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岚恍然大悟,“姑娘,是不是刚才你发现了什么?”
沐萦之沉沉舒了口气,“往后你多留意一下她们院里的动静,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通报。”
“是。”
第11章
“萦萦,你想好了?”
书房里,沐相看着站在跟前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
他将手中的折子放下,绕过书桌,走到沐萦之,拍拍她的肩膀,拉着她坐到一旁。
“萦萦,是不是在生爹的气?”
沐萦之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沐相长舒了一口气,似有为难。
他亲自给沐萦之倒了杯茶,片刻后方才道:“爹知道,那一晚宫宴,爹没问过你的意见,便直接应了陛下的赐婚,可是那也是情势所逼,白泽是有功之臣,他敢金殿拒婚,爹却不敢。”
“女儿并没有想追究爹的意思。”
木已成舟,气或不气并不重要,更何况,沐相做事,其实并不会考虑旁人气与不气。
更何况沐相将此事与他撇的一干二净,若不是受他指使,沈明月的父亲又怎么会站出来举荐自己呢?
沐相看着沐萦之的神色,自知自己的说辞糊弄不了女儿,沉吟片刻,又道:“萦萦,那日你跟爹说了你对裴云修的想法,爹当时便将朝中可与你相配的人过了一遍。如今朝中有点作为的年轻人,只有荀瀚卿、李淳二人,荀瀚卿相貌不佳,李淳则身矮体肥,此二人虽有宰相之才,但配你自是不够好了。”
沐相放下茶壶,捻着胡须笑道:“唯有这个白泽,堪称人中龙凤。爹并不是不想事先跟你商量,而是在金殿上见过白泽并与他交谈过后,才临时有了这个决定。那一晚的情形,你也知道,根本没留下商量的余地。”
这一番话听着倒比刚才的解释更像实情。
沐萦之抬起头:“爹,我说过了,我是无意追究,只希望爹能尽力帮我安排。”
“萦萦,可你都还没嫁过去,就要爹给你找两个美姬带过去?”
“爹是知道我的身子的。”沐萦之垂眸,淡淡说道。
上辈子就吃了这个亏,这辈子自然不能再走老路。
与其让白泽厌她、怨她,不如早做打算。
既然都要添身边人,那选几个能够掌控的,自是最好。
沐相站起身,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最终拿了主意。
“这事我挤下了,萦萦,你身子本就不好,不要心思太重。”
“劳爹费心了,这件事,还请爹不要告诉娘,怕她担心。”
“行,我知道了。”
沐萦之正要告退,沐相身边的长随忽然进来通报:“相爷,白将军已经到了。”
沐相声音一扬:“快请。”
沐萦之不知爹找来白泽是为何,她只得躬身道:“既然爹这里有客,女儿就先告辞了。”
“好。”
沐萦之走出书房,正好看见白泽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那边是沐府的后院,想来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从流汀湖边走上来的。
他今日穿的是象牙白的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看起来丰神俊雅,偏生他的目光冷冽,望之不怒自威。
从流汀湖走到书房要路过后花园,他一路走过来,肩上和头发上都沾染了几点花瓣,倒令他这柄神兵利箭柔软了几分。
既是遇见了,便不可当作不见。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丈远的时候,沐萦之便往路的旁边让了一步,垂首道:“白将军。”
已经赐婚,见面并不逾矩。
但沐萦之只想将路让开,要他快些进去。
“沐姑娘,上次打翻的杏仁糕,我带过来了。”
沐萦之一愣,一抬眼,便看见白泽提着一个精致的紫檀食盒,朝她缓步走过来。小院里栽着几株梅树,因不是花季,阳光透过枝杈,尽数落在白泽身上。
他缓缓而来,好像天兵下凡、剑仙临世一般,沐萦之在古籍上读到的所有对于神仙的描写,都不及他身姿之万一。
她迅速低下头:“杏仁糕而已,不必赔的,将军留着尝尝便好。
白泽走到近前,方才滞住脚步,他一顿,肩膀上的桃花瓣便打着转儿落了下来,刚好落到两人的中间。
沐萦之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望见他腰间系的素面玉带和手里捧着的精致食盒。
他伸手,将食盒递到沐萦之眼前,沐萦之只得接了食盒。
她不再看白泽,只轻轻点头谢过,便出了小院。
守在外面的秋雨和冬雪上前扶着她上了步撵,脸上俱是挂了笑。
不为别的,就白将军这份细心,往后必是个好姑爷。
沐萦之却笑不出来,两道柳叶儿似的秀眉紧紧蹙着。
他是好,可他的心,唉,不提也罢。
……
白泽是跟霍连山一起在流汀湖边散步被沐府的家丁喊住的。
沐相早就吩咐过,若是在湖边看见白泽,便请他去书房坐坐,家丁在这边守了两三日,总算是碰到了他。
霍连山跟着白泽一起从湖边走进相府,见白泽要去书房,他嫌没意思,便一个人在花园里逛起来。
虽然是邻居,但相府比尚书府大得多,花园布局也更精巧,园中还有从流汀湖引过来的活水,曲曲折折地绕着园子流着。
霍连山方才摘花时沾了点泥,当下便蹲在小溪边,挽起袖子洗手。
溪水冰凉,但这点凉对霍连山长满茧子的手来说不算什么。
“连山哥哥,是你吗?”
