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明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
苏拾欢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闸门打开了。”
“你知道是用什么换来的吗?”
苏拾欢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用什么换来的?
“现在队里严重的,都在那吊葡萄糖呢,还有几个老顽固,看我们这患者太多了,连个葡萄糖都不过来吊。”
苏拾欢小心翼翼的问:“秦玉明就是属于‘老顽固’的那一类吧?”
周澹雅看了苏拾欢一眼,没好气的:“嗯。”
苏拾欢知道,贺南征也是个老顽固,可是啊,终于,他们成功了,闸门被打开了。
苏拾欢有点遗憾,没有拍到最后闸门打开,洪水倾泻的画面。
一想起拍摄,苏拾欢立马四处寻找起来。
“别乱动,”周澹雅说,“你的肩膀被砸伤了,刚包扎完。”
果然一动脖颈处就很疼,苏拾欢一愣,“那我为什么会晕倒。”
周澹雅端起医药盘站起身,“您那是晕倒?我瞧着倒像是睡着了呢。”
苏拾欢:“……”
周澹雅说完就走了,她实在没有时间跟苏拾欢扯皮,医疗站简直人满为患,就连帐篷外面都站满了受灾群众。
周澹雅走后,苏拾欢还是没有放弃寻找她的相机,她稍微动了动,除了脖颈,似乎并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完全没有周澹雅说的那么严重。
“小姑娘,你找什么呢?”一道干枯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苏拾欢一点一点的扭过头去,老太太看上去有些眼熟,苏拾欢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竟是来的第一天在下面救出的那个老太太。
“相机,”苏拾欢说,“我是记者。”
“没有的,从你送过来就在我旁边,没有什么相机。”
苏拾欢转过去,“哦,谢谢您哦。”
苏拾欢不严重,稍微躺一下就想起来,比她伤重的人太多了,苏拾欢实在不想自己在这里浪费宝贵的医疗资源。
还不等坐起来,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影。
他比一般人高大许多,窄小的帐篷因为他的到来显得有些逼仄。
一身挺阔的救援服更是把他衬得极其挺拔,肩宽腿长。
“醒了?”他的声音还是哑的,虽然精神不错,可是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还是暴露了他的救援时长。
“你休息了没有?”苏拾欢将手伸过去,贺南征一把握住。
“睡了一会儿。”贺南征说,从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递给苏拾欢,“给。”
苏拾欢接过来,“我的相机?!”
“闸门打开之后在你身边看到的,还好没被石头砸到。”
“你救我过来的?”苏拾欢挑了挑眉。
“这是什么表情,”贺南征笑起来,“虽然拉闸门有点累,但是你那点小体重在我眼里还不算什么。”
“你不是说要人家把喘气儿的劲儿都给使出来吗?怎么?贺队自己藏私,还存着抱我的劲儿呢。”苏拾欢调侃他道。
“抱媳妇儿的劲儿不用藏,这是骨子里的本能,比呼吸还重要。”
苏拾欢白了贺南征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呢?”
贺南征笑意更深,看着苏拾欢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爱意,“怎么,我说实话还不让了?”
“你、你是……”
贺南征和苏拾欢俱都扭头看去,老太太指着贺南征,手指一点一点,轻微有些颤抖。
“老太太,好点了吗?”贺南征朝她笑了笑,那天就是贺南征把她救出来的,兴许老太太记起来了。
老太太“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干脆别过脸。
他们二人还以为老太太是累了,其实只有老太太自己心里知道。
她瞧着他们二人眼熟不仅仅是这次相救的缘故,在很久之前,他们曾打过照面。
那天风和日丽,老太太带孙子去游乐场,一对男俊女美的情侣走到前面,女孩子十分漂亮,一袭长裙像仙女一样,她朝售票口问:“我们有证件,军人优先是吗?”
老太太还因为这个“军人优先”,不顾形象的和女孩大吵了一架。
其实很多地方都有这个“军人优先”,可是老太太总是告诉自己,凭什么军人就要优先,他们多什么少什么,还不都是靠着老百姓上税养着他们。
可是这一次,老太太彻底明白了“军人优先”这四个字的意思,她别过脸去,是愧对,而并非疲累。
“我们……就要走了。”贺南征低头把玩着苏拾欢的手指,她的手指不禁白嫩,而且十分柔软。
“走?去哪?”
