“啊,原来你还在追……”邢佳会意地笑两声。
没有太注意邢佳的表情,他又说了句:“对了,涂南有个朋友挺喜欢你的,能问你要个签名吗?”
涂南不再听了,转头走到门口,喧嚣远去,一下就安静不少,她轻轻拍了拍耳朵,感觉还有些嗡嗡作响。
片刻功夫,石青临就走了出来,手一扬,将那张签名递给她:“我这么帮你,是不是可以让你提前结束试用期了?”
涂南险些无言,这人思维转得快不是虚的,居然能发散到这块上。她两指捏住那张签名甩一下:“这是两码事儿。”
石青临笑一声,又看腕表,再无时间可以耽搁:“走吧,我还有事儿要处理。”
他也没往后看,信步往前,一只手在她背后一按,状似亲昵着就把她带出了门,松手时低声说:“不客气,演全套,送佛送到西。”
“……”
※※※
活动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涂南下楼时特地看过介绍,明天没有邢佳的场,她倍感欣慰,否则明天大概可以考虑旷一天不来了。
她站在公司大门外的台阶上,伸出手臂,接到几滴雨丝。
这城市就这样,每到夏季末尾就会时不时地变天,一层雨凉一层,然后冷不丁就冷起来了,本地人都吐槽一年两季,只有夏冬,还季季分明,根本不带过渡的。
涂南没带伞,倚在柱子旁,准备等雨停了再走。
身后高跟鞋嗒嗒作响,安佩夹着沓文件风风火火地走出了大门,看到涂南在也没停顿,目不斜视地下了台阶,直接走进了雨里。
时间仿佛卡得刚刚好,路上正好开来那辆suv,到她跟前停住,车窗一开,她就把那份文件递了进去,急急忙忙说了几句什么就又扭头回来了。
这次经过涂南身边的时候她说了句:“真羡慕你不用加班。”
涂南不止一次见她这么怨气冲天了,能跟在石青临身边估计也不是一般人,特地送她一句:“你能者多劳。”
安佩扭头瞪她一眼。
这姑娘太容易急眼了。
涂南目送她进了大楼,回过头来,就见石青临正隔着车窗看着她。
“没带伞?”
“嗯。”
车门轻响,解了锁,石青临说:“我送你?”
涂南看一眼灰蒙蒙的天,不想那么麻烦:“不用了。”
石青临忽然些微低了头,一双眼被车内光线衬得分外的暗,他伸出只手,搭在窗沿,朝她身后一指。
涂南随着指引转过头,就看见邢佳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正穿过大厅往外走。
她身上的演出服已经换了,穿了身便装,妆也擦干净了,一张脸白淡淡的,在这消沉的雨天里看着分外多出几分柔弱来。
涂南回过头,一抿唇,下了台阶,毫不犹豫地顶着雨走向石青临的车。
身后传来邢佳一声唤:“涂南?”
涂南没应,怕一应就又是半天说话的功夫,只当没听见,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石青临正在翻文件,车还熄着火。
“不开吗?”涂南看着他。
“等会儿,”他头也不抬地说:“既然人家好奇,就让人家多看几眼。”
涂南看向窗外,果然邢佳正在朝车里看。
她转过头,免得与对方视线相接,心里却在暗忖旁边这人的心思真是沉,仿佛是在玩儿人家一般。
直到窗外风裹着雨飘进来,石青临才终于把车窗升起来了。
一瞬间内外隔绝,这里成了静谧私密的空间。
涂南隔着车窗玻璃上一层斑斑点点的雨渍,看见邢佳终于和那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坐进车里去了。
直到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和肖昀一起临摹的时候好几次见过他听歌。他喜欢用手机听,她见过一回他的歌单,里面好像大部分歌就都是“小y”的,唱的都是古风歌曲。临摹壁画的喜欢听古风歌,她没觉得有什么,也从没留心过“小y”这个人。
当时她只知道他和他心里的白月光少年相识,没能走在一起,是个遗憾,谁曾想还有声音陪伴在他耳旁呢。
现在挺好,可以天天听了。
涂南现在想起毫无感觉,甚至还觉得有点乐。
她觉得自己有些时候还挺凉薄的。
耳边纸张翻页轻响,余光里石青临手指翻飞,还在看那份文件。
涂南也看见了,一页页的纸张上都是打印出来的摘贴,有些是微博上的大v言论,有些是杂志报章的复印,大概有十来张。
石青临停了翻看,看她一眼:“想看看吗?”
