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星辰不再与她多说,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子,扔在顾莺莺的身上。
顾莺莺看着熟悉的瓷瓶,眸光震颤,尖利地指甲紧紧掐进掌心。
“你要我都揭露吗?”龚星辰问道。
顾莺莺摇头,手里拿着瓷瓶,泪水涟涟,“辰哥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的话,在看见老鸨的一瞬间,卡在喉间。
老鸨浓妆艳抹,衣着鲜艳的进来,看见地上的桂枝,惊得往后退一步,拍着胸口,用手里的羽扇指着桂枝,“是她,就是这个丫头,磨着我将相思散卖给她!这种东西,我们可不会轻易卖,都是给楼里姑娘用的,流落在外,若是出事可就引火烧身。你瞧瞧,这不就出事,你们给找上门了?”
龚星辰道:“既然不卖,为何最后还是卖给她了?”
顾莺莺心里涌起巨大的不安,她急急开口道:“辰哥哥,你讨厌我也就罢了。何必请这种女人来公堂作证,折辱我?”
“这种女人?哪种女人?姑娘,你若是个矜持的,又为何指着小丫头上我楼里买chun药?”老鸨不屑的嗤笑。
顾莺莺脸色难看,蒙上一层阴霾。
“小丫头给我塞了一块金子,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可没甚机会见到金锭子,更别提一块四方的金子。我一时没忍住贪婪,将药卖给她。”老鸨回龚星辰的话,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拿出一物,层层丝绢包裹,拆开丝绢露出一块三指宽的金子。“这一块金子,就是卖了我的小楼,连带着那一楼姑娘,都抵不上这一块金子值钱。”
老鸨没说实话,这块金子是从桂枝身上掉下来,她一个小姑娘,未曾出入过花楼,又是做亏心事,心虚是难免,情急之下,掏银子给她的时候,这块金子掉在软毯里,她急着离开并未发觉东西不见了,倒让老鸨给捡起来。如今老鸨敢将这金子拿出来,是因为桂枝死了,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今后可以将金子拿出来使,免得日后牵扯不清,给她招惹麻烦事。
顾莺莺原来还可以死不认账,桂枝死了,老鸨拿出银子,也无法指控她。坏就坏在这一块金子,那是她离开顾家的时候,她爹给的,一直被桂枝贴身放着。她爹虽然是个读书人,却有一样不好,太爱财。这些金子他怕失窃,每一块融合的金子上,都刻着一个冕字,取他名字里的一个字。
有这一块金子在老鸨手里,顾莺莺不认也得认了!
而这个时候,龚星辰取出一个油包纸,里面就是装着剩下的三块山药糕,又自老鸨手里拿一瓶相思散,呈递上去,让刘指挥使检验,糕点上的药是否一致。
刘指挥派人去请来仵作,确认无误之后,他看着手里半个巴掌大的金子,沉甸甸的,左下角拓印着‘冕’字。
他看着资料,顾莺莺的父亲,便是顾冕,而家中是商贾,拿着金矿的开采权。
最后一条线明朗起来,整个案件便也就真相大白。
是顾莺莺在点心里下药,嫁祸给沈秋,之后派桂枝去散播谣言,却被盯着桂枝的商枝给发现,桂枝担心事发,会牵连出顾莺莺,她忠心护主,才会摔在马蹄下,陷害商枝。
证据确凿,真相水落石出,商枝与沈秋洗清嫌疑,桂枝是自己寻死,刘指挥判定马车主人,赔偿桂枝银子与丧葬费用。至于顾莺莺做假证,下药构陷沈秋,笞杖二十。
顾莺莺面色大变,脸色苍白的看着士兵拿着一根长三尺五寸的荆条,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胸口漫出巨大的屈辱。她张口想提礼王,可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龚星辰,泪水掉下来,这一次是真的哭了,带着破空声的荆条,狠狠抽在她的脊背上,顾莺莺失声尖叫,嘴唇上的血色尽褪。
龚星辰看着顾莺莺背脊上的鲜血浸透雪白的裙裳,让商枝一起离开。
薛慎之缓缓摇头,示意他们站着,却也不给龚星辰解惑。
顾莺莺不愿意在商枝面前服输,也不愿在龚星辰面前丢脸,她紧紧咬着牙关,除了第一声尖叫出来,后面一直都是闷哼着。直到笞杖十五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倒在地上痛叫。滴滴水痕从她脸颊上滑落,不知是她忍受疼痛落下的汗渍,还是耻辱落下的泪水。
一直到顾莺莺受满二十笞杖,薛慎之方才开口,“走吧。”
商枝看着顾莺莺脸色煞白,白色裙裳染满鲜血,气息虚弱的趴在地上,抿紧唇角,转身离开。
走出大门,商枝看到转角处停着一辆马车,不禁多看两眼。
薛慎之宽厚的手掌,放在她的后脑勺上,转过她的头,扶着她上马车。
一行人坐在马车上,薛慎之淡漠道:“那是礼王府的马车。”
商枝一怔,“礼王?”
