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一路疾行,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温润而熟悉的嗓音。
"星儿?"
辰星抬头看过去,迎着花界的如许春光,那个人白衣胜雪,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身体的不适,元神的疲惫,近亲的情切,莫名的委屈,在这个人面前都再无顾及地奔涌而出。
她的眼睛瞬间泛出水意,整个人如同投怀的乳燕,飞也似地朝他跑了过去,就那样撞入他怀中,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前,嗅着他身上熟悉而又令人心安的清凉淡香,觉得纷杂混乱的心绪终于在这一刻平复了下来。
润玉愣了一愣,却还是顺势揽住她,伸手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让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极贴心得什么都没问。
两人相拥在一片和煦的春光之中,安然静好。
突然,一阵轻咳之声从辰星身后传来,润玉抬头看去,见到水神有些神色莫名地看过来,他身旁的长芳主也抿着嘴看着两人。
辰星自然也听到声音,猜出了来人是谁,因而更是羞窘,从润玉怀中跳了出来,低着头转而站到了润玉身后,没有抬头去看对面的两人。
润玉向水神和长芳主行礼,诚恳道:"润玉见过水神仙上,长芳主。此番润玉担忧星儿,未及通报擅闯花界,是润玉的过错,甘受惩罚。"
长芳主看了一眼水神,没有出声。
水神看着辰星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神色之中颇有带悲的愧意。而听到润玉对辰星的称呼,水神不由得挑了挑眉:"星儿?本神记得,夜神先前说自己有了心上人,想要与本神长女退婚。难道......"
润玉觉得水神的态度有些微妙,但仍诚实答道:"不敢欺瞒仙上,星儿......正是润玉心之所系。"
水神点点头,没有再看润玉,眼睛直直地看着辰星,开口说出的话,却有那么一份颤意:"星儿......你......"
被水神这样称呼,辰星不由得浑身一僵,鼻头有些泛酸。
润玉听到水神这样称呼辰星,心中大奇,隐约有了些大胆的猜测。
水神见辰星仍未抬头,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四千年来,我没有尽过一点做父亲的责任,先前......也对你多有忽视,你若不愿认我,也是理所应当......"
"父亲?!"润玉被这两字惊得头皮一紧,脑中如雷鸣轰响。
辰星听着水神的话,一滴泪从眼里滑落,抬头去看已经走到她面前不远的水神,嘴唇颤抖着开开合合,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水神愧疚而又期待的眼神之中,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爹爹......"
水神脸上当即露出欣喜的笑容,上前两步挤开了辰星身前的润玉,将辰星轻轻地揽在自己怀里:"好好好,星儿愿意唤我一声爹爹,爹爹,甚是满足。"
辰星心头的枷锁终于轰然碎裂,当即回抱住了水神,一声声地开口唤着"爹爹"。
润玉呆立在一旁,对今日眼前之事的发展,很是不能回神。
辰星回过神来,看到身旁的润玉,猛地从水神爹爹怀中挣了出来,脸色通红,看了看润玉,又看了看水神,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此刻有些打结,竟说不出什么。
"仙上......"润玉出声,只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水神听到润玉的声音,想起方才自己追过来时看到的情景,和此刻辰星的样子,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面上却是另一番肃容:"如夜神所见,星儿正是本神骨血。"他顿了一顿,挑眉接着道:"星儿是长女,本是与夜神有婚约的那一个。然,夜神先前已决心取消婚约,如此......"
"仙上!"润玉急忙出声打断,一挥衣袖对着水神恭敬跪了下去:"水神仙上容禀,润玉先前不知星儿便是仙上长女,故而......不论星儿是何身份,润玉对星儿的心意断不会变,此生惟愿与之携手,望仙上成全!"
水神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润玉,面上神色已经松了一松,嘴上却仍道:"只是先前本神已允了你退婚一事......"
"爹爹!"辰星突然出声打断,在水神看过来的时候却低下头避开目光,低声道:"锦觅......怕是该醒过来了,爹爹你.......不去看看她么?"
水神自然也是关心锦觅的,虽然知道辰星怕也有支开自己不再去为难夜神的意思在里面,心里有些别扭,却仍是顺了她的意,转身回去瞧锦觅了。
一直沉默的长芳主见此,也跟着水神回去看海棠芳主守着的锦觅去了。
院中此时只剩下了辰星和润玉两个,辰星连忙伸手去将润玉拉了起来,却垂着眼睛不敢看他此时的样子。
"星儿......你......"润玉微微皱起眉头,话才开口,却又咽了回去。
他虽没问出口,却让辰星心虚也有些心慌,连忙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仰头看他:"阿玉,我......对不起......我......"
润玉默了默,低声道:"果然,星儿......早就知道?"