娇滴滴的声音有点熟悉,霍连山抬起头,便看到一个穿着翠绿色衫子的丫鬟站在自己跟前。
那丫鬟生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和圆圆的鹅蛋脸,看起来清秀喜人。
她睁着大眼睛看着霍连山,一脸的惊喜。
“你是?”霍连山觉得她很面熟,可又叫不出她的名字。
“我是孙小莲,莲儿妹妹,亏你还给我写信呢!”
“啊,孙丫头!”
“什么孙丫头,我现在叫紫竹,你别瞎叫了。”跟霍连山打招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沐静佳身边的丫鬟紫竹。
自从那夜给紫竹吩咐过后,沐静佳便没再拘着紫竹做事,叫她找机会去找霍连山传话。
可紫竹胆子小,因着心里害怕孙氏和沐萦之,迟迟不敢出府去找霍连山。她听说白泽和霍连山不时会到流汀湖边散步,便跑来这边转悠,没想到运气好,居然一来就碰到了霍连山。
“四五年没见,你都有些变了。”霍连山挠了挠脸,还是不敢认紫竹。
紫竹当初被家里人卖的时候十四五岁,因为相貌生得不错,便被人贩子带来了京城,正好遇到沐相升官发财,相府里缺人手,买了一大帮人,她便脱离了苦海进了相府,还被选作姑娘身边的丫鬟。
“那连山哥哥,是觉得我长得更好看了?还是变得难看了?”
女大十八变,紫竹原本底子就不错,在相府里养得又好,如今十八岁了,正是开得最好的年纪。
霍连山看着她,继续摸了摸后脑勺,“挺好的。”
紫竹心中一喜,忽然间便动了点别的心思,“连山哥哥,从前在村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我?”
霍连山没吭声。
“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就当你承认了。”
“我承认个鸟啊!”霍连山嘟囔道,“你问我这个干嘛,我可记得你喜欢刘老财家里那个老幺,天天叫人家庆儿哥哥,还让他跟你去钻草垛子。”
这话一出,紫竹霎时就觉得委屈。
刘老财是村里的富户,地多房子多不说,连牛都有三头,他们家的老幺长得斯斯文文的,还会读书,对比霍连山这些只会刨土的黑小子,她当然喜欢庆儿哥哥。
可她约庆儿哥哥去钻草垛子是逼不得已的。
家里人要卖她挣八十钱银子,她实在是不想被人牙子带走,才想出这个主意,想拿身子跟庆儿哥哥换八十钱银子,然后给他当媳妇。
可那个王八蛋答应得好好的,去草垛子那里的时候却一分钱都没来,上来就要弄她。
还好她经常干活力气大,一脚就把他踹倒了,一路跑回家。
可一回家,正好碰到人牙子送钱过来,他爹收了钱,二话不说就帮着人牙子把她捆上,还是人牙子怕麻绳破了皮相,给她换成了布条。
想到这些,紫竹的眼泪一下就掉出来了。
“我那时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我爹非要卖我,咱们村里就刘老财家有钱,我只能想这个办法。没想到刘庆那个王八蛋,想白占我的身子!”
霍连山也知道紫竹是被亲爹捆了卖出来的,都是穷苦人出身,紫竹一哭,他就没法子了。
“都过去了。我如今在军中,好歹是个百户,有些俸禄,往后你若有什么难处,过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听着霍连山的这番言语,紫竹顿时感动,激动之下,脱口道:“连山,要是当初我约你去钻草垛子,你会不会帮我?”