“顾冕曾经在礼王府做过纪善,是礼王的属官。”薛慎之缓缓解释道。
商枝大吃一惊,“顾冕是礼王的属官?”
薛慎之‘嗯’了一声。
“那金矿也是礼王给他的开采权?”商枝见薛慎之点头,心里有一个念头快速闪过,来不及捕捉,却已经一闪而逝。她心中泛起疑团,既然顾家是为礼王办事,顾莺莺为何执意要嫁给龚星辰呢?
他们顾家在图谋什么?
或者是说,礼王给顾莺莺下达什么要的任务?
商枝猜不透。
龚星辰挠头皱眉,猜想着薛慎之等顾莺莺受满刑罚再走,是担心他们一走,顾莺莺就被礼王给救走?
“晌午去我家吃中饭,我娘等得心急了。”龚星辰拦住龚夫人,不让她来兵马司衙门,免得她被顾莺莺影响心情。如今顾莺莺的真面目被揭穿,她也没有脸在龚府住下去。
“好。”商枝掀开帘子,看着胡先生带着夫人徒步走在街上,她的视线落在小孩子的脸上,正好与小孩子四目相对,她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有疑惑,有好奇,最后害羞的笑了一下,商枝收紧手指。
小孩子腺样体肥大,夜里睡觉打鼾,那是因为呼吸不通畅,长此以往,会导致缺氧,影响智力,甚至是听力。
直到看不见一家三口的身影,商枝将帘子垂下来。
回到龚府,龚夫人看到商枝与沈秋平安回来,忍不住生出感叹,“既然真的是她,对自己都能下狠手,可见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莫怪小时候老二就不喜欢她,也不是没有缘故。”
商枝含笑道:“幸好您没有打算撮合她和二哥。”
龚夫人唏嘘道:“我之前有这个念头,心中想着她和烟烟是双胎,性子总归差不多。好在我命人查探顾家,知道底细,不然还不知要生出其他什么事儿。”
“事情已经过去了。”商枝抱着龚夫人,拍一拍她的后背。
“别提这些扫兴的事,你们肚子饿了吧?我们去吃饭。”龚夫人挽着商枝的手臂,带着她去餐厅。
热闹温暖的氛围,驱散了商枝心中那一丝不安,温热的汤入腹,方才有一种安定感。
龚星辰拉着沈秋在身旁的位置坐下,“你并非下人,你是保护枝枝的镖师。”
沈秋要站起来,商枝按在她的肩膀上,“二哥说得对,你不是下人,没有写卖身契,我也没有给你月例。”
“坐下吃饭,折腾大半天,你们都累了。”龚夫人发话,沈秋只得坐下。
龚星辰挟半边猪蹄子放在沈秋的碗里,沈秋面色一顿,就听龚星辰道:“吃个蹄子,去霉头。”
沈秋望着碗里的红烧蹄子,半晌,迟疑了一下,终究是吃了一口。
龚星辰斜着眼睛盯着沈秋,紧张的握紧筷子,见沈秋吃了猪蹄子,他悄然松了一口气,眼底不自觉浮现一丝笑意。
龚夫人在龚星辰拽着沈秋坐下时,便一直盯着他,果然叫她瞧出一些端倪,倒是没有说什么,端着碗用饭。
商枝却在想着顾莺莺的事情,觉得她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女人的手段,太出其不意。
她觉得要多加防范,甚至主动出击。
——
商枝等人离开之后,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去兵马司衙门,将浑身鲜血的顾莺莺领出来,放在马车上。
顾莺莺眉心紧蹙在一起,后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软软地趴在小几上。
“受累了。”礼王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扫过她身上的伤势,“今后留在王府。”
顾莺莺听到礼王的声音,鼻子一酸,泪水坠下来。
“王爷记住莺莺做的一切,便够了。”顾莺莺哽咽,泪水断线般坠下来。她今日所遭受的一切,早晚有一日,她要尽数加倍讨回来!