水神和长芳主她们,恐怕都以为辰星也是今日才知晓自己身世的,但润玉却能猜到并非如此。回想起之前辰星对他的婚约的态度,回想起之前听到辰星对鎏英说不介意他与"那个水神长女"的婚事的话,润玉很容易便能猜出,不论水神与锦觅他们如何,至少辰星对自己生父是水神这事是早就心中有数的。
辰星看向润玉的眼神颇有几分怯怯地,她小心地放开他的衣袖,转而拉住了他微凉的手掌:"阿玉......你,可是生我的气了?"
润玉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拉出了自己的双手,在辰星神色一慌的时候抬手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长长叹出一口气。
想到自己前些日子的煎熬,想到自己险些真的退了婚约乱了跟她的姻缘,想到......他心中却是曾升起过一丝......然而,看着眼前这人愧疚而又有些惶恐地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生气不再理她的模样,他突然有些无力生气了。他将她抱在怀中,连日来忐忑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怀里的这个人,原来,是没有打算离开他的......如此,就好,如此,便够了。
".....阿玉,你......不生我的气了么?"她的声音从他胸口出传来,伴随着一阵阵暖湿的热意,熏染在他心口,驱散曾有过的所有寒凉和不安。
润玉微微勾起嘴角,语调却仍不带情绪:"我若是仍旧生气,你待如何?"
听他这么说,她放在他胸前的双手不由得攥紧了他的衣襟:"......只要你能消气,我......随你处置?"
"咳咳......"润玉听完,不知想到什么,耳尖红了一红,轻咳了两声,却没有答话。
辰星没有等到润玉的回答,从他怀中站起身来,双手仍攥着他的衣襟,抬头朝他看过去的时候润玉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辰星抿了抿唇,突然踮起脚尖凑了过去,在他淡色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
润玉愣了一愣,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做,脸色有些泛红,唇角扯出了压不住的笑意。
辰星自然也瞧见了他脸上露出的笑意,心头总算松了一松,攥着他衣襟的双手松开,网上环住了他的脖子,凑了过去又再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着看他虽有两分不甚自在却仍是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阿玉,如此,你可消气了?"
润玉叹了口气:"你啊......"
辰星重新靠回他怀里,伸手抱着他,脸颊在他胸口蹭了一蹭,软软地轻哼出声。直到这时候,她才终于放下心神,随即便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不由得将自身的重量朝润玉靠了过去。
润玉将辰星抱在怀中,随着她倾过来的重量手臂上也用力了几分将她稳稳扶住,眉头却微微皱起:"星儿,怎么了?可是方才天后......你受伤了?"
"没有。"辰星摇摇头:"我才赶过去,水......水神爹爹就出现了,后来你也来了,天后没有对我动手。我只是......有点儿累了。"
润玉抱紧她,却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她此刻的疲态瞧着并不一般,偏偏身体上探不出任何异状。
辰星在他怀里又蹭了蹭,轻声道:"阿玉,我想回去睡会儿。"
"好。你的住处是?"
辰星抬手一指前面不远处的屋子,才要从他怀中起身走回去,却突然一阵失重,反应过来时竟已经被他打横抱在怀里,朝那屋子极快却也极稳地走了过去。
等她被他轻轻放在床榻上,伸手拉过薄被盖上的时候她才红着脸回过神,伸手拉住润玉的右手手臂,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轻声道:"阿玉.......你能不能,在这儿陪我一会儿?我总觉得.......呆在你身边,格外舒服......"
润玉笑了起来,没有多想,伸出手腕系着那根红绳的左手握住了她拉住他的右手,攥在掌心:"好,我不离开。"
"嗯....."辰星很快迷糊了起来,握着他的手沉沉睡了过去,却不同于先前她独自睡在璇玑宫的半日,和昨晚在花界的一夜,这一回她眉头舒展着,睡得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辰星:我随你处置!
润玉:咳咳……
(今天依旧是个让人着急的君子玉)
第33章父爱
水神见过平安醒来的锦觅,从老胡那里得知了先花神梓芬陨落的真相,一时心头又愧又悔,又怒又恨,心绪难平。猛地想到方才见到的与辰星在一处的夜神,想到他天帝之子的身份,心里到底是有些介意的。
水神想了想,往辰星的住处而去,经过辰星窗下的时候,却在瞥到里面此时情景之时停住了脚步。
辰星合衣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被,伸出被子的右手被床边坐着的润玉握在掌心。他很是专注温柔地看着床榻上人熟睡的眉眼,唇角噙着满足的笑意,眼里的柔情如同三月春水。
水神默默地看了半晌,又默默地转身走开。
他记得方才他追出来时瞧见辰星扑进夜神怀中满是依赖的样子,记得在他开口为难夜神时焦急袒护的样子,更是记得先前夜神在别苑之中郑重跪地想要解除婚约求娶他心爱女子的样子......
