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江。
石青临没忍住,低低笑了。
薛诚在对面拍拍桌子:“你们俩小声嘀咕什么呢?”
石青临坐正,“怎么样,现在满意了?”
“把你得意的,你请的人给你长脸了。”
“嗯。”石青临瞥一眼身旁,涂南的脸一半藏在江水暗沉里,一半浸在迷离灯火里,从鼻尖到脖子勾出一条柔软的线条。
事实证明他的坚持没有错。
涂南看了看薛诚的表情,“怎么,这个消息不值得你高兴?”
薛诚一愣,紧跟着笑出来,“我怎么不高兴了,你能缩短三四个月我也不叫你小妹了,叫你姐都行。”他站起来,“走,庆祝一下,我请你们去喝酒。”
※※※
结果饭局结束又去酒吧续摊。
涂南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听着舒缓的音乐,偶尔听一听对面两个男人聊商场上的事儿。
“知道为什么投资方最近一直给你施压吗?”薛诚晃着手里的酒说:“《剑飞天》火了,很多公司就冒出来跟风了,你也不想想之前那些微博大v、报纸杂志为什么一个劲地盯着《剑飞天》批评,还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涂南心说反正她爸不是受人指使,他批评得真情实意。
“这点我早就想到了。”石青临的口气仿佛事不关己。
薛诚蓦地笑一声:“你这人非要什么时候摔一个跟头才会知道疼。”
“你算什么兄弟,也不盼着我好。”
几声笑,话题就结束了。
安佩忽然从涂南旁边探了探身,朝石青临摆两下手。
“怎么了?”石青临看过来。
安佩朝吧台那儿努嘴。
涂南看过去,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坐在那儿盯着这里。
“我猜她马上就要送酒过来。”安佩说。
如她所料,不出一分钟,服务生端着杯酒送到了石青临面前,“先生,那位女士请你的。”
薛诚说:“没天理,当我不存在吗?”
安佩见怪不怪,“老办法,要我出场吗?”
石青临坐着动都没动,“随便你,薪酬在工资里加。”
“瞧好吧。”安佩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又撩一下头发,施施然朝吧台去了。
涂南只见她跟那个女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女人就没好脸色地走了。
须臾,安佩踩着高跟鞋凯旋。
涂南看得都觉得好笑,这什么连续剧情节。
连薛诚都忍不住拍手,“怪不得你雇助理要雇漂亮的,好用啊。”话说完一顿,他又指着涂南说:“不止啊,你身边请的全是漂亮的,改天不会让涂小妹也替你去做挡箭牌吧?”
涂南懒得理会。
石青临倒是朝涂南这边看了一眼,笑说:“我可没那个时间天天来这种地方。”
“是啊,一年能来三回就不错了,回回他都有桃花,我这个助理干得累不累?”安佩一坐下来就吐槽,“要不是看在他出手大方的份上,就这非人的工作量我早不干了!”
薛诚指着石青临,“你说那些女人都看上他什么了?”
“长得帅又有钱,脾气也好呀。”
“帅是真的,有钱也是真的,要说他脾气好我就不能认同了,越是看着脾气好的人才越可怕,你不知道他当初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当街打架闹上新闻了都。”
“真的假的?”
涂南不禁看向石青临。
他叠着腿坐在沙发里,带着笑,提醒般唤一声:“薛诚。”
薛诚自顾自往下说:“真的啊,当时那场面把我都惊呆了,那会儿……”
“薛诚。”石青临又唤一声,脸上笑敛了,口气也不对了。
“ok,陈年往事,不提也罢。”薛诚举双手作投降状,一只手在嘴边一划,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安佩失望地“切”了一声。
涂南盯着石青临的坐姿,他端酒的手搭在膝上,昏暗的灯火描摹出他宽阔的肩线,又抚过他的下巴和微敞的衣领。
让她想起初见那晚,他带她走出去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此后再没那感觉,直到此刻,他周身慵懒里生生拎出来的,是一把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
十分钟后,涂南端着手里的酒杯走去吧台。
时候已经不早了,吧台上的钟已经指向晚上十点。
身旁光线一暗,石青临到了旁边。
涂南瞥一眼他端酒杯的两根手指,忽而生出一丝坏心,淡淡道:“美国名校的高材生还会当街打架?”
