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袖和樱桃虽说是丫头,可这些年侯府的光景她们也是知道的,自然明白主子的无奈,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白袖搀扶住苏简的胳膊,轻声道:“外面冷,姑娘先进屋吧。”
* * * * * * * * * * * * * * *
摄政王府
蒋武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穆焕正埋头在案前看折子,时而俊逸的眉梢凝结在一起,眼神也跟着冷了几分。他冷笑一声:“这帮老家伙,一个个儿的都拿苏鸿礼的调派问题来说事,如此胸襟,我大舜江山何时才能繁荣昌盛?我看啊,是有些人见不得武陵侯府安然无恙,起了妒心才是真的。”
抱怨了一通,他将手边的折子扔至一旁,转而抬头看蒋武:“什么事?”
见主子发这么大火儿,蒋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心翼翼回禀:“王爷,您之前不是吩咐属下关注一下苏鸿礼回长安的动向吗,他和他的家眷现下已全部到达长安,此刻就在武陵侯府。”
听到这个穆焕的表情明显一变,搁在案桌上的手指随意的捻来捻去,若有所思道:“已经到长安了,倒是比我预计的还要快上些时日。”
“听说是苏家有位姑娘染了风寒,兴许苏鸿礼是为了尽快到达长安医治才加快了行程。”蒋武这般想着,也就回禀了他。
穆焕眸中的关切一闪而逝,旋即寒光乍现:“风寒,哪位姑娘?”这次跟苏鸿礼回来的应该一共有三位姑娘,染了风寒的会是哪位呢,希望不会是筠筠才好。
蒋武怎么也没想到他家主子居然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不由得想到年初时他们在繁州城见过的那位苏六姑娘,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早就觉得王爷对苏六姑娘有些不一样,可因为自打回了长安王爷对六姑娘只字未提,他便觉得许是自己胡思乱想猜错了。
可如今王爷这样的反应,实在怨不得他会多想。
蒋武摇了摇头:“属下不知。”他还是想不明白,王爷何时对那位小娘子另眼相待了呢?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冷凝,穆焕阴沉着一张脸,幽若寒潭的眸子凝视着案角处袅袅升腾的青烟,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蒋武想了想,觉得王爷可能真的是担心染上风寒的会是苏六姑娘。他犹豫一番,轻声问道:“王爷若实在担心……属下再去武陵侯府探探情况?”
穆焕原本盯着香炉的眸子骤然落在他的身上,带着点探寻,又夹杂着莫名的威慑力,还未开口便让蒋武不由得身体一僵,脊背竟然有些冒冷汗:“王,王爷……”
穆焕起身走至他跟前,周身散发的戾气唬得蒋武垂下来双目不敢看他。
“担心?本王担心什么?”穆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蒋武,说出的话不夹杂丝毫的情绪。
蒋武颤了颤身子,支支吾吾着开口:“担心,担心……”
“嗯?”穆焕逼近他几分,书房里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冷了。
蒋武单膝跪地,赔罪道:“属下知罪。”
穆焕垂首凝视了他片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吩咐:“去让人准备一下,本王要去武陵侯府,有个案子本王须得亲自找苏大统领谈一谈。”
蒋武又是一惊,下意识便抬起了头来:“现……现在?”这些年摄政王处处打压武陵侯,任谁都知道这位武陵侯不讨摄政王的喜欢。可如今王爷突然要去武陵侯府,然说是见大统领苏琛,可仍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这思来想去,似乎还只能和那位苏六姑娘联系在一起。
他刚说苏府有位姑娘染了风寒,王爷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武陵侯府商议要事,哪里有那样巧的事情?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幼跟在王爷身边侍奉的,他家王爷的脾性多少也知道一些,自不会相信这冠冕堂皇的鬼话。
不过,蒋武到底是吸取了方才的教训,什么话也没敢再问,忙应承下来:“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家王爷也是的,若真瞧上那位六姑娘了,直接下了聘礼娶回来就是,居然还藏着掖着,倒像个情窦初开怕人言语的小男孩。
这么一想,蒋武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身姿伟岸,玉树临风,长相更是俊美绝伦,整个长安城里无人能及。只因他素日里阴沉着脸,这才显得老成许多。可若真算起来,现如今也才不过二十岁。
自打侯爷被害,世子重伤苏醒后整个人就跟着变了,心里似乎藏着仇恨似的,再也不复以往的阳光灿烂。后来做了摄政王,他又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朝堂之上,文治武功,朝堂内外无不钦佩。仔细想想,这么些年了,王爷还真是从不曾让任何女子近过身。
若说他是个情窦初开的男孩,实在也是不为过的。
蒋武这么一想,再想到他家主子方才的反应,竟觉得有几分好笑。明明就是看上了人家,又怕别人说,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怎么还不去办,傻笑什么?”