礼王的手掌放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执起来,语气轻缓,毫无起伏,偏生顾莺莺听出责备,“你太操之过急,本王再三叮嘱你,要小心行事,你偏不愿意听,如今尝着苦头了。”
顾莺莺只觉得礼王冰凉的手掌,那一丝冷意冰冻她的心脏。
“王爷,我……”
礼王抬手,打断她的话。似有一些倦意,松开她的手,阖眼靠在车壁上。
顾莺莺紧紧咬着下唇,所有遭受的耻辱与痛苦,都没有礼王对她的失望,让她心里来的恐慌!
商枝!
顾莺莺从齿缝中碾出这个名字,如果不是她,她何至于会让礼王失望,甚至会舍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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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唧唧,小绫子今天打算二更,不三更,但是还没有写到渣渣领盒饭,那啥……为了兑现诺言,小绫子下午再追加一更,时间大概要五六点去,么么~
第一卷 第二百零六章 毁灭,死人了!(三更)
贺府。
宝翎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台上,已经没有任何的镜子装饰。
她呆呆的坐着,仿若雕像。
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一天一夜。
门口传来婢女交谈声,声音虽然压低,但是在静寂无声的院落里,显得尤为清晰。
“少夫人的脸已经毁容,比夫人还要年迈,少爷这几日都没有来宝华院,咱们在这里当值,只怕没有奔头。”
“夫人做主为少爷纳一房妾,昨日里每个下人都得几分赏银,少爷昨夜宿在姨娘屋子里,至今还未醒过来呢。原来是要给少夫人请安,夫人发话,他们新婚燕尔,多睡一会,她不急,希望姨娘尽快有孕,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婢女倒抽一口冷气,夫人这话说的,将少夫人当做死的吗?
宝翎干裂的唇瓣,不停在颤抖着,牵动着全身,都在细微发颤。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这里面有一条小生命,是贺家的血脉。而江氏那一番话,真的将她是个死的,将她腹中的胎儿当做不存在!
新婚燕尔?
呵!
宝翎笑容难看,咽下嘴里的苦涩,心口一阵阵闷痛。
不过纳个妾,兴师动众,府中热闹一整日,折腾得像是在娶正妻。不!比娶正妻热闹多了,她嫁给贺锦荣,比一个妾都不如,一辆马车停在侧门,她独自一个人走进来,就连一顶像样的轿子,一身像样的嫁衣都没有!
宝翎用力的呼吸,极力的压下胸口撕裂的痛楚。
摸着自己这张枯树皮的脸,心里恨意蹭蹭上涨,眼底闪过怨毒之色。
她这张脸没有毁,贺锦荣又如何会纳妾?彻底的厌弃她?
“小姐,有人给您送一封信。”香菱进来,将信递给宝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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