石青临低沉地笑一声,“名师座下的临摹师不还当街醉酒?”
“……”没占到半分便宜。
石青临忽然靠近看了眼她面前的酒,又看她眉眼,“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面有鸡尾酒,度数可比啤酒高多了。”
涂南不以为意,“我一口没喝。”酒是安佩点的,蓝莹莹的,她闻着味道就不喜欢。
石青临说:“那就好,不然待会儿醉了我还得再扛你回去。”
“再?”涂南的眼皮不可遏制地跳了一下。
石青临扬着嘴角看她一眼,也不解释这话是真是假,端起她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空杯时他对服务生说:“给她换一杯……”他看向涂南,揶揄,“橙汁?”
涂南抿了抿唇,“白水,加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发现我写的各个部门,用的却是组长,可怜的高部长被男女主压榨就算了,还被我手动降级也是没谁了,已经把前面的章节都捉虫修过来了~今天的八点君也还健在,吾心甚慰……
第三十章
这一晚也是有趣, 醉过酒的那位倒是最清醒的, 其余的人都喝了不少。
第二天石青临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 手里的咖啡都比平常喝得要浓了一倍。
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 洒了一地,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放下咖啡杯, 看向电脑屏幕,上面开着个游戏画面。
法务部的王部长站在对面, “石总, 这个游戏模仿咱们《剑飞天》也太明显了,要不要处理?”
石青临扫了一眼就说:“这种事儿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就按程序处理吧。”
“好,我马上去办。”王部长出了门, 可能是走得急,一下撞到了谁,石青临只听到他叫, “哎哟对不起高部长,你这是来这儿开会呐?”
“是啊,刚跟涂总画师碰完画稿。”
石青临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站起来出了办公室。
王部长已经走了,高部长还没来得及走,看到他打招呼:“石总。”
石青临看一眼他腋下夹着的画稿,“还顺利吗?”
“顺利是顺利,不过……”高部长本就胖乎乎的,说话又慢吞吞的, 眉一皱,细眯的眼就成了道缝,会让人有他正在卖关子的感觉。
石青临问:“不过什么?”
“前面咱们把整个作画的安排都捋过一遍了,都没什么问题,就是后面说到敷色这块,涂南就忽然不说话了。”
石青临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
高部长走了。
敷色是壁画上的事情,石青临自问给不了什么建议。他走去画室门口,看见涂南坐在椅子上,盯着画架上的画板。薄薄的日光打在她的发梢眼角,镀了层光,让她的神情看起来分外认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石青临本想走,想到刚才那个游戏又停了下来,敲了敲门,她就看了过来。
“过来一下。”他返回办公室。
没一会儿涂南就过来了。
一进门,石青临就指着电脑对她说:“你去玩儿一下那个。”
“玩儿什么?”涂南坐到他的椅子上,看到电脑上的陌生游戏画面才知道是要她玩儿游戏。她莫名其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玩儿游戏。”
石青临说:“你就试试感觉。”
涂南只好挪着鼠标点了点,居然是个免费游戏,都不用注册。不过她听方阮说过,这类游戏都具有诱导性质,只要继续玩儿下去就会被强制要求注册,还会伴随着道具收费,本质反而是开销巨大的土豪游戏。
鼠标游移,纸片样的网页画面全是鲜艳的黄绿色调,太过扎眼,她看了一会儿,眼都不自觉地眯了起来。人物风格明显是模仿《剑飞天》,只是太不走心,像是一下从3d画面降到了2d。
石青临走到她身边,“怎么评价?”
“难看。”涂南已经放下鼠标,半点兴趣都没有。
石青临忽然问:“在你眼里能不能够得上一般?”