耳边传来穆焕冷淡的呵斥声,蒋武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再不敢在这书房久留,忙不迭站起身来逃出了书房。
蒋武走后,穆焕在书房里却是再看不进去什么公文了,满脑子都是蒋武方才的话。
苏家有位姑娘染了风寒,到底会是谁呢?
☆、国色天香
膳后, 苏简在自己的皖云阁小憩了片刻, 醒来梳洗过后苏琛便来了。
苏简从内室走出来,便见苏琛悠闲地坐在圈椅上喝茶,动作漫不经心, 举手投足间却又十分雅致。他穿着竹青色绣着祥云图案的圆领直缀, 袖口处分别有两颗墨色的宝石扣子,衣服上纹络细腻,色泽圆润,一看便知是难得的上品。他肌肤白皙, 五官精致,在这样的衣裳衬托下,倒有股脱尘的感觉。
一别四年, 如今的苏琛似乎稳重了许多,本就俊逸不俗的那张脸上也多了些成熟男子的气息。
“二哥。”苏简轻笑着唤了一声,走上前去。
苏琛见她出来,笑着将手里釉色汝窑茶盏搁置在桌上, 眉眼间似有宠溺:“醒了?过来坐。”
苏简乖乖坐下来。
苏琛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妹妹, 每看一眼双目里都是惊喜。
苏简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佯装不悦地瞪他一眼, 扭过头去:“二哥这是做什么,来到我这里一语不发的,反而看个没完,我有什么好看的?”
苏琛道:“哥哥可是许久都不见你了,自然得看个够。我们当年那个小阿简长大了, 也温顺了。你这一回来,怕是要将这长安城里所有的名媛淑女都给比下去。”
自古以来,女孩子没有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的,苏简自然也不例外,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儿,嘴上却羞道:“二哥也学会旁人的油嘴滑舌了。”
苏琛笑着给她斟了茶水:“二哥可不是瞎说的,分明便是大实话。方才用膳后二叔二婶在瑞安堂陪祖母说话,几人还聊起了你们姐妹几个的亲事呢。咱们苏家这三朵小花儿都长成了大姑娘,若你们一个个儿将来嫁了人,哥哥我只怕还舍不得呢。”
“哥,你说什么呢?”这辈子她从来没想过嫁人。在她看来,能这般陪在家人身边,也就值了。
苏琛摸了摸妹妹的发顶,语重心长道:“阿简,娘和筱儿都不在了,你如今也长大成人,哥哥是怕你若有什么不能与外人道的心事无处倾诉。你记住,你是我最亲最亲的妹妹,不管任何时候,我这个哥哥都是最疼你的。”
苏简听得眼眶一热,乖巧点头:“谢谢哥。”
说罢又觉得这个话题莫名伤感,她转移了话题调侃道:“不过哥哥不必着急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倒是哥哥你,是时候给我娶个嫂子回来了呢。”
苏琛耳根一红,低头抿了口已经凉下来的茶水掩饰着那份不自在,须臾笑道:“放心吧,回的。”
苏琛这话倒是让苏简有些意外,在他脸上找寻了片刻,禁不住问道:“莫非哥哥已经有了意中人?”
“没有的事,你莫要瞎说。”苏琛现在真是后悔跟她提什么嫁人之事,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正想办法借口脱身,外面的人传话进来,说摄政王来了。
苏琛不由惊讶:“你确定没听错,是摄政王来了?”这位独当一面的摄政王何曾屈尊降贵的来到他们武陵侯府呢?
那人回道:“的确是摄政王,现下侯爷和二老爷都在厅堂陪客,说要让二爷您过去。”
苏简漫不经心喝着茶水:“看来二哥果真和摄政王的关系非同一般。”
苏琛道:“这位摄政王颇有城府,我是琢磨不透的。不过若论交情,他与满朝文武鲜少有私下往来,我和他之间应该算是最熟悉的了。”
“或许是哥哥你太苛刻呢?今年春上摄政王路过繁州时还特意去看过我,还说是替你关怀来着,我瞧着分明便是拿你当好兄弟的模样。”
说起这个苏琛也想起来了:“这个事摄政王的确有跟我提过,随后便将二叔调派回长安委以重任。不得不说,这位摄政王的确公私分明。”
苏简没有否认。这位摄政王若非公私分明,依着苏家如今的状况,又哪里会重用二叔呢?