如此看,夜神与辰星,当真是两情相悦,情深义重......
水神长长得叹出一口气,终于还是妥协了。正如他当初对夜神说的那样,对于有情之人,他向来是乐意成全的,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女儿。
水神虽暂且离开,却没有走远。
他先前去探锦觅元灵之时,察觉到锦觅身上除了一道隐藏她真身阻碍她修炼的伽蓝印之外,似乎还有一道封印,不知辰星身上又是何种情况......
辰星朦胧间醒过来时,觉得这一觉难得地睡得还算舒爽。
她一睁开眼睛,便瞧见了眼前眉眼带着温柔情意地润玉,脸色不由地红了一红。
"星儿,你醒了,觉得如何?"
辰星双手撑着坐起身子,才一动便感到他的手掌覆上她的肩,轻柔却有力地扶着她坐起身来,还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
这软枕,润玉看着其实真有几分眼熟。
这分明便是当初在布星台的时候,辰星瞌睡过去之后润玉幻出让她靠着的那一只,当时辰星随手收走了,之后却没见她再拿出来过,不想,竟然在这里再次看到。他嘴上不说,心中却颇有些甜意。
辰星被他扶着靠坐在床榻上:"......我睡了多久?"
"几个时辰罢了。先前水神仙上和长芳主来瞧过你,锦觅仙子也来过一次,不过见你睡得沉,不好打扰,便先离开了。"
"......嗯。"辰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不早了,阿玉,你是不是要回去布星了?"
他看了看她红彤彤的面色,笑了笑:"是,润玉要回去一趟,待我布星过后,再来瞧你"
辰星默了默,却摇摇头:"就这会子功夫,何必来来回回劳累奔波?你专心回去上值便是,交班之后回璇玑宫好好歇息,过后......若有闲暇,再来?"
润玉抬手帮她理了理垂在眼前的发丝,指尖滑过她的额头和耳廓,引得她不自觉地缩了一缩,心跳似乎都快了两分,他察觉到她这样的反应,反倒笑得深了几分:"此刻,在你身边,润玉方会觉得愉悦踏实,如何会劳累?"
低沉略含喑哑的嗓音近在咫尺,两人不久前又才有过肌肤之亲,此时此刻的情景何其暧昧,辰星脸色羞得通红,却到底没有拒绝他,抬眼看着他满是认真的眼睛,她点了点头。
润玉唇畔的笑意越发浓烈,想了想,他开口问道:"星儿,前日......润玉托锦觅仙子交给你的东西,你可收到了?"
辰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取出一只锦囊来,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星儿没有打开看过么?"
"......看过了。"
"......星儿......不喜欢?"
润玉的声音有些忐忑,正要再说什么时,感觉到她温热的手掌慢慢地覆在他胸口,正是那块逆鳞之肤的疤痕所在。
"阿玉......若是可以做到,我更希望能让它长回去,而不是....."
他心头一暖,也一软,抬手握住她覆在自己胸前的手掌,轻轻一扯将人拉进自己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轻磨蹭着:"可它在你手中,比在我身上,更令我安心快慰。"
辰星一只手中还攥着装着他那片月白色逆鳞的锦囊,另一只系着红绳的手慢慢地移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腰身,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胸口处,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等下,我教你唤龙咒。日后若是有事,随时唤我,可好?"
她感觉到他的胸膛轻微的震动,伴随着她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她手里握着逆鳞,唇角勾起笑意,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另一只手不由得又将他抱紧了两分。
润玉从花界赶回天界之时,正遇到迎来的邝露。
邝露的身份已在之前被润玉识破,却仍旧没有离开,从戍守的天兵,变成了伺候的仙侍。
"殿下。"邝露知道润玉先前去花界是为了见谁,此时心中虽然难过,却已经有些平静,不再如同那一晚一般波涛汹涌。
润玉眉目间都是轻松和愉悦的笑意,仿佛终于放下什么心事挂碍,得到了什么久求之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极为柔和而欢愉的满足。
"殿下此去,可是有什么喜事?"
先前润玉与天后一起赶回天宫后,因放心不下辰星才说要去打探下情况,谁知这一去竟许久不回,眼下回来了也看着很是不同。
润玉此时心情正好,然而他在天界一个人过惯了,一向少亲朋无挚交,一腔喜意无人分享。此刻邝露开口问了,他便也十分乐意说说。
"方才在花界,遇到并未离去的水神仙上,得知一件事。星儿......竟就是水神仙上的骨血,也正是四千多年前与我定下婚约的水神长女。"他说得很是平淡,眉梢眼角却俱是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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