“可能是双塔县,也可能是谭镇,听上级的安排。”
苏拾欢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们军人啊,最重要的就是‘服从上级命令’‘军令如山’嘛。”
这是贺南征常说的两句话,她记住了,贺南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拾欢说:“那就走吧,注意安全就行。”
“好。”贺南征点了点头。
“哎,”苏拾欢叫了他一声,“你们有没有可能去市区啊?你联系到阿姨了没有?”
“市区也受到波及了,但是政/府有紧急预案,转移的很及时,现在受灾群众都已经转移到安全地带了。”
苏拾欢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她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第62章
好在苏拾欢的相机虽然边缘有细小的裂纹,可是还能开机,里面的录的素材也都还在,原想去找林晓培把这段视频传回高传博那里,可是林晓培和卢大哥一道去了隔壁的县城采访,一时间还赶不回来。
中午,医疗站发盒饭,苏拾欢也领了一份,周澹雅也终于有闲工夫快速的吃口饭。
“自打来了到现在,也就见到玉明一次。”周澹雅不顾形象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儿肉。
“你们医疗站实在太忙了。”相比较周澹雅的大快朵颐,苏拾欢显得温柔多了,“每天都有这么多患者吗?”
“嗯,患者数会越来越多。其实我们倒也不怕累,反而盼望多来一点患者,因为患者多了,就证明被救出来的人多,总比一个也救不回来,都深埋地下要好。”
周澹雅多么娇生惯养一个人啊,以前吃饭从来都是慢条斯理,最注重礼数规矩的,现在也能为了赶时间,跟着苏拾欢一人端着一盒盒饭,蹲在半山岗间的岩石上,吹着风,晒着太阳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了。
苏拾欢垂眸去看两个人的影子,哪里还是一个是长裙仙子,一个是白衣天使的范儿了,现在一人一件冲锋衣,湿了脏了也不换,头发直接全部梳起来,整个就是两个山野农妇的样子。
这一趟出行,苏拾欢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个人都变了。
无论是心境,还是生活的体悟,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贺南征怎么样现在?我看他们好像又走了。”周澹雅问。
“嗯,走了,去双塔县了,凌晨过来跟我说的。”
周澹雅停顿了好久,“行了,都不是人干的活儿,他们也连续十几个小时没睡了吧?”
“昨天他们去抬闸门的时候轮番睡了一小会儿。”
周澹雅点点头,“行,能睡一小会儿就行,我们这现在也都是轮换着睡觉,可是遇到患者多的时候还是得起来。”
“挺过去就好了,”苏拾欢吃了口鸡肉,“这边的伙食还挺好,比我在记者站吃的好。”
周澹雅笑了笑,“昨天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到了好多物资,不少医疗物资也到了,缓解了不少。”
“要不然物资不够用?”
“不够用??”周澹雅挑挑眉反问:“是根本就没有。尤其是纱布和绷带,战战兢兢地包扎,那叫一个节省。”
苏拾欢笑起来,周澹雅说:“还来了不少志愿者。”
“小护士吗?”
“算是吧,有挺多医学生,来的时候一腔热血的,来了呆一段时间就觉得这不好那不好,哭着嚷着要回去。”
苏拾欢扶额,“那怎么回。”
“当然回不去,”周澹雅说,“我们主任说的好,哭累了起来过去把三床的病人包扎一下。”
“哎对了,”周澹雅拍了拍苏拾欢的手,说,“听说我们院里不少大夫也跟着这些志愿者一起过来支援我们了,聂大夫就在其中。”
苏拾欢淡淡的“哦”了一声。
“据说聂大夫原本就想过来的,可是要照顾他妹妹走不开,可是这次地震伤亡惨重,聂大夫衡量再三,还是过来支援我们了。”
苏拾欢又是淡淡的一声“哦”。
周澹雅笑了起来,“还怀疑人聂大夫呢?”
苏拾欢没说话。
“聂大夫是我们院里出了名的好人,几乎每一次有这种灾情险情出现,聂大夫都会过来做志愿者。”
苏拾欢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问道,“那你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周澹雅吃完最后一口饭。
“和秦玉明啊,你不是专程过来找他的吗?”
