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商枝询问的眼神,龚星辰清了清喉咙,“来病人了。”
商枝‘哦’一声。
龚星辰在商枝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离薛慎之远一点,他一看就不安好心,小心你连皮带骨的给他拆吃入腹。”
商枝脚步一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二哥,你多吃点鱼,补眼睛,也补补脑。”
妹妹不懂哥哥的心,龚星辰表示很心酸。
商枝没时间去懂哥哥的心,她在街上露的那一手,病患络绎上门求诊,她连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天黑下来,医馆才打烊。
他们去同福酒楼用饭,然后坐着马车回杏花村。
走下马车,就看见许氏一脸焦灼的站在新房门口。
许氏见到他们眼前一亮,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慎之啊,你看见宁安了吗?天都这么晚了,也不见他回家。这孩子,不知道娘会担心吗?”
薛慎之看着头发全白了的许氏,他默了默,低声道:“宁安在镇上,他岳丈很赏识他,给他安排一个营生,今后很难回家一趟。”
“好好好,他现在快要出息了,我在家等着他接我去享福!”许氏说着就往薛家走。
“我送你回去。”薛慎之跟在许氏身后,送许氏去往他之前住的屋子里。
商枝看着薛慎之与许氏的身影,十分惆怅。
许氏做过太多的恶事,将薛宁安视作她的全部,薛宁安一走,她受不住刺激,便得了癔症。
不清醒的时候,晚上跑出来找薛宁安。清醒的时候,咒骂周蔓,连带着薛慎之与薛定云一起。
商枝进屋洗完澡,薛慎之便回来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让你爹下山和她住一起,兴许会好一点。”商枝提议道。
薛慎之颔首,“等我进京时在与他说。”
“嗯。”
商枝是忧心许氏哪一日突然清醒过来,活不下去,自寻短见,便会累得薛慎之无法科举。
如果薛定云看着,不至于让许氏寻短见。
——
军营里。
苏易想要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与秦景凌回军营。
秦景凌为得到商枝更多的认可,他加派一倍的人手,去找追魂草。
苏易在军营里停留十来天,并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他找上秦景凌,“舅舅,你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证据?”
秦景凌叹息,时隔十五年,许多证据早已销毁。
裘天成只能从当年接生的稳婆下手,四个人,如今找到两个人,对当年一事并不太清楚,因为接生的是另外两个,她们只是辅助搭把手。只记得当年在秦玉霜还有一个多月临盆,京城夏日太炎热,便在别院避暑。苏元靖担心她会早产,挑选的四个稳婆跟着秦玉霜去别院。住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苏元靖有要事回京,秦玉霜不能舟车劳顿,只得留在别院里。
就是这个时候,别院里突然来了一个女子,这位女子正是兴宁侯府的姑奶奶张涵嫣,她远嫁江南,新婚半年的时候,相公暴毙而亡,张涵嫣被张家接回来,刚刚经历丧夫之痛,张涵嫣心中痛苦,时常来侯府找秦玉霜开解苦闷的心情。之后有近半年未见,在庵庙里诵经超度亡夫,大病初愈便来见秦玉霜,脸色十分苍白。
秦玉霜留她下来用午饭,午饭之后张涵嫣告辞,秦玉霜便突然发作早产,孩子生下来便昏厥过去。
苏元靖赶回别院的时候,孩子已经躺在秦玉霜身边入睡。
秦景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猜测是张涵嫣肚子遮不住了,方才借着悼念亡夫为由,住在庵庙中。刚刚生产完,她就去找秦玉霜,并且给秦玉霜下催产的药,等孩子生下来,买通乳母将孩子掉包。
至于为何猜测是乳母,那是因为在苏锦瑟二三岁的时候,乳母失足掉进荷塘里淹死。
如今看来只怕未必是失足,而是苏元靖觉察到真相,对乳母下手了!
“快了。”秦景凌搓一把脸,觉得如今或许先打草惊蛇,让苏元靖意识到事情暴露,或许他情急下会露出破绽。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听苏易道:“我让曹管家回京,将苏锦瑟的事情告诉我父亲,让他提防着苏锦瑟,以免她对母亲下手。”
秦景凌面色一变,他写下一封信,连忙叫马龙,“你速去京城,将信送去秦府!”
马龙拿着信,快马加鞭去京城!
苏易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苏锦瑟会对外祖母不利?”
“不,我告诉母亲,让她在一边提点你娘!”秦景凌知道秦玉霜有孕在身,事情揭露的时候,太过突然,对她来说难以承受。
若是有秦老夫人在耳边提点,到时候给一点时间,她能够很好的消化掉。
秦景凌记起商枝的话,他若是查清楚当年是如何调换身份的,便第一时间告诉她。秦景凌将混乱的资料收拾一番,他准备现在去杏花村。
“舅舅,你要将消息告诉枝枝吗?”苏易说出自己心里的担忧,“我觉察到枝枝对我们的抵触,这些资料并不齐全,她如果知道全部的真相,会不会就此不与我们往来?”
“她的抵触是对你。”秦景凌丢下这句话,走出营帐,就看见陈副将抱着挎着包袱疾步过来,他取下包袱,拿出里面装着追魂草的盒子递给秦景凌,“将军,幸不辱命,找到追魂草!”
秦景凌神色稍霁,算是这段时间来,得到最好的一个消息。
苏易被扎心了,仔细想一想,商枝的确更不待见他!