要是……
霍连山道:“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你多往好处想,你看你现在在相府好吃好喝的,你爹娘在村里逢人就说你是有大出息的。”
“嗯,不说过去的事了,说现在,”紫竹看着高大魁梧的霍连山,咬牙道,“连山哥哥,我要是现在约你钻草垛子,你钻不钻?”
第12章
眼前是紫竹那张期期艾艾的脸,霍连山瓮声瓮气的说:“你还是找你的庆儿哥哥去钻吧。”
说完,他飞快的转过身,看也不看紫竹一眼,便往流汀湖那边去了。
紫竹看着他一溜烟儿跑了,这才想起沐静佳吩咐的话她一个字都没跟霍连山讲。
眼下霍连山要是跑了,她往后要见他跟他说话可就难了。
心里一急,便大声喊起来:“连山哥哥,连山哥哥,你等等我……”
谁知霍连山跑得更快的。
紫竹正想追过去,“啪”地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巴掌力道极大,紫竹被扇得晕晕乎乎地,听着旁边有人怒斥道:“小贱蹄子大白天的就敢出来勾人,给我捆起来带到正院去!”
左右立即便上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将紫竹的手反剪着押走。
紫竹被半拖着,脑子渐渐清明过来,惊慌失措地看着身边,除了绑自己的两个婆子,还有正院的韩妈妈和夏岚。
她不想认罪,可她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竟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只一双眼睛里噙满了泪,哭喊道:“妈妈饶命,妈妈饶命。”
花园里的人不少,紫竹一路被人拖着,自然被不少人看见,其中便有沐静佳身边的丫鬟。
见紫竹被韩妈妈押走,急忙跑回去向沐静佳通风报信。
“不好了,大姑娘,紫竹叫韩妈妈拖走了。”
沐静佳正在绣花,一听到这话立时惊得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就听见韩妈妈说什么大白天勾人。也不知道是说紫竹勾谁。”
相府里没有外男,几位公子都住在前院,孙氏算是个宽厚的人,但相府家风很严,便是给紫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勾引相府的公子。
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霍连山。
一定是紫竹抓住了机会,见到了霍连山。
可为什么紫竹会被韩妈妈盯上?
也不知自己教给紫竹的那一套说辞有没有告诉霍连山……
沐静佳急得团团转。
若是紫竹说了,这会儿她被押到正院,以紫竹的城府,只怕韩妈妈和孙氏稍一恐吓,她就尽数全招了。
若是她没说……自己精心培育的一颗棋子就这么折在这里了?
不行。
自从她重生以后,就一直可以对紫竹施加恩惠,只是因着上辈子欠紫竹一条命,她没让紫竹近前伺候,紫竹担着大丫鬟的名号,却在她院里什么事都没做,跟小半个主子似的。
不论怎么说,她都该去把紫竹救出来,至少得去试试。
可紫竹被人当场抓包,又押去了正院,要怎么样才能救她……
且说花园离正院不远,韩妈妈、夏岚押着紫竹,没多会儿就到了。
孙氏这会儿正跟几个姨娘说话呢,见韩妈妈差人拖了个丫鬟进来,夏岚也在旁边跟着,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
韩妈妈道:“这丫头大白天的就在花园里勾引外男,叫人家跟她钻草垛子。”
“这不是静佳身边的紫竹么?静佳一向是个乖巧的,她的丫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旁边的文姨娘说道。
孙氏有些不解:“外男?哪个外男?”
“是白将军的副将,一个姓霍的将军。”
“白将军?萦萦的那个白将军?”孙氏一听,眉心拧得更紧了。
韩妈妈道:“夫人想的没错,正是白泽白将军。今日白将军和霍副将在流汀湖散步,相爷请白将军去书房说话,霍副将就在花园里散步等白将军。谁知这小蹄子就凑上去勾引霍副将,也不知怎地恁不知羞耻!”
一牵扯到白泽,孙氏的火气就上来了。
白泽是沐萦之的夫君,霍副将虽然跟沐府没什么关系,可他既是白泽的亲信,紫竹去勾引他,定是居心不良。
“把这贱货给我拖出去,打二十棍扔出府去!”
大丫鬟都是身娇肉贵的,二十棍下去,不死也残了。
紫竹当即泪如雨下,拼命挣扎着向孙氏磕头。
“夫人饶命啊,奴婢是一时鬼迷心窍,奴婢往后再也不敢了,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是大姑娘让奴婢去找霍副将的……”
婆子正拖着紫竹出门,孙氏猛然听到这句话,忽然警醒了起来:“你说什么?谁叫你去找霍副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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