“嗨,你说这个啊,”周澹雅一摆手,又往石头上挪了挪,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山岗,“一开始是过来找他的,现在也不这么想了。”
“现在怎么想?”
周澹雅从石头上跳下来,把手里空的饭盒扔掉,“现在我就想啊,我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能救一个是一个。”
……
吃完饭,苏拾欢回到记者站,林晓培他们还没有回来,记者站现在也是轮番着休息,现在休息的同僚们有的睡在睡袋里,有的睡在木板床上,木板床睡不下了,有的直接在地上铺一层草垫睡下。
苏拾欢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和录音笔,把之前战士们抬闸门的素材做了个简单的整理,又有新的一批救援兵到了这边,苏拾欢和他们的指导员打了个照面之后,跟着他们一起进行救援记录。
黄金救援时间就快要过去,医疗站忙着防治疫情方面的工作,苏拾欢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湖库县的素材差不多了,组织派遣他们小队和一队救援兵一起去双塔县进行采访。
下午,苏拾欢他们站在记者站的帐篷前等待,上面说那队救援兵会在这里跟他们汇合,汇合之前一起往双塔县走。
苏拾欢坐在行李箱上,微风拂面,半山腰上的迎春花开了,临城向来比安城暖一些,迎春花开得早,明晃晃的黄色将整个山岗映亮,医疗站那边的人熙熙攘攘的,苏拾欢想起那天中午吃饭时周澹雅的那句话。
现在忙碌一点挺好的,就证明救出来的人很多。
无端心情很好,等到看到过来和他们汇合的那一小队的小队长的时候,苏拾欢的心情更好了。
好的都要飞起来了。
“贺南征?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早就去双塔县了吗?”
贺南征移开目光,摸了摸鼻子,“临时有任务,耽搁了一下。”
苏拾欢总觉得贺南征有些奇怪,可又说不清楚是哪里怪,只好点了点头,“那现在跟我们一起过去吗?”
“这边救援任务快要结束了,林队也会过去跟我们一起支援双塔,等他一会儿吧。”
苏拾欢的小腿搭在行李箱上一晃一晃的,清风抚起她的碎发,她露出清爽的笑容,“好哦。”
林队他们人很多,排成两纵队长长的一条蛇,苏拾欢在最前头,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聊天。
两座县城不算远,可也不算近,为了节省物资,直接决定步行过去。
山间的风夹带着香风,不知名的小野花开了遍野,天空蓝的不像话。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苏拾欢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似的,“要是没有这场灾难该多好啊。”
“嗯?”贺南征低头看她。
“要是没有这场灾难,没有这么多伤亡,我们就在山头漫步,闻花香,看蓝天,该多好啊。”
“天灾,无法避免,”贺南征低声说。
“我总觉得你狠奇怪。”
“什么奇怪?”
苏拾欢探究的看向贺南征,贺南征低头看路,苏拾欢说:“呐,就像现在,你不敢看我的眼睛。”
贺南征笑了,“所以呢?”
苏拾欢的视线依然落在贺南征脸上,笃定的说,“所以你心里有鬼。”
“什么鬼啊?”
“谁知道什么鬼,”苏拾欢白了他一眼,“别是被哪个女鬼夺了魂去才好。”
贺南征忽然拉了她一下,苏拾欢光顾着看贺南征,没注意脚下横亘的石头。
“嫂子,你可别冤枉贺队,贺队在我们中队里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洁身自好。”
说话的同队的孙涛,和苏拾欢有过几次碰面了,也熟络了起来。
别的不说,这声响亮的“嫂子”深得苏拾欢的欢喜,连带着对这个人的印象都很好。
“你们是一个中队的,肯定替他说话啊。”
当兵的小伙子最是实诚,一听苏拾欢这么说,立马着急的皱起眉头:“嫂子可以随便去问啊,不管哪个中队的,认识我们贺队的都知道这一点。”
“贺队最清心寡欲了,就连爱好都很少,嫂子,你不知道,以前贺队有一个特别神奇的爱好。”另一个小伙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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