苏琛走后,苏简在案前写了会儿字,见外面大雪放晴了,一时心情极好,便披了狐裘想出去走走。
先前雪下得不小,如今落下厚厚的一层,绣鞋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听上去还有些好玩儿。
远处苏恒和苏笑手拉手的跑过来,边跑还边冲着苏简挥手。苏简见这两个小人儿跑起来跌跌撞撞的,生怕她们被脚底的雪给滑倒了,刚想出声提醒,眼见苏恒已经身子往后一仰,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最后躺在地上手脚挥舞着似是起不来了。
苏简快步过去时,跟在苏恒和苏笑后面的乳娘已经将人给搀扶了起来,如今正蹲下身子帮他拍打身上的雪。
“瞧你这风风火火的,摔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吧?”苏简说着过去拉住他,宠溺地点了点他那精致的小鼻子。因为天冷,苏恒今儿个穿得也厚,想到方才他那四仰八叉的样子不仅有些想笑。
苏恒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欢喜地拍拍手:“姑姑,这雪好好玩哦。”
这孩子生的漂亮,如今一笑起来更是像个福娃娃,再露出那一口整齐洁白的小奶牙,苏简喜得恨不能抱住在他那红扑扑的脸蛋儿上咬一口。
“怎么这时候了你们俩还在外面?冷不冷?”
苏恒和苏笑都没答话,乳娘回道:“七姑娘和小郎君方才在堆雪人,后来又追逐嬉戏着还出了些汗,奴婢正要哄两位小祖宗回去,可巧就遇上六姑娘了。”
见苏笑还是不怎么说话,苏简握住她的手,见小手热乎乎肉嘟嘟的,笑着拿在手里捏了捏:“笑笑和恒儿堆雪人了?堆好了吗?”
苏笑乖乖点头。
苏恒跑过去抱住苏简的腿:“姑姑,我和小姑姑堆了好大好大的雪人,你快去看看。”说罢用力拽着苏简的腿想要带路。
苏简看她这样兴奋,自然乐得陪他们玩儿:“好好好,姑姑陪你们去。”
到了花园,苏恒指着小花坛前面的小雪堆道:“姑姑快看,我们堆的雪人。”
苏简闻声看过去,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那哪里是什么雪人,分明就是用铲子堆在一起的雪堆,松松垮垮的,雪堆的顶端有两个一大一小的小雪团,勉强算作是眼睛吧。
苏恒对自己的成果格外自豪,掐着腰扬起下巴得意地看着苏简,那闪亮亮的大眼睛似乎在说:姑姑,你快夸夸我。
苏简被他这小表情给逗得也乐了,两只手揉了揉他的小脸儿:“恒儿真厉害,堆了这么大的雪人。”
苏恒果然很受用,绷着一张脸学着大人的模样道:“姑姑,我长大了。”
苏简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小肩膀,用力点头:“嗯,你长大了。”
话刚说完,却见苏恒仰脸看着苏简身后,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小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苏简捏捏他的脸:“小家伙又看到什么了,这算是什么表情,跟姑姑说说?”
苏恒指着苏简身后:“姑姑快看,那位叔叔好漂亮,像神仙。”
苏简待听清小外甥的话方才反应过来身后有人,下意识转过身去,待看清那人的脸,她心跳莫名滞了几息。
只见一男子穿着墨色蒲昌纹交领长袍,袍角处绣着繁琐而复杂的纹饰,一看便不是出自寻常的裁缝之手。外面披着棕色貂裘大氅,貂毛浓密柔滑,色泽均匀,也当是貂中上品。他如墨发丝在头顶用紫金冠固定,余下些许披散在后背。微风吹来时,那些乌发在肩膀飞舞,映着皓白的肌肤。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上挑,眉下的双目看似清澈,若仔细看去却又深不见底,让人无端端觉得不安。他的唇轻轻抿着,本没有在笑,但那天生便略微上扬的唇角让他多了份睥睨万物的高贵。难怪苏恒如此表情,这男人还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这样的容颜,这样的气度,这样的着装,苏简看着略微有些失神。
她不记得家中有什么客人,除了……摄政王?
想到当初繁州时见到的那抹身影,苏简再看眼前的男人时只觉得不可思议。那晚见面隔着帷帽,她只知摄政王气度非凡,倒是并不曾如此清晰的看过其样貌。如今这人近在咫尺,她才发现,竟是如此的俊美绝伦。
她刚入长安时便听外面的人谈起摄政王时赞赏不已,当时她不过一笑置之,如今看着他,她突然便懂了。这样一个皮相堪称完美的男人,纵然没有那些个丰功伟绩,没有文韬武略、智勇双全,怕也是很值得众人没追捧的。
在苏简看他的同时,穆焕同样在打量着眼前的姑娘。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她,如此自容万千,国色天香。
雪白的狐裘裹着玲珑曼妙的身段儿,只露出那张绝妙的容颜来。脸上未施粉黛,却是说不出的清新脱俗,面如白玉,颜似朝华,所谓“珍珠不动凝两眉,铅华消尽见天真”也不过是便是如此了。如墨的青丝如那最上等的锦缎,柔软而顺滑,随意地绾起在头顶,风吹起发间的赤金簪,簪上的蓝宝石流苏互相碰撞,仿若最悦耳动听的铃铛声。
方才穆焕还在忧虑着究竟如何才能知道府上染了风寒的姑娘是哪位,如今一见到自己满心挂念的妙人儿,他整个人倒是松了口气。
33/57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