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女声一遍遍的在机场响起, 楚墨不置一词, 他推着面前的手推车, 面无表情的撞开了挡在身前的楚辞的肩膀,直直的走向了办理登机的柜台。
“楚墨……”楚辞看着楚墨离去的背影,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最后, 还是没能吐出口。
而楚墨, 早已经不在乎他要说的任何话。
“您好, 是一个人吗?”柜台小姐满脸带着笑意的看着面前帅气的少年。
一个人, 坐头等舱,飞往美国。
这些信息足够她窥探到某些秘密。
“嗯, ”楚墨头也不抬,递过护照给空姐,空姐翻了翻他的护照, 犹豫的出了声,“您好,你护照上似乎没有去往美国的签证……”空姐前后翻了几遍, 发现护照上都没有任何的美国签证。
楚墨从护照夹里掏出一张卡片。
空姐眼睛亮了亮。
是美国绿卡。
她堆着笑将楚墨的行李送上传送带, 接着打印机里出了一张飞机票,“这是您的机票, 请按照上面的登机时间提前到登机口登机。”
说着她便把手里的飞机票给了楚墨, 递交的同时, 还坏心的用小拇指轻轻地划过楚墨的手心。
楚墨立刻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像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的,躲闪开来。
“别碰我,”他薄唇吐露出残忍的话。
空姐嘴角的笑意略微有些凝固,而楚墨看也不看她一眼的,直接拿了票走人。
“走吧,”楚辞拍了拍楚墨的肩膀,“去那边好好学习,”他试图跟楚墨做着最后的告别。
“再等等……”这似乎成了楚墨最后的坚持,他有预感,也许下一秒,许云溪就会出现。
可惜……一直等到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的女生在广播中一遍遍的播放着:
“尊敬的旅客您好,您所搭载的CA7211次航班即将开始登机……”
“进去吧,”楚辞看了眼秘书递来的眼神,他轻点下颚,赶紧催促楚墨,“别耽误了,没剩多久时间了,再不进去就赶不上飞机了。”
楚墨不自觉的下巴紧缩,嘴角勾出一个向下的弧度。
真的……就要这样错过你了吗,许云溪……
“让我再抽一根烟。”他的眸子狭长而黑黢,眼眸中的星光在慢慢的陨灭了。
“司机师傅,真的不能再快一点了吗?”许云溪说话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哭腔,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从眼眶中掉落出来。
“哎呀,小姑娘,我也没有办法的呀,”司机也频频看着手上的手表,“去机场就这一条高速,前面发生了车祸我能怎么办,你看大家不也都在这里等着的嘛,”司机指着窗外一起拥堵在高速公路上的车辆说道。
云溪看了眼手表,还剩不到四十分钟办理行李托运的窗口就要关闭了,若是自己现在还堵在路上的话……
这一刻,云溪似乎下了决心。
她打开车门,下了车对车里的出租车司机说道:“谢谢你啊师傅,剩下的路我走过去吧,”说完,她大力的关上车门,完全无视了司机在车上的叫喊。
“喂,小姑娘,你从这里走过去很危险哎,这里是高速公路!”司机探出头来,对她说道,“小姑娘,见什么人那么重要啊,命都不要了吗?”
“疯了吧这个小丫头,”司机坐在车里骂骂咧咧,“这年头这群九零后是疯了吗,家里没人管啊。”
云溪愤然不顾身后听到的叫喊声,甚至,她还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各类汽车里的注目。
对啊,见什么人那么重要啊,命都不要了。
许云溪抿着唇角苦笑,这满身的负能量想要通过急速的奔跑宣泄出来。
嗓子艰难的吞咽着,似乎喉咙中还能感觉到铁锈的血腥味,她不管不顾,只想要埋头在公路上奔跑着,在车辆中穿梭,脚下的步子愈发的沉重,但是都丝毫不能阻止她前进的步伐。
她的心早就飞到了机场里。
去见什么人,那么重要,她在心里面回忆着刚刚司机师傅的话,当然是去见一个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人啊,所以可以全然不顾别人的劝阻,即使是爬,也要爬过去见他。
因为他是自己生命中,无可取代、独一无二的存在。
若是这次真的错过了,还不知道,下一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哪怕是,看见一面他的背影,也好啊。
云溪心中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犹如灌了沉重的铅,她跑的愈发的慢了,但是却还是倔强的不肯停下。
眼中带着灼热的殷切,恨不得身上插上一对翅膀,立刻飞到他的身边。
汗水顺着鬓角落入脖子里,带着滚烫的温度,有一些还落到了纤长的睫毛上,仿佛像是要坠不坠的眼泪,云溪一把把这些碍事的眼泪与汗水擦干,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机场,感觉自己的心再一次的跳动起来。