擦了擦鼻子,苏易跟着秦景一起凌策马回杏花村。
——
京城,兴宁侯府。
长房的芙蓉居的庭院里,搭建着戏台子,四五个伶人在戏台子上咿呀咿呀的唱戏。
张涵嫣穿着素色长裙,坐在凉亭中观戏,唱到母女相认时,她指着身边的婢女,“看赏。”
婢女拿着几个用来打赏的钱袋子,扔在戏台子上。
张涵嫣看戏的兴致却淡了,她倚在美人靠上,看着戏台子上的伶人,母女相认,泪湿衣裳,相携着回府就此圆满。
而她呢?
张涵嫣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悲苦,只能与女儿私底下偷偷相见,才能听她唤一声娘。
明面上即便相遇,苏锦瑟不过客客气气叫一声姑姑。
思念如潮,张涵嫣再也坐不住,她回屋拿着亲手给苏锦瑟缝的长裙,准备去见她,有好几个月未曾相见了。
挎着包袱走出院落,张涵嫣又停顿住脚步,苏锦瑟方才进京,她便去见苏锦瑟,秦玉霜会起疑吧?
她脚步一转,正要回院落,就听见二房的侄女掩嘴笑道:“真是痛快!苏锦瑟那小贱人也有今日,脸被毁,手指被砍断,她这辈子只怕是毁了,哪家宗妇会要一个废物?”
张雪珊幸灾乐祸道:“贵妃娘娘赏她二十大板,满地的鲜血,那凄惨的模样,真够解气的!”
“谁让她得罪文家,又冲撞公主,被打死也是活该!”
“住口!”张涵嫣脸色阴沉,呵斥道。
张雪姗与张如芸吓一跳,脸上笑意敛去,低声叫道:“姑姑。”
“女戒女德你们都学到何处去了?落井下石,背后嚼人舌根,这就是我们侯府的教养!”张涵嫣几乎忍不住要撕烂这两张臭嘴,敢取笑奚落她的女儿!
张雪姗与张如芸大气不敢喘,并非是张涵嫣在府中积威甚深,而是她十五岁出嫁,还未满十六岁便丧夫,接回京城六年后,晋元帝登基,皇后娘娘与张涵嫣算是交好,怜惜她孀居一人,便为她指婚。可却被张涵嫣义正言辞的拒绝,表明对亡夫从一而终,不愿意改嫁。
皇后娘娘感念她情深,为她兴建一座贞节牌坊,以示她对亡夫的坚贞不渝。
张涵嫣的名声极好,若是她口中说出两姐妹的不好传出去,她们的名声便要毁了。
“回去抄写一百遍女德。”张涵嫣心里记挂着苏锦瑟,哪里有心思训诫两个侄女,冷着脸匆匆出府,乘坐轿子去平阳候府。
张涵嫣心急,不知道苏锦瑟伤得如何,掀开轿帘看还有多远,一眼看见从茶馆出来的苏元靖。
“停轿!”
张涵嫣等轿子停稳了,她快步到苏元靖的面前,“侯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苏元靖见到是张涵嫣,脸色阴沉得滴出墨来,他最不愿见到的就是眼前这张脸。左右看一眼,无人注意,他往一旁的巷子走去。
张涵嫣紧紧地抓着包袱,她心里是害怕苏元靖的,若不是手里拿捏着苏元靖偷吃她的罪证,自己早已被灭口了!
这个男人生就一副铁石心肠,也正是这一副冷心肠,却对秦玉霜情深不悔,才愈发令人对他欲罢不能!
“侯爷,我们的女儿……”
“闭嘴!”苏元靖额头青筋跳动,裹挟着怒火打断她,“你如果是为见她而来,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如果你让霜儿知道不该知道的,你就等着看苏锦瑟的下场!”
张涵嫣眼底蕴含着泪水,祈求道:“我与霜儿是手帕交,锦瑟受伤,我应该去见她一面。我不会在霜儿面前胡言乱语,当年的事情一定烂在肚子里,求你让我看锦瑟一眼,知道她伤得如何了。”
苏元靖阴冷地看她一眼,懒得与她纠缠,转身离开。
张涵嫣看着这个狠心无情的男人,心口揪痛,他对秦玉霜的维护,更让她心里燃起妒火。
他不许她见苏锦瑟,她偏就要去见!
张涵嫣第一次与苏元靖作对,实在是他不能体谅一颗为人母的心。
如此想着,张涵嫣便去了平阳候府。
方才一到门口,大门前站着的两个护卫堵在门前。
张涵嫣气得脸色发青,她如果硬闯,这两个护卫一定会将她拖走!
苏元靖!
张涵嫣恨不得将这几个字嚼碎了!
但是以为她就这么轻易的放弃,绝无可能!
张涵嫣回府,给秦玉霜递拜帖。
她一走,护卫便去书房给苏元靖回话,“侯爷,张夫人已经离开。”
苏元靖沉声说道:“日后她来,一律不许她入府。”
“是!”
护卫离开,苏元靖就去见秦玉霜。
秦玉霜身子有些不适,她今日便不在苏锦瑟床边守着,而是卧床休憩。
苏元靖看着秦玉霜一向红润的面色,如今苍白不已,心疼地握着她的手,“身上哪里不舒服?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
秦玉霜小腹微微发疼,她蹙紧眉心道:“许是昨日动怒,动了胎气。”
苏元靖脸色一冷,他直觉有问题。秦玉霜的身体状况,他密切的关注着,隔三差五的请太医请平安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并不会因为动怒,而动胎气。
“侯爷,我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秦玉霜思来想去,决定将文贵妃一事告诉秦景凌。若单单只是后宅也就罢了,她听说苏元靖暂停官职在府中。她怕因为苏越与苏锦瑟杀人一事,会被文贵妃拿去做文章,对秦家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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