不等涂南伸手,他就把那沓文件放在了她膝上。
涂南翻了一遍,发现都是批评《剑飞天》的言论。
昨晚方阮还说这游戏现在如何如何火,她就觉得树大招风,竟然一语成谶,现在居然被点名批评了。
言论也无外乎那几句,就是游戏影响身心健康,妨碍学生学习什么的。
石青临说:“你看最后一篇,写得言辞犀利,我都不忍看了。”
涂南手指一翻,翻到最后一篇,是篇报纸上摘下来的,果然说得更激烈,等看到作者名字,她忽然也不忍看了。
“挺巧的,写这报道的也姓涂,跟你同姓。”
“当然,他是我爸。”
作者赫然就是涂庚山。
石青临忽然笑了:“看来伯父对我们这行意见很深。”
“……”涂南无言以对。
在她爸眼里大概只有对壁画的意见不深,游戏这种走在前端的行业是不可能入他的眼的,从小她就被勒令不准玩儿任何游戏,理由很简单,玩物丧志。
今天他卖她一个人情,如果可以,她也想回一个人情给他。
可惜她左右不了她爸,更左右不了他所在的报社。
这件事儿也只能看着了。
石青临已经发动了车,这些事儿安佩虽然着急,他其实并不太在意。
涂南把文件放在扶手旁:“你不解决?”
“无所谓,树大招风,多的是盯着你的眼睛。”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手指似分外有力:“我已经习惯了,总会好的。”
做哪行没点儿舆论压力,无非同行竞争,互相排挤,他心里拎得清清楚楚。
※※※
车行一路,雨并没有转小,到了小区门口反而更大了。
涂南本想下车直接跑回去,要推车门的时候,石青临却没开锁。
“等下。”
他反身,在后座抽出把长柄雨伞递给她。
涂南说:“你有伞?”
“我说我没伞了?”
“那你刚才可以直接借我伞。”
石青临把伞放在她膝上:“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坐在车里的男人明知你可能淋雨,结果不愿意送一程,反而只愿借把伞?”
涂南差点忘了,男人也是讲绅士风度的生物。
她拿了伞,走下车。
男人的伞也有男人的感觉,通体全黑。
石青临看着她把那伞撑开,瞬间顶开一层雨帘,只剩了双腿可见。
从没见她穿过裙子,她夏天也穿长裤,裤腿一圈晕开的水渍,往上一提就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脚腕。
那双脚踩着一地雨渍走向大门。
石青临不再以眼相送,转向驶离。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写太多酱油角色,小修】久等了,这章也送红包~~mua~=3=
第二十一章
例行工作的一天。
涂南盯着画纸。
像这样的画纸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堆了整整一摞, 每一张上面都铺排了细密的线条, 盘绕成一个又一个繁复的形象。
她一张一张地翻看, 时不时捏一下手指。
据说吃手上功夫饭的人, 都喜欢有事没事摆弄自己的手,近来她似乎也有这样的习惯了。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原画部的部长就站在她旁边,似老松入定, 又似松入狂风, 大半时间不动,偶尔又晃一下身子, 拢着手闭着嘴,等待裁决。
在无声中他悄悄观察涂南的表情, 什么变化也看不出,又去看她那两根手指,女人细白的指尖, 每在纸张页脚划过时“刺啦”一声,就像是在他心头划过一样。
这是她本周的第三次审稿。
第一次是周一,涂南来了之后翻了两张就摇了摇头,结果是全部作废。
部长问她为什么,她让他自己去看一看古代壁画到底是什么样,说完就走了。
第二次是三天前,这次看到了一半,但最后也是全都废了。
今天也许要好点,至少到目前为止, 稿子已经快看完了。
涂南手指一划,翻完了最后一张,然后全部推开。
部长瞬间冰冻,盯着她的唇,就担心她下一句脱口而出的又是“重画”两个字。
但涂南没说,她从那一堆纸张里抽出了一张来,说:“只有这张还可以。”
一瞬间空气流通,整个办公室里像是活了。
部长接宝一样把那张纸接过去:“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感觉接着往下画了?”
“嗯,可以去准备了。”
部长一愣:“准备?还要准备什么?”
涂南反而奇怪他的反应:“这还用问,当然是准备画壁画的东西。”
“……”
见部长不做声,她就有数了:“你不会以为给这些线条上了色就算是壁画了吧?”
部长有点犹豫:“如果按照传统壁画的作画方式来,那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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