至少,告诉他,她还喜欢他。
那些分手的话,都是违心的,都是她为了欺骗他而说的,不是她真心的话,她还是那么喜欢他,喜欢他偶尔暴躁的脾气,喜欢他的倔强,喜欢他在操场打篮球的样子……
喜欢他喜欢她。
不管他们最后的结局会如何。
当她想明白这件事情之后,脚下仿佛又重新有了力量,她不知疲倦的奔跑,体育课上的八百米测试和这个距离比起来,都不再是遥遥无期。
一根烟的时间。
楚墨看着指尖的烟慢慢的从猩红色便成灰烬,他随意的抖落在门口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猛地吸一口,浓厚的烟入了肺部,这才稍稍换回了他的理智。
“走吧,”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了。
楚辞看着楚墨把烟蒂拧在了垃圾桶里,他最后再一次的拍了拍楚墨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在机场永远等不来一艘船。”
楚墨心里明白。
心中所有的期待都一次次的落空,到最后,他真的向命运做了妥协。
什么事情都强求不来。
正如在机场永远等不来一艘船。
他语气淡淡的,手里推着日默瓦的登机箱,银色的金属在机场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闪烁,“走了。”
他头也不回。
而身后的出租车的电台广播里却传来:
“通往XX国际机场的高速遭遇严重的四车连环相撞事故,现在车上的乘客生死未卜,救护车与警车正在加紧赶到出事现场,因此XX国际机场的高速公路严重堵车,如果有需要赶飞机的乘客请提早出门,合理安排好时间……”
电台广播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声音的腔调被人来人往的机场声音所覆盖,一般人根本听不见这样的声音。
楚辞站在海关的入口处看着楚墨的身影一去不回。
连头也没有掉转过来。
他的嘴角带着笑意,最后还冲着楚墨的手机长发了一条短信:“一路平安。”
等到许云溪赶到机场的时候,连楚辞带着秘书早已经离开了机场。
机场里人来人往,所有的旅客行色匆匆,拖着箱子的,打着电话的,举着旅行团小旗子的,说着五花八门的方言,还有着拖着黑色行李箱出差的商务客。
唯独没有她的楚墨。
云溪原本绑着高高的马尾全都松散了开来,眼眶里全是猩红色,她焦急的看着电子荧幕,寻找着CA7211次航班的信息。
而电子荧幕上清晰的写着:正在值机四个大字。
果然还是错过了,云溪睁着双眼,整个人木木的看着电子荧幕上的字,心像是空了一块,身边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整个机场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种感觉就如同你明明用尽了全力去准备一场你满怀期待的比赛,但是在初赛的时候,便把你三振出局。
连进入复赛的资格都没有。
她无奈的苦笑,说是苦笑,却连笑意都没有。
分明就是肌肉牵强的拉扯。
想要阻止眼眶里面泪水的下坠。
却只是徒劳。
泪水多不听话呀。
那些金豆子争先恐后的从眼睛中涌出来,犹如密密麻麻的透明的露水,从荷叶上滚落,滴入冬日里穿的深色毛呢大衣中,大衣沾上了泪水,微微印出一块深色的渍迹,细小的羊绒贪婪的吸入那些泪水,像是无声地嘲笑着主人的狼狈。
云溪的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这四个字。
她麻木的坐上回城的地铁。
地铁一遍遍的报站,生冷的女声像是催眠一般,在云溪的耳边回响。
她靠坐在地铁的里侧,靠着车窗,看着飞速的地铁与地铁里挂着的广告牌,色彩鲜艳的画报和里面栩栩如生的明星,营造着似乎每个人都很快乐的假象。
再见了,那个为她出头的倔强少年,再见了,她刚刚悄然苏醒便立刻枯萎的少女春心,再见了,她热烈的、诚挚的、不掺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爱恋。
一座城,少了一个人。
在她的心底,这座城,便再也没了色彩。
许云溪伸出苍白的指尖,漫无目的的在地铁的玻璃上勾画着。
从机场起始,到终点站,一共二十八站,历时一个小时二十八分钟。
我许云溪失去你楚墨,在十二月二十八号这一天。
而楚墨,我们,还没有一起去江边跨年。
第54章 第五十四颗甜
七年后。
西雅图的天气就如同孩子的表情一般, 说变就变。
云溪皱着眉头看着外面连绵的阴雨,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晴空万里, 也就是转身买咖啡的功夫,便下起了如瀑布般的雨。
云溪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拿铁,氤氲的热气从杯子中传来,暖和了冻僵的手指。
咖啡店里放着老旧的唱片,是《卡萨布兰卡》。