“比一般差远了。”
“那就行了。”
涂南看着他,“什么意思?”
石青临笑着说:“没什么。”
安佩曾说过她给《剑飞天》的评价是“一般”,现在这游戏还不够“一般”,不就是不如《剑飞天》么。
他忽然觉得“一般”居然算是个夸奖了。
涂南无法理解他变幻莫测的思维,看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起身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石青临还没说话,她已经出门走了。
他猜应该是有关敷色的事,不然不会这么急,也就不过问了。
※※※
整整忙了一上午没有空闲。
中午,石青临经过画室门口,无意一瞥,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安佩正好过来,看到就说:“涂南不在,出去了。”她昨天喝得最多,石青临给她放了一早上的假,这会儿刚到公司不久,说话的时候一只手都还在揉太阳穴。
“知道她去哪儿了?”
“谁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她,算起来都走了好几个小时了。”安佩直来直去惯了,紧跟着就说:“她这样怎么行啊,昨天还口口声声说能省下三四个月的,现在人都找不到了,不会是哄我们的吧!”
“要都像你这样那还真挺好哄的。”石青临笑着往外走,“你不用管,我去看看。”
“我才懒得管她呢。”安佩撇撇嘴,忙自己的去了。
石青临下楼进了停车场,掏出手机给涂南发了条微信,简单的三个字:“在哪儿?”
坐进车里的时候,他手指点着手机,猜测她几秒会回,结果等了整整快一分钟她才回复过来。
“在外面找东西。”
“为了项目?”
“不然呢,你以为我旷工?”
这口气……石青临不自觉地笑了,发一句:“给我个详细地址,不然就算你旷工。”
涂南很简洁地回了他六个点。
附带一条地址信息。
※※※
半个小时后,石青临找到地方。
原来是隐藏在商业区里的一个卖画具颜料的商店。
店门是双推的铜铁门,门口还放了两只石狮子,不知道的可能会误以为这里是什么高档饭店。
涂南就站在店门外一只石狮子旁,手里拿着张纸擦着手指。
石青临走过去时看了一眼,只看见她指尖上不知从哪儿沾染了一抹朱红,艳艳地附在她透白的指尖,简直有点灼人的眼。
他移开眼,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涂南擦来擦去擦不干净,干脆不擦了,揪起纸团说:“找颜料。”
“找颜料?”石青临回想起来了,“难怪高部长说你说到敷色就不说话了,就是因为没颜料?”
“嗯。”
他朝店里看一眼,“这么大的店也没你要的颜料?”
涂南摇头,“不止,我跑了很多地方了,都没有能用的。”
“怎么?”
“画壁画用的都是矿物颜料,而且得要顶级的,必须要是我自己用的那种颜料才行。”
“那你自己用的颜料呢?”
涂南看着他,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你说呢?”
石青临在她黑白分明的眼里凝了一下心神,一下回忆起来了:“哦,那晚……”
“我扔了。”涂南截断他的话,说出这句的时候简直有点咬牙切齿。
石青临笑着微微倾了倾身,在她面前挡住一片日光:“对,你还差点把我也给扔了。”
“……”涂南眼神动了动,脑子里又回想起那晚的场景,可真够乱的。
“顶级的矿物颜料……”石青临忽然重复了一遍。
涂南觉得他语气有点奇特,甚至连表情都变得兴味盎然起来,不禁问:“怎么了?”
石青临笑,“怎么了?都挺贵的啊,你不觉得你这行为挺败家的?”
“……别提了。”
当时扔地潇洒痛快,是因为抱着不再碰壁画的心思了,谁会想到现在又有了要用的地方。她已经够头疼的了。
石青临不知道她跑了多少地方,但看她鼻尖都有细细的汗,料想到现在没停歇过。他问:“必须要用矿物颜料吗?”
“当然,那是国画的传统颜料,画壁画最重要的就是颜色,古色才能出古香,不然出不来那个韵味。”涂南微微叹气,“有些矿石要国外进口的,很难弄到,市面上以次充好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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