“……Oh A kiss is still a kiss in Casablanca,But A kiss is not a kiss without your sigh……”
云溪听着餐厅中放着的歌, 不由得慢慢哼了起来。
雨幕渐垂, 乌泱泱的乌云遮挡住了太阳, 一切都带了一丝薄雾, 连咖啡厅里的透明玻璃上也糊上了一层雾气。
这样慵懒的时光仿佛是从上帝手上偷窃来的,让这一个月忙到没有时间喘息的云溪顿时无比享受这样的雨天。
不同于国内繁忙而疲倦的节奏, 西雅图如同一个人间天堂,路人闲适而舒缓的步调,路边随处可见的咖啡厅, 若是下雨了,花上一块钱租借一把小黄伞,可以乐此不疲的在路上踩着水塘。
云溪希望这样的时光走的慢一些, 再慢一些。
只是没过一会儿, 手机便传来了一封简讯。
紧接着,静谧的咖啡厅的门被推了开来, 门上悬挂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着, 云溪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到了门边。
“溪, 终于找到你了,”进门来的是一个满头金发还带着微卷的白人年轻小伙,个子欣长而高挑,特别是一双笔直的腿,穿着普普通通的破洞牛仔裤也显得无比的夺目。
他带进门了一身雨的湿意。
“你来啦,”云溪抿唇一笑,她把旁边座位上的凳子挪开,“坐吧,”她拿开自己的双肩包给眼前的白人年轻小伙,“想要喝点什么?”她顺手给酒水单子。
“来一杯摩卡吧,”白人年轻小伙纯正的英国腔调混着低沉的嗓音说出口,听的人背脊一声酥麻,只是云溪早已经免疫了。
她伸手叫来了服务员,给白人年轻小伙点了杯摩卡,随后她撑着脸颊,看着他说道:“明天排练别迟到了,布莱恩。”
对面的小伙叫布莱恩,是从英国来中国学习交换的芭蕾舞男演员,这年头跳芭蕾舞的女演员不稀奇,倒是男性着实稀奇,特别是在中国,几乎很少有能够搭伴一起演绎舞蹈的男演员。
因此布莱恩在舞蹈团里显得格外珍贵。
而为期一个多月的来美国的舞者交换人选大任则是落到了布莱恩和云溪两位舞蹈团的领舞肩膀上。
他们两人要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和西雅图的当地芭蕾舞团一起合作演出举世闻名的芭蕾舞蹈《胡桃夹子》。
本来训练的时间就很短了,加上刚到美国,云溪因为时差和水土不服,硬生生的浪费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没有能跟上训练。
因此只能在每天的训练结束后,再抽出自己的休息时间进行练习。
好在云溪的底子好,外加上周围配合的都是顶尖的芭蕾舞演员,因此排练格外顺利,大家的效率着实出乎了云溪的预料。
所以云溪才难得可以抽出一天的时间,不进行任何的排练,懒散的坐在咖啡馆里,看着外面的雨幕与乌云,浪费大把的时间。
而布莱恩则是来咖啡馆约云溪一起吃午饭。
顺便一起逛一逛这个陌生的西雅图城市。
西雅图常年阴雨,但是好在是海洋性气候,冬天不太冷,夏天也不太热,如今已经是深秋,裹个羊绒大衣也照常可以在外面行走。
云溪窥见外面的雨快要停了,便和布莱恩一起起身准备离开。
“带本地图吧,”临走前,云溪从咖啡馆的纪念品架子上抽出一张地图随意的说道,“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她可不敢恭维布莱恩的方向感。
布莱恩是个典型的英国人,瘦瘦高高的,棕色的头发带着微卷,眼眸是深棕色的,每当起舞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用自己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眼看着舞伴,因此舞蹈团很多小姐姐们都非常喜欢他。
总是想要和他搭伴跳舞。
但是他却总喜欢粘着云溪。
说云溪笑起来像伦敦乌云天里的突然转晴的太阳,感染着人,让人觉得温暖。
虽然云溪对这样的解释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出于舞伴的原因,她也没有过多的拒绝与布莱恩的接触。
毕竟大家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很难抵抗。
特别是布莱恩就像是软绵绵的可以任人欺负的小猫,在舞团里,四处都是女孩子的地方,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的确让人心存了些怜惜。
“波音工厂还是奇胡利玻璃博物馆,”布莱恩提议道,“溪,你选一个。”他单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看着云溪手上的地图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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